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鼓奏起,响彻宫殿。
伴随着一阵“喧”,一袭青衣翩然入了宫殿,神色锁定地走向大殿。
大殿之上,金光闪耀,位上之人身着王服锦衣,英朗霸气。
微微抬首间,夜轩的目光在殿堂之上,与他交会,帝王眼中的如练深深刻入他的心里,云涧的身上,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气焰。
拿着图卷的手暗自收紧,他的心,乍然一惊,这样深邃莫测的眼神,交织在如此的狂傲之气中,又有几人能躲得过。
他本无惧,淡然若定的面对死亡,可心中那份悠远的牵挂和思念,牵绊着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只有找到她,方可死。
阴郁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他的脸,有一股惆怅,悄然隐现。
一切在不轻易间,尽入云涧的眼底,如此正气凛然的一个人,当真会背叛自家国土,而献上荆国的军事战图,这一献,便是背负上了卖国之罪,仅为了这番荣华,他当真愿意?
龙吟剑,微微出鞘。
喧闹的乐声扰乱了莫忆的心,她看向身旁的侍女,轻轻问道:“今日宫中,有什么喜事吗?”
侍女微微颔首,灿笑着回道:“娘娘,听说今日来了一个青衣男子,带上了大王心欲已久的荆国军事图,大王正用九宾礼迎接他呢!”
她的脸,顷刻间失了颜色。
不理会侍女的阻拦,莫忆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内心狂乱,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没有在意身上的不适,她依旧不停足地跑向大殿。
夜轩……
他,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等我……
步履一点点的靠近,王者的霸气愈来愈烈,夜轩没有止步,直至云涧的身前。
“大王,这便是荆国的军事图。”言落间,图卷在案台上缓缓展开,云涧的心,亦已绷紧。
果不然,图卷深处,蓦然寒光乍现,不等群臣反应之际,夜轩夺过那把月牙弯匕首,直刺向云涧心窝处。
龙吟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云涧险险躲过夜轩刺来的这一剑,却仍在不慎间划过手臂,血,缓缓流出。
夜轩心内哀然,心知这一计如若失败,要杀眼前之人,更是万难。如今,只能拼死一战,哪怕,真的是,真的是再也见不到她。
匕首再次向云涧刺去,云涧转身躲过,却并不正面与他交锋,眼中带了几分赞赏之意,自己果真没有看错,这样难得的人才,如若收为己用,定能为自己干出一番大事。
暗自思忖间,他挡住对方再次袭来的匕首,说道:“你若能效忠于云国,寡人立刻放了你,云国之物,任你挑选。”
闻此言,夜轩眼中杀气愈盛:“你当我是什么人,效忠于你,我宁可赴黄泉。”言罢,招式更加猛烈。
云涧无奈迎上了他的剑招,这样一打,两人的身手竟在伯仲之间,一时半会,胜负难分。
殿上的护军本可乘机拿下夜轩,却被云涧用眼神制止,恰逢如此对手,自当好好较量一番。
打斗正值高峰时,惊慌急促的声音蓦然在殿上响起:“不要杀他!”
手一颤,夜轩手中的匕首被击落在地,他回首,看到了那张久不见的熟悉容颜。
“忆——”话未出口,胸口摹地传来一阵剧痛,他低首,云涧的剑已不知何时入了他的身,鲜血,汩汩流出,刺红了他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云涧惊愕地看着瞬间发生的一切,他不曾想过要杀他,剑却在来不及收势前,刺进了他的胸口。
夜轩抬首迎上莫忆的目光,自那目光中,他看到了她内心无尽的痛苦和惊恐,泪水浸湿了她的面容,那么憔悴,那么清瘦的一张脸。他真的,真的好想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替她拭去那泪水。可是,可是,他现在真的办不到,眼前,是一片昏暗。他想开口唤她,口中,却狂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努力地睁开双眼想要看她,即便是匆匆一瞥,这一生,他也知足。
挣脱开护军的防卫,莫忆发了疯似的冲上前去。
云涧的心内一紧,猛地拔出龙吟剑,顿时,血溅王服,也在同时,护军以为得到了首肯,手中的剑齐齐刺向了夜轩。
来不及再次的阻止,云涧只能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莫忆,不让她目及如此血腥的场面,她,怎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啊!
“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万剑齐穿过他的身子,她的眼中顿时黑暗一片,身子一软,跌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忆儿,忆儿……”云涧抱住怀中的人儿,惊慌地呼唤。
深如骨髓,撕心裂肺的痛苦再次袭上夜轩的心头,可是,似乎已逐渐麻木,他,似乎已感觉不到什么,只是,身子倒下的那一瞬,他看到了忆儿苍白的脸,却也看见了云涧眼中的慌乱。这,又是为何,她,为何又会在这里……
黑暗彻底将他湮没,他来不及想明,已全然倒下。
这一世的英雄,便在这宫殿之上断了风,断了迹……
黑暗,无尽的黑暗,惶恐的深渊,猩红刺眼的血液毫无止尽地泛滥而出。
他的眼神,灰黯无光,却带着深深的眷恋。
数不清多少把剑瞬间穿过他的身体,她只看到,那血,狂涌不断,青色的衣衫上,鲜红一片。
心,撕裂般的疼痛。
她挣扎着想要逃避,逃避这场噩梦,逃避这一切。
可是,她醒不过来,身体滚热的如火烧噬。
耳畔,似乎响起了一声狂吼,带着不安与愤怒:“你们这帮废物,要是救不了她,全去死!”
是谁?是谁在旁边?他的声音,颤抖无助,痛了她的心,却也隐隐有股恨意在心中弥漫,究竟是谁?
她无力去想,沉沉昏睡过去。可怕的梦魇,时刻侵扰着她的心。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桃花林,桃花雨下,夜色如水,他揽她入怀,轻柔地问了句:“等我,可好?”
她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却早已决定了一切,为他而死,一切,甘之如饴。
可为何,手中的匕首在面对那张轮廓时,她选择了放下,为何在他的哀伤下,她就如此轻易的,背叛了对夜轩的爱,为何,她还要选择留下?
见到夜轩的那一刻,她便悔了,可是,一切早已来不及,她救不了他,也毁了自己。
“不要,不要……”床上的人儿呢喃着,害怕和绝望,泪湿满面。
把湿巾再次覆上她的额头,云涧焦急地抓住她因害怕而乱扯的双手,哄着:“忆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渐渐的,莫忆停止了挣扎,安静地睡了过去。
云涧微微缓了一口气,凝视着现在安然的她,内心,渐渐平和。
身旁守候的太医实是不忍,如此守了三日,滴水未进,大王怕是熬受不住。于是,其中一个大胆地上前劝道:“大王,娘娘的烧已退,已无大恙,大王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一定寸步不离地照料。”
出乎意料的,云涧摆了摆手,平生第一次语气温和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寡人自有分寸,三日下来,你们也累了,都退下吧!”
众人哪敢说“不”,齐齐退下。瞬间,这偌大的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轻拂上她绝城的面容,他喃喃地唤了声:“忆儿。”眼中柔情尽现,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呵护着她,保护着她。
这,算是一个承诺吗?对她的一个承诺?
轻拂下身,他温润的唇在她额上匆匆一吻,接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最后,贴上了她渐有血色的唇瓣,带着千丝万缕无言的深情,良久才缓缓移开。
站起身来,本欲换下她额上的湿巾,却一阵晕眩,急忙稳住自己,现在的他,绝不能有事。
唤来伺候的侍女,他仔细地吩咐了一切后,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不舍地离开了。
不知昏沉地睡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太监总管李成焦急地呼唤:“大王,大王!”
云涧有点吃力地睁开双眼,撑着疲惫的身体,不悦地吩咐道:“进来。”
谁料,那李成一进王寝,便扑通一声跪地,慌慌张张地禀告道:“大王,王后娘娘她……她失踪了。”
“什么?”云涧倏地起身站起,大步直朝凤祥宫走去。
凤祥宫外,一群侍女见到大王匆匆而来,个个脸露惧色,齐齐跪地。要是怪罪下来,她们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王后呢?”在把凤祥宫里里外外都看过一遍后,云涧铁青着一张脸,冲跪在地上的侍女狂吼,语调里却满是担忧。
一直伺候王后的贴身侍女颤抖地回道:“娘娘醒来后,说要喝点玉露,奴婢拿来之后,娘娘就已经不见了,奴婢们去找,也没有找到。”
云涧垂下眼睑,深邃如谭的眸底闪过一丝光亮,他立马唤来护军,吩咐道:“去宫外寻找王后,一定要把她带回来,遇到特殊情况,千万不要乱来。”
护军当即领命,一队人马,立即出了宫闱。
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云涧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希望,不是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即将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