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关门声,我转身光着脚走进浴室,开始梳洗,水蒸气留念冰冷的玻璃,我伸手在镜子上写上“许克”于是镜中的我被割裂,冰冷的感觉刺入心脏。突然想起刚刚许克说的那句话:“遇到你让我有一种重拾纯真的感觉。”是的,有一种重拾纯真的感觉,“单纯”让人无法抵御致命的字眼,在这个浮华速食的年代里,这个词好奢侈,7年了,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可妮死后,我从外婆家里回来,整整半年,我没有踏出家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每天晚上做着同要的恶梦,我常常梦到可妮在死之前说的那些话,还要带我走,不断重复,日复一复。我的体重直线下降到70多斤,严重焦虑到吃镇定药来控制,可是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可妮的影子就像是不肯离开的冤魂一样一直活在我的世界里,不停跟着我,生怕我再去找丁宇,让我没办法呼吸。
母亲表面不说,心里很苦,她像往年一样勤俭节约,每天拼命做她的衣服,获取微薄的家用,而看到这样的我,只会让她更加难看。
17岁的时候我很意外的从妈妈那里听到,丁宇考上了省体校并加入国家青年队成为正式的蓝球运动员。我常常可以听到有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还有得到各种荣誉。只是从来不问过,他是可妮的,一切都回不去了。生活还在继续。我记得丁宇曾经说过他如果不喜欢蓝球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画画。半年后入学前夕我将那整整一箱的信,一封一封的烧掉,那天我没有流泪,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脑海当中呈现,可是我没有资格去缅怀。我考了工艺美术,我是替代丁宇是完成梦想的,我跟自己说。
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我们总在不适合的年龄做一些不符合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比如早熟,比如提早自力更生。我白天去上课,晚上还有每周末还有暑假都会去一家网咖打工兼差,赚取学费,网咖的老板长得很书生,个子不高,但是因为秀气的外表带着一个黑色边框的眼镜,让他全身透出书生的气息。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他的名字叫蓝天。蓝天有一个哥哥叫倪于泽,倪于泽有一张白皙且脸圆圆的,于泽长眼睛有点大,但却戴着一个金框的眼镜,样子很像生意人,相对来蓝天说比较圆滑,一幅深不可测的模样。从他背到腰之间刺着一条青龙,环绕他整个背部,于泽喜欢喝绿茶,他每天都会拿一瓶绿茶就坐在电脑前一股屁下去就是一整天,玩他的《奇迹》平时无所事事,有时候他玩腻了就会一手拿着他的绿茶一手拿着他的蓝石狮跟,然后再转头拿一张椅子坐在我面前开始跟我聊天:“以洛,你会不会觉得我和我弟弟一点都不一样。”我紧绷着神经生怕说错话:“是觉得很不一样,性格上还有……”
“还有我们的姓是吗?”他接完我没说出的话,然后翘起倔的二郎腿。
“是的。”我回答。
他点燃了手中的烟深深地呼出,样子十分坦然:“我爸和我妈就离婚了,蓝天跟了我妈妈走,所以他姓蓝,而我则跟了我爸所以姓倪。呵呵,没想到吧。”当他可以坦然的把自己的遭遇和我讲的时候,我觉得是钦佩他的,因为比他起,我觉得我的我觉得家庭的破裂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
于泽说,在16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蓝天跟了他妈妈,他就再也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父亲整天酗酒赌博,没有人管他,在他们村子里父母的离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像所有叛逆期的孩子一样,打架、翘课、逃家、在学校里成了同学排斥的对象,常被同学欺负,也因为如此,他那个时候下定决心对学散打要将他失去的一切一一讨回来,包括那些欺负他的人。
这个城市的到处散发着令人无助与荒凉的窒息感,让人看不到明天,12月的冬天我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家里的争吵和埋怨成了每天毕必要上的重要一课,没有寄托没有精神支撑的日子让我看不到明天,每天上课回家,我依然会去网咖做到九点半才回家,等待他们入睡的时候我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我喜欢那个时间段,因为那样会让我避开许多不想看到的事。
寒假还是悄悄地终于还是来了,南方的冬天阴冷刺骨,它不像北方那般下雪,只是刺骨的寒冷冻红了我的双手,因为没有温暖,它开始越加红肿发痒,这个城市不属于我,连季节都那么让人心寒,从来一直都是,它以丑陋封建和世俗践踏我仅存的微薄自尊,而我也甘愿这样苟且的活着。
那个寒假,常常有一个男生带着一群小跟班来找大米,大米是我在网咖交班的同事,那个男生长得一般,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清澈眼睛,样子十分霸道,他身边永远拥簇着一大群女孩,或是一些不爱回家混社会的小混混,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米常常叫他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