“郡主,你就这么放了那个丑八怪?”
回印月阁的路上,冬采不解的问道。
“呵,不过就是个丑八怪,就这么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一身清纯皮囊做掩饰,谁又能看透那身子骨里的毒蝎心肠,玥瑶纯美的小脸笑得灿烂,如水的眸痛是绽开重重杀气。
“那郡主的意思是留她一个活口?”
郡主如此大慈大悲,冬采是头一次见,以前北苍送来的那些个美人,几乎每一个都难逃被杀的下场,虽然都是九爷的旨意,可其中郡主的意思可是参了一大半。
“呵,不觉得她和醉逍遥之间很‘有趣’么?”清纯的眼勾起妖冶的弧度,似在心里已经打起了什么鬼伎俩。
“冬采愚钝,不知郡主寓意在何?”
“卿绝哥哥绝不会爱上丑女,可她的身份怎么说都是卿绝哥哥的女人,卿绝哥哥是万人敬仰的帝王,帝王的女人若是敢红杏出墙,你说卿绝哥哥会如何罚她?”
“对啊,借刀杀人。”
冬采恍然明白玥瑶的“好心”是不劳自己出手,可--
“十爷当真会喜欢那丑八怪?”想起那张赤黑红瘢,丑陋到惊人的脸,别说风流倜傥,人面桃花的十爷了,就是她们这般容貌一般的女婢看了都心惊胆战,厌恶唾弃呢。
“那男人口味向来怪异,喜欢丑女有何出奇,咱们坐看好戏,就算他不爱,我也要它弄假成真!”
玥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了注意要扳倒醉逍遥--从小她就讨厌他,看他不顺眼,奈何九哥视他为胞弟,她不好出手。
可这一次,机会就摆在她的跟前,她岂有浪费的道理?
安侯阁内,就属凤雀搂最美,三层楼高,长形六角,红梯绿顶,两楼有着长长楼道,打开窗,打开门东西两边都能望见绕着安侯阁的皓镜湖。
这可是修罗宫里最惬意最明媚的地方,是端木卿绝特意为这儿的主人建造的,只是此刻趴在窗沿上的美人儿目光放空,一点都无心欣赏美景的闲情,反倒不快地冲着天嘟囔:“无聊呢,无聊呢…这毒日头怎么还不夕阳西下。”
走过身边的映儿反射性的停下脚步,这主子又是再打什么鬼主意?
每一次听她这么说话,她的心都会抖三抖再颤三颤,这太阳若是下山了,她不是又要出门闯祸了吧?!
“七姑娘,今个儿你千万不能出门了,要不映儿的脑袋肯定要搬家!”
映儿哀求着抓着迦楼的胳臂,“哭什么,我又没死,真是个扫把星!谁说我出门要带上你了?好好抱着脑袋给我在搂里呆着吧。”
迦楼拍开映儿的手,一跃站起身,坐等时间溜走,不是他的风格。
要说那贼爷爷中了他的毒,哪个人不怕手臂溃烂报废的,兴许这个时候就在荒地上等她了吧…
“七姑娘,你是要去哪儿?!”
手无缚鸡之力的映儿那能挡得住身形矫健的迦楼,她三两步就跑到了门边,冲着追跑在身后的映儿做了个鬼脸,谁想一个转身却撞上一睹人墙--
“谁呢,走路不长--呃…!”
捂着装疼的额头抬起眼,谩骂声愕然卡在迦楼的吼中,“九哥?”欣然雀跃浮上精致容颜,迦楼笑得好生好看,两手亲昵地机挽住端木卿绝。
若不能亲手感觉到他的体温,她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九哥竟会上门来找她,照说这个时候应该刚上完朝。
“九哥,快进屋,映儿,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拿些茶水点心过来。”
“别会错意,我不是来和你聊家常的,昨个儿没在藏书阁捉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在那儿。”
端木卿绝拉下迦楼的手,他的手很冰,凉得却是迦楼的心。
一张喜上眉梢的脸立刻涂上了一层灰暗,她垂着眸觉得那一句话是将她的心给扔进了油锅烹炸,为什么,为什么九哥就只能用这样的冷冰态度待她?
若是不在乎她又何必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端木卿绝并不愿看着迦楼受伤的摸样,可他知道自己若是对她越好,就只会让她更弥足深陷。
他时常来安侯阁,但极少来凤雀搂,但他的心从未远离这儿,冰冷的面具下,冷酷的眼眸深处是丝丝缕缕不改当初的疼楚和歉疚。
只是旁观者明,当局者迷,迦楼从不知端木卿绝每次一见她,他的心都会犹若刀绞。
那是因为他愧疚于他,而这份负罪感不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就能消散的。
“离那个女人远一些。”
久久,端木卿绝突兀的开口,口气不重但神情凝重--
女人?哪个女人?
迦楼压根儿听不懂他是指的谁,而端木卿绝以为她知道他说的人正是念沧海。
那个丑妇古灵精怪,心图不轨,迦楼从不是个能被使唤的人,而她昨夜却能说服她带她逃出藏书阁,就凭她的聪慧狡诈,他断不会再给她机会接近迦楼,谁知道下一次迦楼还有没有那么好运先对她下毒。
“明白的话,日后就好好的呆在楼里,你要找到那易魂大法,我已经派人烧了,你若再去藏书阁一次,我就一把火连塔楼也烧了。”
端木卿绝撂下话,转身就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迦楼又恨又伤--九哥,为何你要这样残忍的待迦楼?
迦楼想要学会易魂大法也是因为你啊…
转身跑回屋子,扑在榻上抱枕痛哭,休想让她放弃,今夜,她定要从那个贼老头那儿学会易魂大法!
夕阳西下,小幽忙完了一堆粗活脏活,打了一桶干净的冷水送到了破屋。
这天虽然眼见三月开春,但是还是很冷的,小幽就不明白小姐为何执意要用冷水洗身。
“还不是因为特制的胭脂碰不得热水,眼下我涂满了全身,只得用冷水洗身了。”
“那王爷是招小姐侍寝过了?不然一点都没必要呢。”
念沧海脸一僵,好似一抹红晕从脸颊上闪过,“才没有呢,不过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
“那小姐,今夜又是要去哪儿,又要去藏书阁找地形图?”
看着床上摆放好的夜行衣,小幽担忧地问道。
因为念沧海撒谎骗了她,说是昨个儿没找到地形图。
念沧海点了点头,“嗯。”
其实呢,她也不是去藏书阁,地形图都被端木卿绝收走了,她还去干嘛,她只是去赴个约!
夜深亥时,今夜的天是特别的冷。
念沧海踩着幽幽的步子来到荒地,远远就瞧见一抹身影披着件粉色毛氅,冻得不停在原地抖颤。
呵呵,她丫的臭美鬼,不管什么天,都不忘炫耀自己的美貌,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喂,小美人。”
念沧海来到迦楼的身后拍了下她的后肩,将她吓了一跳,“贼老头,你怎么那么晚才来,你的手腕是不想要了么?!”
迦楼像条喷火龙开口就骂,知不知道她天还未暗下就来这里等他,差一点就被这天给冻成冰棍了。
呵,瞧那焦急的样子,好像中了毒急需解药的人是她似的。
念沧海笑得狡黠,要知道她的手腕早就保下了,而她欠她的血债,这才刚要讨回来,“那你不想学易魂大法了?”
念沧海淡定的架势教迦楼心生疑虑,要是换做别的人中了他的毒,早就寝食难安,时辰不到就出现了,可他倒是生龙活虎得好像一点都没事。
难道她是已经解了身上的毒?
妖魅的眼扫向念沧海的左腕,忽地一手就伸了过去将它攥起,“呃嗯!!”念沧海难敌痛楚,失声痛吟,这才让迦楼放下心来。
“呵…你教了我,我再给你解药。”
迦楼逼近念沧海的眼前,不知为何,这强逼的架势竟和端木卿绝有着七分相似,裹在蒙面布下的脸孔竟然微微烧烫起来。
奇怪啊奇怪,这女人近看简直美得让天上仙子都能羞愧,可她的鼻息她的眼神,都教她觉得有别于其他的女子,身子会莫名的紧张,更是会羞于靠近。
女子的气场总是盈盈弱弱,娇小畏惧,需要一个依偎,一个强大的保护,而她…
视线就这么不自觉地滑向她的下身--难道…真的难道…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念沧海的手,就这么一个恍惚,她伸向迦楼的双腿之间就是一捏--那儿…那儿…软软的,温温的,然后又硬硬…顶顶的…
被捏的某人脸色不淡定了,僵直得如同一块发霉的猪肝,“啊!!”
“啊!!”
妖目对着杏眸,大眼瞪着小眼,两道尖叫犹若银龙咬着金凤,交缠冲天,震响整片天际,“色老头,我杀了你!”迦楼退后几步,恼羞成怒的又一手挥了过来。
念沧海震惊得杵在原地,身子刚是一闪,那原本要抓着她脖子的手,就落在了胸前--
大掌覆着黑衣下的胸脯,他的…他的胸…怎么软绵绵的…
迦楼傻了眼,被抓的人面色猝然涨红,他在抓她哪里呢?
“****还不放手--啪!”
念沧海一巴掌落在迦楼那精巧无缺的脸颊上,五指红印不出片刻映现白玉般的肌肤中…
迦楼被打得晕晕又乎乎,“你…你是…女人?!”
妖冶的眸呆滞无光,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念沧海,“是女人不行么?!大男人扮成女人,借机轻薄,你无耻厚颜,不要脸!”
“哎?!是谁先轻薄谁的,谁喜欢碰你那小包子,小的就跟没陷肉馅儿似的,还不及我呢!”
猛地回过神来,迦楼倒是不乐意了,说罢竟还显摆的托了托他“傲人”的胸脯。
念沧海气得怒火冲顶,套出袖中银针就甩了过去,眨眼封住他身上七个穴道,那人一下子就动不了了,“臭男人,看我今夜不阉了你!”
“你--”
“你什么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不把这张贱嘴给缝起来!”
月色下,两个人就像斗气的孩子,原来念沧海带着银针不过是想趁机小小惩罚他一下,谁想他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男人,还大刺刺的对她…
他算哪根葱,凭何触碰她的身子,可恶…恶心,下流坯!
念沧海怒步逼近迦楼跟前,指间又夹着三根银针,月光下,针尖闪耀着刺骨冷光。
迦楼冷汗直下,那蒙面布的杏眼杀气腾腾,可他的身子使劲了全力都不能动一下,这么干等着岂不是被她玩死?!
“喂喂喂,你别乱来啊,就算我碰你,可你不也摸了我,算起来,咱们是各不吃亏,互不相欠!”
“闭嘴!!”
他当她乐意“直捣黄龙”呢,该死,掌心好像还弥留着那恶心的温热,她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喂,你别以为点了我的穴,我就怕了你,你别忘了你身上可是中了我的毒,要是杀了我,没了毒药,你也得和我地狱作伴!”
迦楼吃定念沧海需要他的解药,谁想她眉一挑,笑得比他得意,拉起左袖让他看她已经结了结痂的左腕,“可惜呢,我的毒已经解了,不过阎王要我来招你,他说像你这种卑鄙无耻暗耍阴招的小人就该下油锅,永不超生--”
说罢,抬手三根银针朝向迦楼玉颈刺去…
“女侠饶命,迦楼绝非存心故意轻薄女侠,实属心有所属,这身子便是为他守身如玉,方才以为女侠是男人,平白被碰了私处这才恼羞成怒,迦楼发誓自己爱的是男人,所以又怎会觊觎女人的身子?”
“你爱的是男人?”
“当然,迦楼爱九爷,生死不相离。”
噗!
一声九爷,呛得念沧海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难道说这男人也是那些个打扮成女装的男宠之一?
想起新婚夜那十来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再上下打量比她们更美一百倍一千倍的迦楼。
也是,端木卿绝不就是好这口嘛,看来他碰女人也“举”得起来,不过是因为他是压人家的那一个,而不是被压得那一个。
了了,了了,狡黠绕着俏皮的笑就这么跃上念沧海的唇角,可她蒙着面,忽然不说话的杵在原地,迦楼还以为她是在惧怕端木卿绝。
对啊,他怎么给忘了他可是身处修罗宫,这可是九哥的五指山,任她是孙悟空再世,要是伤了他,杀了他就别想能活着飞出去。
“喂,臭婆娘,我警告你赶快放了我,不然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九哥知道了一定将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迦楼脑筋一转弯,凶神恶煞得就好像方才那个可连求饶的小绵羊根本就不是他。
哟,这是想起让那个杀人如麻的魔鬼给他撑腰了?
果然他和端木卿绝的关系匪浅!
“喂,死人妖,老实回答我,九爷他是不是很爱你?”
“当然爱,他爱的我死去后来,没我就活不下去,你要敢动我一手指头,一根头发丝,他定割破你的喉咙,斩断你的腰脊,活活放干你的血让你饱受痛苦而死,哈哈哈哈,怕了吧…”
迦楼越说越带劲,越说越得意,仰头猖狂大笑,可这笑着笑着,他又如梦初醒地忽然一本正经道:“这死人妖是什么意思?!”
“人不人,妖不妖呗,你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算不上人可又不是妖,这不两样都齐了,不是人妖是什么?!”
“你个臭婆娘,我定要九爷撕烂你的嘴!”
气死他也,他从头到尾被她给涮了一回,肉都熟了,他才知道她那是在嘲笑他!
迦楼愤然地震颤着身子,一度借由怒气破开了四五个穴位,眼见身子能动弹的刹那,念沧海及时将指间还没落下的三根银针刺入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间。
“臭婆娘!!”
迦楼暴怒一喝,身子就这么又定住了。
念沧海暗暗吁了口气,虽然眼前的男人像头要吃人的猛兽,可他那凶狠的表情倒是有几分难喻的可爱,先前被轻薄的怒气不知觉间就这么消下去了一大半。
既然他爱的是男人,也非有意轻薄她,何况他还和端木卿绝爱的死去活来,也许比起杀了他,留着他条小命,加以利用实为上策。
要是哪天端木卿绝再拿性命威胁她,兴许她可以将这个人妖用作要挟的砝码。
“喂,你知道安侯阁是个什么地方,都住着些什么人么?”
念沧海逼近迦楼一步,有目的的探问道,修罗殿怕是她暂时去不了,可这可疑的安侯阁兴许就是她要找的那样东西的藏有地。
“问这个做什么,臭婆娘,你究竟是什么人?上次你跑进藏书阁是为了找什么,是不是没找着就打上安侯阁的主意了?!”
他倒是还没笨到傻子的地步,念沧海赞许地赏他一个笑眼,“我是黑山老妖,听说过么?专偷男人的宝贝!”大爷似的扣起迦楼的下巴,眼神邪恶的扫向他的下身。
“不要,不许你再打我小弟弟的主意!”
念沧海笑得前仰后倾,迦楼龇牙咧嘴的一脸憋红,姥姥的,他又被她戏弄了。
“臭婆娘,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点的!”
“当真要痛快?”
念沧海不知几时手中又变出了一根针,指间微动针尖就这么在迦楼凝脂如花的脸颊上画着危险的圆弧,“这颜要是不小心被针给刺破了该怎么办?”
“臭婆娘!”
心一颤,怒得大骂,可念沧海凶狠的一瞪,迦楼立刻又像只畏怯的小狗发出可怜的嘤咛,“女侠,求你了,求你不要杀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和九爷说的…”
“乖乖听话,我就不杀你,不过要放了你也没那么简单,听着,我要你做我的掩护,带我去安侯阁,保我平安出入。”
“这可不行!”
“不行就毁了你的容,阉了你的身,你是不怕了么?”
“怕!可安侯阁不准外人进去,九哥要知道我放你进去,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是他发脾气可怕,还是你容貌被毁,身子被废可怕?”
问题简单,答案也来得快,迦楼认栽了,他这花容月貌千年难有,他可不舍得就这么被摧毁了。
“我答应就是了,你快解开我的穴吧。”
“好。”
念沧海答应得快,解开穴道的动作也快,而就在解开所有穴道的刹那,念沧海背过身走在他的前面,迦楼认栽的表情立刻燃起反悔邪念,一只手从怀间掏出暗器就要脱手刺向念沧海--
“喂,人妖姑娘,要知道,会下毒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哟。”
只听悠悠的话音飘来,念沧海停下脚步,攫着比他更加邪恶一万倍的坏笑看着他。
难道--?
迦楼后知后觉,垂头这才发现被念沧海拨出银针的肌肤逐渐成了黑紫色,而肌肤里的是钻心的灼烧刺痛,“你对我下毒?!”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