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青岩？有什么事吗？”我惴惴不安地走过去。
“英石严重违反族规，必须得赶他走。请原谅，我也没办法。”
青岩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难怪他昨天看到族里添了人口，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虽然昨天增加了人，今天又要赶走一个人了。
我转过头去看英石，他依然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这个表面温和的男人，其实内心相当倔强和固执，只要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会全身心的付出，根本不考虑得失。
“为什么非要这样？难道就不能改变吗？他一个人怎么生活呀？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抓住青岩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期待能够说服他，哪怕明知不可能。
“这是族规，每个人都要遵守，就是我犯了族规，也一样要受到惩罚。本来昨天晚上就要赶英石走，我担心他遇到危险，费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大家今天赶他走。”
我不甘心，来到人群中，拉住一位年纪最长的老人：“阿爷，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赶英石走？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求你们留下他吧。”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有的同情，有的反对，有的沉默不语。
几位老人商议了一会，对我说：“阿旦姑娘，不是我们狠心和英石过不去。这是我们的族规呀，只有遵守族规，才能保证全族人公平和睦相处，才能保证我们苍山族和整个赤龙部落的生死存亡。如果每个人都不遵守族规，不是乱套了吗？英石必须走，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他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做。”
我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把英石拉到老人们面前：“英石，你快向大家保证呀！保证以后遵守族规！你不可以被赶出去的！你会活不下去的！”
“不，阿旦，我不能保证什么。因为我不能欺骗大家，我根本就做不到。强迫自己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原谅我，我真的做不到，我宁愿被赶出去！”
我焦急万分，英石却依然是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根本就不在乎被赶出去。
我又气又急，冲他大吼大叫：“我不要你为了我这样！我不要你为了我违反族规！你被赶出去我会担心死的！你快答应吧！求求你快答应吧！”
英石也急了，一把抓住我：“阿旦，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我真的做不到的。原谅我吧，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我是一个男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英石说完，朝人群鞠了三个躬，眼泪流了出来：“我对不起大家，违反了族规，被赶出去也是应该的，我绝对不会去投靠敌族的。我不在的时候，请照顾好阿旦，我走了。”
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离开人群走了，有人开始低泣。
我跪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在这个社会一个人生活无异于找死，也许英石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
乌木拨开人群，想拉我起来，我摔开他的手仍旧哭着。
“别哭了阿旦，过两天我们去看他！”乌木不忍地劝我。
“还过两天了，说不定他今晚就喂狼了！”
乌木强行把我拉起来靠在他怀里，我的眼泪一个劲地流着，人群中的哭泣声也越来越响。
正伤心着，青岩背着一个背娄急匆匆地跑过来：“英石！英石！别着急呀！”
我心一喜，以为他要留住英石。青岩却把背娄递给英石，吩咐了他几句，并没有留他，我失望极了，其实也知道这一切并不能怪青岩。
他们两个却面对面坐在地上，不知要干什么。
我正疑感不解，青岩从背娄里取出钻木取火用的东西，原来他是要教英石取火，难得他想得这么周到，一个人孤身在外，如果没有火，就更没法生存了。
英石很快就学会了，他背起背娄，给了我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转身走了。
我难过极了，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如果他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我要和他一起走，我要陪着他。
“不，英石，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我不能克制自己，虽然放不下青岩，但我必须跟他一起走，要不然我会时时刻刻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永远都不能安心。
全族哗然，英石转过身，也愣住了，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看不出他是欣喜还是惊讶。
乌木惊讶而敬佩地看着我：“阿旦，你真的要和英石一起走？”
青岩走过来，深深地看着我：“阿旦，你想好没有？出去后非常危险的，到处都是狼群和猛兽。英石好歹是个男人，你不要去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想通了，只要他愿意遵守族规，我保证说服大家让他回来。”
“我想好了。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留在这里我会日夜不安的，还不如和他一起走，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让我们一起承担吧。”
英石却断然拒绝：“不，阿旦。我不要你和我一起走，太危险了，我不要你和我一起面对。就让我一个人走好了。”
“如果真的为我着想，那就留下来，遵守你们的族规！”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只能离开了。”
我坚决地说：“就象你无法做到遵守族规一样，我也做不到眼看着你一个人离去，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等等我，我去取背包。”
说完，我谁也不理，径直回山洞，拿了自己的背包和行礼，告别了青枝和她的儿子长生，走之前，留恋地看了一眼石筑小窝。
我对女人们详细交待了腊肉的做法，请她们照顾好叶女母子和青枝母子，然后和大家依依惜别。
和妹格告别的时候，我轻轻地抱住她：“傻妹妹，别哭了，姐姐不会有事的，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弟弟。姐姐拜托你一件事，我走以后，多照顾一下青岩，他太忙了，经常顾不上吃饭，你多费点心。”
妹格哭着拉住我不放，许多人在低泣，我硬下心肠告别大家，和英石转身走了。
“等一等！”
转过头去，是青岩，他对乌木耳语几句，乌木很快跑回山洞，抱着两张虎皮放到英石的背娄里。
“阿旦、英石，把这个拿上。在外面不比在山洞里，照顾好自己。”
然后转向我：“阿旦，你是个勇敢的女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勇敢。如果英石想通了，就带他一起回来。”
我点点头，克制住自己的难过，对他交待着一些重要的事情。
“青岩，我走以后，要抓紧多存些食物，陶器一定坚持每天烧，还有乌木帮你。等到冬天的时候，就带上陶器去外族请求他们推举你为首领。我走了，明天春天土地解冻以后，就按我说的方法把谷子和麻籽种到地里，芋头要等长出芽以后，再把发芽的地方切下来埋到河岸边的地里。”
“谢谢你阿旦，你们俩一定要小心啊，试着说服英石吧。”
“我走了，小心狼牙再来抢人，告诉女人们不要再单独行动了，上山找食物的时候，多带些竹矛，家里要留人保护老人和孩子。”
身后哭声一片，我已经泪流满面，再不敢往后看，和英石转身离去。
乌木追上来拦住我们：“你们一定要赶在天黑前找到栖身的地方，多采些松枝作火把，再多找一些干树枝，既可以取暖又可以吓跑野兽。实在找不到住的地方，晚上就找棵大树爬上去，裹着虎皮躲在上面。如果实在不行，就回来吧，青岩不会不管的。”
他一反平时嘻皮笑脸的样子，满脸诚恳。
我的眼泪流得更狠了，却使劲想对他笑：“谢谢你呀，欢迎你来看我们，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我这个凶凶巴巴的女人，一定会把野兽吓跑的。”
乌木笑嘻嘻地拍拍我：“哭什么？是不是怕被狼吃掉？象你这么可爱的女人，狼一定不忍心吃，别怕，我还想再见到你呢！”
我分明看到他虽然故作开心，眼里却有泪花，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回头再看身后哭泣的人们，更不敢看青岩失落和担忧的眼神，拉着英石很快离去了。
刚走几步，我想起了山洞里的弯角，如果我不在，它被杀了怎么办，它已经快要生小羊了，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英石，我们把弯角也带上吧，我怕它留下会被杀掉，再告诉青岩记着安排人喂兔子。”
英石点点头，告诉过青岩，就牵着弯角过来了，青岩在我们身后呆呆地看着，我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心里是不舍的。
弯角的肚子越来越沉重，大概快要生了吧。我摸摸它的头：“弯角，我舍不你，怕你不能平安生下小宝贝，我们带你一起走好吗？”
弯角在我面前很温顺，它舔舔我的手，咩咩叫几起，任由我牵着它走了。
我们俩一个背着沉重的背娄，一个背着沉重的背包，牵着大腹便便的弯角，离开了苍山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