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火即使烧起来,如果厨师及时扑救,也不至于会漫及三分之一的部分吧。难道着火的时候厨房没人?厨师们都到哪里去了?如果不是纵火的话,那他们一定是离开了很久,火才会越烧越旺的。也许当时的风也帮了忙……”小林还想说下去,却被杜嘉祥打断了。
“林小姐,我之所以买下这条船,不是因为我对它的过去有多大的兴趣,而是为了纪念家兄。我从来没对这条船本身进行过研究,当然也听说它曾经被人称为‘幽灵船’,但我使用了它好几年,没发现有幽灵出没。在我眼里,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船而已。”
杜嘉祥盯了一眼黎正,又把目光转向小林。
“如果,你们真的怀疑这条船上有什么秘密的话,我建议林小姐去问问你的父亲。据我所知,他即使没参加‘末代皇帝号’上的生日宴,也曾经上过那条船。”
“老杜,此话怎讲?”黎正问道。
“这也是家兄告诉我的,”杜嘉祥慢悠悠从书桌前站起来,“在生日宴之前的一个星期,家兄应左量的邀请去参观他的船。他们两人话不投机,在船上聊了10分钟,家兄就告辞了。他下船后,在港口附近碰到了左英,就是林小姐的父亲。他们没打招呼,左英可能也没看到家兄,其实家兄也是走出几步后,才意识到这人是左量的弟弟、魔法师鹰的。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左英上了那条船。林小姐,你父亲上过那条船,他现在可能是唯一一个曾经上过那条船还存活着的人,你应该去问他。”杜嘉祥注视着小林,接着看了下手表道:“我现在要去厨房安排下晚餐的事,今晚恐怕我们还得在这里过夜。”
“天哪,我真不想在这里过夜!”黎正抱怨道。
“我倒无所谓,现在的情形很有意思。我的船,还从来没这么引人关注过。”杜嘉祥含蓄地笑了笑。
黎正也笑了。
“我差点忘了,你马上要搞一个什么游轮环岛旅行,这次事件对你来说,可是个很好的广告啊,无论哪家媒体,都会提到你这条船,”黎正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老杜,这些该不会都是你搞出来的吧?”
“Joe,这方面,我可是没你聪明。”杜嘉祥反唇相讥,但他马上又换了息事宁人的口气,说:“得了,Joe,别开这种玩笑,让人听见,会产生误会的。你知道,生意上的事,我向来都低调随缘。再说,这艘船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广告。从今年6月开始,它一直在外航行,12月初才回到我手里。”
“呵呵,生意真不错。”黎正微微一笑。
黎正一回到休息室,罗惠就把她刚从徐子倩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顾暄?年轻漂亮的男生?”黎正没想到会听到一个新名字。从年龄上判断,假如此人曾经是参加左量生日宴的宾客之一,那他只可能是三者之一:左量的继子、黄鹂鸟的儿子或者杜伯汶的儿子。相对来说,第三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杜伯汶的儿子,怎么说都应该姓杜。像杜家这样的世家,传宗接代的观念很重,决不会让孙子姓外姓。
徐子倩说,稿子是1995年寄到出版社的,根据左量的叙述,他1986年结婚时,继子10岁,那么1995年时,他应该是19岁,在年龄上较符合“男学生”的身份。但他记得左量曾经在书里这么描写他的继子,“跟他的母亲一样,长得像老鼠,穿得像老鼠,走路更像老鼠,看人的目光简直就是只老鼠……”一个长得像老鼠的人,即使再年轻,也“漂亮”不到哪儿去吧。
那就只剩下女歌手黄鹂鸟的儿子了。虽然左量在书里没有过多描写黄鹂鸟的容貌,但寥寥数笔,黄鹂鸟的美艳已经跃然纸上。假如她的儿子遗传了母亲的容貌,房东嘴里“年轻漂亮的男学生”,那就只能是他了。
黎正决定给远在S市的赵栋挂个电话,一方面是看看对方的调查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另一方面他也要拜托赵栋再查一些事。
电话铃响了5下,赵栋才来接。
“喂,赵栋,是不是在休息?”他问道。
赵栋打了个哈欠,道:“是啊。不过也该起了。我凌晨睡下的,现在都快……下午三点半了……本来想过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想不到你自己打来了。”
“有进展吗?”黎正马上问,他知道,赵栋不会无缘无故想到给他打电话。
“嗯嗯,IP地址暂时还没找到,不过……等会儿哈,我先去拿点吃的……”赵栋离开了听筒,黎正听到他絮絮叨叨在跟暹罗猫芭比说话,大约过了一分钟,赵栋的声音才重新回到话筒里,“我昨天把那本《慢慢长大的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哇,作者好像有点变态啊。”
“你也看了?”
“就当消遣嘛。看完之后我又去查了左量那艘船的下落。没想到,船后来变成了空船,真有意思。”
“阿栋,你怎么看?”黎正坐了下来,他知道赵栋的话绝非三言两语。
“你没发现吗?左量邀请的都是他的敌人。他是故意的,目的是要谋杀他们。我想船上的人应该都死了,不然早就有人冒出来说明真相了。假如在船上没发现血迹的话,那些人肯定就是被抛到了海里淹死了。哦,对了,为此……”赵栋喝了口茶道,“我整理了一张宾客名单。”
“阿栋,我也整理了,可惜,有很多人的名字不清楚,比如,杜伯汶的孩子和太太,黄鹂鸟本人和她家人,左量的继子和太太……”黎正说到这里,赵栋很快就插了进来。
“哈哈,黎正,查这些最容易了!这些我已经都查到了。”赵栋声调尖起来,黎正发现,只要赵栋的情绪好起来,他说话就变得有些娘娘腔。赵栋说:“杜伯汶的妻子叫薛音,儿子叫杜世中。左量的妻子叫王淑兰,儿子叫董正。查那只黄鹂鸟费了我点工夫,左量在书里提到过,这只黄鹂鸟因为唱过一首跟抽水马桶有关的歌,小红过一阵,唉,我查这首歌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查到了,哈哈,歌名叫《快乐马桶》。我同时也弄到了歌手的名字,她叫黄慧珊—还真的姓黄,后来嫁给了一个叫顾阚的商人。那个阚字还挺冷僻的,门字里面一个勇敢的敢。”
黄鹂鸟的丈夫果然姓顾。
“她儿子是不是叫顾暄?”黎正急忙问。
“你已经知道了?”赵栋奇道。
“我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听说他后来去美国后车祸身亡了。”
“他没死在船上?还去了美国?”赵栋惊道。
“老实告诉你吧,阿栋,我们看的这本《慢慢长大的船》不是徐子倩写的,而是顾暄寄给出版社的,当然,”黎正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认为这本书八成也不是顾暄写的,而是左量的手笔,他只是偶尔得到了书稿。”
“看完书我也觉得是左量写的。那这个顾暄……假如是幸存者的话,他后来并没有恢复自己的身份,”赵栋迟疑了一下说道,“顾暄的档案,先是注明此人失踪,后来又说是死亡了。他一定是用别的身份在生活。”
“他有同学。是他的同学告诉房东,他在美国车祸身亡的。”
“听上去,你好像不太相信啊。”赵栋说道,从电话里的巨大声响,黎正判断赵栋正在吃东西,禁不住问道:
“你在吃什么?”
“酸奶蛋糕,是我老板娘昨天送来的,”赵栋喜滋滋地说,“她表妹做的,做多了,正好便宜我。嘿嘿。”
“你老板娘,人可真不错,老是拿东西给你吃。”黎正还有点羡慕。
“那当然,我老板娘人也长得漂亮,就是凶了点。昨天她还给我拿来一碗酱肉和一盒菜饭。呵呵,我晚上有菜了。”赵栋咽下一大口蛋糕,提醒道:“嘿,接着说,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个人死在美国?”
黎正的思路从想象中的酸奶蛋糕上飘了回来。
“我们这条船上发生的事,摆明是有个了解这艘船的人在作怪,所以我并不同意你说的,那条船上的人都死了。至少,现在证明事情发生后,顾暄还活着。也许还有别的幸存者……阿栋,想办法给我搞一张顾暄的照片可以吗?”
“没问题,我过会儿就发到你的邮箱。”赵栋在电脑上吧嗒吧嗒打了一串字后问道:“喂,黎正,这本书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你觉得真的可能有人会送艘大船给左量吗?”
“以左量的个性,我觉得更可能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黎正坦率地说。
“哈哈,记得吗?他说他是项羽再世,”赵栋尖声笑道,“左量不是疯子,他一定是斗赢了,才会这么傲的。要是我能从别人手里抢下这么艘大船,我也会自比项羽啦。”
“有道理。”黎正点头,他意识到赵栋的话里似乎还有下文,便问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嘿,我查了1989年的全球海事记录。根据船的体积,我找到一艘跟‘玛丽亚号’外形基本相符的。”
“哦?是哪艘?”黎正兴趣大增。
“在1989年的9月3日,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一个多星期后,船主和近50名船员的尸体在一个孤岛上被发现。因为死因都是溺水,身上都没有其他伤痕—即使有,大概也是不致命的刮伤或割伤吧—孤岛上又有几只撞坏的小船,最后警方认定‘孔雀号’是触礁后沉了船,那些人可能是想驾小船逃生,却不幸碰到了风暴。后来打捞了近半年,也没能找到船体。这事至今是悬案。因为船主是当地的华人首富,这件事在当年的报纸上曾经沸沸扬扬了好一阵。”
“华人首富?他叫什么名字?”
“谷昭荣,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香港人,70年代初去的哥伦比亚,生意做得很大,听说好像还有点黑社会背景。所以船沉了之后,很多人怀疑可能是黑社会仇杀,当时还有些报纸猜测,有政府官员参与这个阴谋,不知为什么,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黎正想到了一个人,他急忙问:
“你说他叫谷昭荣?稻谷的谷?”
“是啊。”
“他有没有孩子?”
“他有一个儿子。哥伦比亚的档案记录里,只有他的哥伦比亚名字,我看不懂,但念起来,大概是叫佩德罗什么的,在当地是很普通的名字。谷昭荣很疼爱他的儿子,报纸上说,他这次远航,就是为了他的儿子。”
“为了他的儿子?什么事?”
“不知道,报纸上没说—有趣的是他的遗孀,你想不想听?”赵栋兴致勃勃地问。
虽然黎正对谷昭荣的儿子更感兴趣,但赵栋既然这么想说他的遗孀,不妨听听。
“她怎么有趣?”
“她是个中英混血儿,结婚前是哥伦比亚一所中学的英文教师,超级美人耶。要不要看照片?混血儿就是漂亮!”
“有没有他儿子的照片?”黎正问道。
“嗨,想不到你风流倜傥的黎公子会说这种扫兴的话,我还以为你更喜欢看美女照的呢。”赵栋笑他,接着又正儿八经地说:“我有她六张照片,三张是杂志上的,很清楚,另三张是在葬礼上拍的,报纸上的,不太清楚,不过我发给你,你看了就知道了,她真的很美。绝对有异国情调。”
“呵呵,谢谢,但我现在更想看她的儿子。”
“葬礼上的照片上有她的儿子。那时候,他顶多十一二岁吧,还是小孩子,黑头发卷卷的,穿黑色小西装,戴眼镜,表情很严肃哦。不过那是1989年,现在他也快30了。”
这个人现在差不多就这年龄,黎正想。
“谷昭荣的遗孀现在还在哥伦比亚吗?”黎正换了个问题。
“No,船沉两年后,她就带着孩子离开哥伦比亚了。据说她临走时,出售了丈夫留下的所有不动产和公司股权。她是带着几亿美元离开哥伦比亚的。她自己在最后一次接受杂志访问时说她准备回英国跟父母团聚,这跟我查到的航班记录相符。她的父母定居伦敦,父亲还是大学教授—我查到的就这些。”赵栋道。
“他的儿子现在是什么国籍?”
“我查过啦,太子爷是英国国籍,英文名字叫AndrewGu,中译名就是安德鲁。这小子好像还挺会读书的,24岁就获得了法医人类学博士学位。我还没查过他的出入境记录,不过,他反正就是个英国人。这点不会有错。”
就是他。
“哥伦比亚的报纸对谷昭荣有什么评价?”
“我找了懂西班牙语的人才弄明白报纸上说什么。大部分报纸上都说,谷昭荣为人精明又吝啬,别人想刮他的油水,是不可能的。”赵栋停顿片刻道:“反正,我认为没有人会白送给对方一艘价值亿万美元的大船,像谷昭荣这样的商人更不会。所以我猜左量的确是被谷昭荣所救,但他恩将仇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后把船上的人都杀了,把船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