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玉郎这才笑了,“我老了,还能跟你们多久,以后的日子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现在趁着我还有精力能教的多教一些,以后是个什么造化,就看你们自己了。这人啊最紧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贪,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不要贪图别人的东西,能压得住这么一个字,这辈子也就稳妥了。你素来是个省心的孩子,看事情做事情有自己的章法,也是我最放心的一个。可有的时候,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也是要不得的,如皇上这样的性子,出其不意的出格一点,他也是不会怪罪的,但是这个点一定要把握好,你自己琢磨琢磨。”
徽瑜怎么去琢磨?她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琢磨好,可是邢玉郎这样讲了,那就是要她借着怀王这件事情兴风作浪了,但是这浪怎么才能兴起来又伤不到自家人呢?
这可是个技术活。
看着徽瑜陷入沉思,邢玉郎又讲道:“这些年西北官员多有调换,宁王在其中几番经手换上不少他的人。我纵然在其中挡了一档,但是有信国公跟令国公的根基在,到底还是让他们安插进不少自己的人。如今我从北边调回来,只留下你两个表哥在那里,日后究竟会如何现在还说不好。所以我们在这边一旦处于弱势,你两个表哥也就危险了,所以我们退不得,你明白?”
这件事情邢玉郎一直没有提到过,她也没听姬亓玉跟董允诚讲过,乍然听闻还真是唬了一跳,看着刑玉郎问道:“我一直不晓得这事儿,怎么会这样?”
“我盘踞西北这么多年,如今宁王既然有意夺嫡,信国公跟令国公自然不会眼看着我在那边呆的太舒服。军权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至关紧要的,他们不动手反而会奇怪了。”
徽瑜沉默,以信国公令国公俩家的根基,想要在西北这么大的土地上安插几个自己的官员当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邢玉郎纵然是管着军中要务,难不成还能插手当地的政务,若是皇帝知道了也是不愿意的。只要能把人安插进当地的官员中,那么想要牵制军务就不是没有可能的。由点成线,以线织面,一年一年的耗下来,也能组成自己的小势力。
宫中形势影响着几位王爷的前程,但是在这之外的地方,四大国公府的较量才是不见硝烟呃战场。信国公府之前做事嚣张霸道自有其底气所在,宫里有得宠的娘娘,又有皇上最喜欢的皇子。纵然四大世家定国公府为首,但是定国公府宫里既没有得宠的娘娘帮着说话,也没有皇子在皇上面前争宠,那什么硬件跟信国公府硬拼,所以这些年来遇上跟信国公府的事情,便是定国公府出手也是极隐晦的。
心里起起伏伏,徽瑜在这一刻才恍然察觉,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想的,到底是眼界窄了,只看着京都的一亩三分地,却忘记了外面广阔天地里的拼杀。
看着外孙女皱眉思考,邢玉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女儿那样的性子怎么就能教出徽瑜这样的性子。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不是总在眼前,但是她的所作所为自己还是知之甚深。就是有一点,这孩子有的时候心太软,做不来那些血腥的事情,她做不来自己便替他做,为了一家子的前程性命,绑在这条船上便无法挣脱了。
不然今儿个他也不会专门来跟她讲这一番话,眼前这局势瞧着对靖亲王极好,但是水面下的暗涌却是更加凶险了。就算是宁王有退让之意,便是宫里德妃跟信国公也是不乐意的,这些年的交手下来,不知道给对方挖了多少坑,结了多少仇,更有无数性命横亘中间,岂是握手言和就能消弭的了的?
这可不是笑话!
不说别人,就说这最近两年,信国公往西北塞得官员中,有五六个就是他捣鼓下去的,其中还有两个任期丢了命,这两个丢了命中的一个还是信国公远房亲戚。这次回京他心里也有数,能回去算是走了大运,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再让他回去信国公在西北那还是颗粒无收。所以来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最后落到河西大营还是有些惊讶的,还以为会给他个闲职荣养起来就完活了。
信国公恨不能拨了他的皮,他也恨不能喝了他的血,他手下的几名亲信也被信国公算计的丢命的丢命,丢官的丢官,别看这大家见面就笑,心里头都很不能一脚把对方踩下去。只是这些个血腥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让徽瑜听到。
“一个要紧的位置,不知道能行多少方便,做成多少大事儿。如今我从西北这个位置上下来,接下来接替我的这个还知道是哪边的人,若是宁王那边的,那么咱们在西北这么多年的辛苦算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若是咱们这边的,那么把我撸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听到邢玉郎这话,徽瑜心中一紧,不由问道:“时隔这么久,西北那边还没有定下来,若是皇上最后还是选了宁王一系的人怎么办?”
邢玉郎就呵呵一笑,“那可真对不住了,这人祖坟上没冒这股青烟,这么大的福气他受不住,只能先请他去下边歇歇去了。”
徽瑜面色微白,听刑玉郎的意思,若是皇上最后指派的是宁王的人,他就会出手把人半路给灭了,这可是……大罪啊。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徽瑜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发现什么?想要一个的命,办法的多是。天灾人祸的只要安排合理,便是别人怀疑拿不出证据也是枉然。更何况就是要让他怀疑,让他知道,这地方不是你能碰的。”
三观再度被刷新,徽瑜忽然赶脚的,自己那点小心机,小手段,在刑玉郎面前那屁都不是的小打小闹。怪不得之前京里她觉得事情不得了,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压根都没放在眼睛里。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随随便便一根指头也能摆平了。
就比如这次摆布怀王,邢玉郎就给他通融一下,他就掉坑里了。纵然是宁王已经察觉不对,主动压低身段跟姬亓玉求情,可是刑玉郎这里压根就没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邢玉郎走的时候,看着徽瑜的气色还有些不好,就对她说道:“外面的事情如今我留在京都,你且放心就是。至于你想经商赚银子外祖不拦着你,这些个见血光的污糟事儿就别污了你的眼睛,你就甭管了。现在你都是亲王妃了,坐在家里听别人奉承也是挺好的。”
徽瑜:……
事情到了这一步,刑玉郎说的也没错,这些个刀光剑影的确是不适合女人插手,徽瑜顶多也就是能出个主意,真要动手还是刑玉郎他们的事情。既然他们这么有把握,徽瑜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她不能阻止她们这边的人跟宁王的人握手言和,这样的结果肯定是被信国公嘲笑死,以后追随姬亓玉的人的前程也断了,这样的想法不要说邢玉郎便是姬亓玉也不会同意的。到这一步,就算是他们夫妻能达成协议退一步,但是身后站着的着许多人却不许他们后退的,人家拼上的全家性命支持你,临了你怂了想要当个圣人了,这不是坑人吗?
说实话徽瑜不敢这样想的,更不敢这样做。
既然刑玉郎不让徽瑜受伤沾上脏东西,外面的事情不让她多管,那么徽瑜就管好自己的孩子,注意好女人之间的事情就够了,后院这一摊儿,瞧着平和,那也是个表象而已。
“才传来的消息,这下子好了,我们钧哥儿有弟弟妹妹了。”董二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这可真是大好事儿。”徽瑜也没想到吉小翠居然又有了好消息,想想钧哥儿翻过年就要四岁了,这第二个孩子来的不算早,所以当初董二夫人才会坚持让吉小翠跟着董允骥去任上,在董二夫人的心里嫡出的才是最要紧的,什么姨娘都要靠边站。她从没有自己当了婆婆就要磨砺儿媳的想法,在她眼睛里儿子一辈子只有嫡出的孩子才好呢。就比如董允宣也成亲了,成亲之后也有孩子,但是孩子洗三周岁徽瑜都没回去只是送了礼物回去,孰轻孰重还是一眼分明的。若是当年清姨娘是个有眼光的,带着孩子在董二夫人跟前老老实实的做人,今日董二夫人也不会拿着董允宣做空气。她自然不会可带庶子,但是也绝对不会亲近,更加不会让自己亲生的孩子给庶出的长脸面,不踩他已经是有福气的。
“是啊,我就想着你哥儿女越多越好,咱们这个家就越来越热闹,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将来也能手足情深抱成团儿往前走。”董二夫人笑着说道。
徽瑜听着董二夫人这话就知道他想的一点都没错,所以就算是董允宣那边有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故作贤惠的去给他撑脸面。给他撑了脸面,就等于是把自己亲娘的脸面踩地上了。
“是,我也这样想的。哥哥嫂子感情和睦这才是合家兴旺之道,那些个妾室姨娘说起来不过是个奴才,但是有时候也是家里败坏的根由。”徽瑜就觉得如果可以董允骥不纳妾最好了,两个人之间多了第三个人,总归是不平静的。“年后我想让誉哥儿去山阳书院读书,钧哥儿您有什么打算吗?”
钧哥儿比誉哥儿小三个月,翻过年也够了开蒙的岁数,也得早早的打算起来。
董二夫人垂着眼皮却没立刻说话,徽瑜也不催。这几年董二夫人把钧哥儿养在跟前,一时把人送出去了,还真是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