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变得不听使唤,那一刀削断了胳膊上的经络,牙齿咯咯地打着冷颤,石易不懂什么是练魄,更不懂什么是列阵,他下意识地将肉块投入烈火之中,黄白色的体液像一层薄膜湿漉漉地粘在自己的肉块上,厚厚的白色表皮和鲜红的肌肉纹路上露出的青色血管,慢慢焦黄,风向转变,血肉微熟的味道猛地扎进鼻腔,石易刚想压制住口腔里的恶心感,酸黄的胃液混着涎水就已经从紧闭着的嘴角喷涌而出。
红火无情,自身的肉块终究成了粉尘,石易不知道这种方法就是最低等的取魄方式,按照泰山法门中的要诀,他将自身肉体的粉末点摄在伤口四周,形成了五个黑点,接着便把深可见骨的胳膊继续放在油灯上炙烤。肌肉骨骼不自主地抽搐起来,黑点渐渐染上了红光,原本气海内杂乱无章的庞大灵力似乎被胳膊上的红光吸引,慢慢拢成一团,转了一圈便顺着经脉溯源而上。
白色的体液、黄色的淋巴附着翠绿的光彩,无视那熊熊烈火,覆盖在焦黑的伤口上,石易按着的指诀轻轻一松,灯火便熄了,森林东边晨曦微露,疲倦像潮水一样冲刷着全身,石易靠着红树根,不一会便睡了过去,只是眼角的泪水和胳膊上凹陷的狰狞伤疤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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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河远没有黄河的呼啸奔腾,它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河,甬长的水道带给燕山的不仅仅是滋润的水源,还有对地表悄无声息的侵蚀。
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只有些许杂草和低矮的灌木,顾雯雯吃力地攀过一个小山包,她依稀记得前面有一个山谷,小时候爷爷会经常带她去那里打猎。爷爷挎着老式的来复枪出门前,自己总想骑到那只大狼犬的背上,这时,爷爷就会笑话自己是不懂享福的野丫头,满是笑容的脸上叼着烟斗,爷爷回到山谷里的小屋时,那双背着的宽大手掌马上就能变出红澄澄的野果子。
山谷中的草木变得越发茂盛了,砖石小屋的门虚掩着,屋内满是灰尘,爷爷终究是老了,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李彬看着闷闷不乐不时踢着小腿的顾雯雯,知道她一时半会清醒不了,便默默退出屋外去找水,马上就要入夜了。
广袤的燕山内部人迹罕至,李彬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溪,他用手划了划水面,感受到不同于潮白河的迟缓流速,终于快到了呀。李彬掬起一口清水,“窸窣窣”,他撇过头看见一只野兔窜进了溪对岸青黄不接的树丛,咦,怎么会有脚印?李彬跳过小溪,疾步向前,软软的土质上,凝神一看,一、二。十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整齐的步伐在山岭中是不科学的,因为这种走法攀山越沟得十分耗费体力,李彬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想起了五年前云南的那个恐怖夜晚,决定回去后马上就带着顾雯雯离开,无论那是什么,他都不想再横生枝节。
尖厉的叫声从小屋那边传来,李彬呆了一呆,脸色顿时铁青,遭了。
日光恍恍惚惚地透进丛林,石易醒来之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狰狞恐怖的左臂,过了好久,才起身,检查了下倒在一边的油灯,燃油已经耗尽,焦黑的灯芯卷成几圈,他收起简易帐篷,塞进背包,看到背包里那只散发着土腥味的山鸡,忽的胃液翻涌,双手撑地干呕了好久才喘过气,把山鸡扔进树丛里,又用湖水狠狠地洗了洗手,他才继续上路,跨过潮白河的西边末流。
石易能够感受到,气海里空空荡荡,三根灵柱青光暗淡,而左手的伤疤下面,却隐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三色花、紫藤,石易如何也想不到这两种灵草激生的灵力竟然如此狂躁,修行路上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没有什么是最好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想到这里,石易才对老乞丐的学识渊博有了几丝理解。
石易一边仔细打量着附近的杂草树木,一边行走在越发崎岖的丘陵山路上,走到一个窄小的峡口中央,他突然发现一簇长满毒刺的高大刺荆棘丛,就那么孤零零地长在悬崖边上,一些宽阔的绿叶满满登登地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很奇怪,在附近石易也没有发现这种刺荆棘,他攀到半人高的荆棘丛前,观察了半晌,差点惊喜地跳了起来。这是绿卢果,果小味苦,碧绿色,是炼制清心丹的主味药材,用刀子拨开荆棘丛的上部,果然,在宽阔叶片的后面,垂着一穗绿油油的小果子。
连着枝干折断,石易将绿卢果放进木盒子里,刚想爬下悬崖却突然闻到一股清香,很淡,却又凝而不散,眼睛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石易在山崖的西边看到了一座谷,他眯了眯眼睛,似乎能看到那股清香盘浮在山谷上空。
谷中的动物很多,没走一会儿,石易就遇到了十几只野兔,一群矮小机敏的黑狼,高空上不时有鹰隼尖戾而过。谷地里猛然刮过的狂风吹拂得香气越发浓重,石易仔细辨别下方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穿过小溪,石易看到了一栋砖石小屋,这里怎么有一栋房子?拉开风中兀自摇摆的木门,石易走进了屋内,木桌翻倒在地,一把开了血槽的的三棱军刺直挺挺地插在地上,锅灶旁还放着一个红色的背包。石易把军刺捞在手里,上下抛了抛,很顺手,又好奇地拿过背包翻看起来,墨镜、相机、驱蚊水、护肤品、还有几件女士内衣。不一会儿,石易就把杂乱不堪的背包扔在一边,心里想到都是些小女生的东西,尽管他只有十三岁,可石易还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年长的位置上了。
把玩着手中的军刺,石易闻着鼻子里那股越发浓郁的清香,关上门往谷中的密林走去。成片的白衫树矗立面前,隐藏在巨大的白云阴影下,突兀地显得阴森起来。尽管石易迫不及待地想进去查找一番,突然间觉得不对劲,在谷口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他才发现那些动物的反常,似乎谷里出现了什么令他们害怕的东西。
石易看着透着冷意的树林,往四周观察了一会儿,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东西,便是刀山火海又怎样!
随着石易踏入树林,背影渐渐不见了踪影,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拔出腿上的零六式,紧了紧左手上的绷带,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神色凝重地缓步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