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缘分自天成,命中不可横。祸福本同在,岂是一朝萌?
台州城外重峦叠嶂,此地灵气独钟,正是修仙的好去处。故此千年前,神界降下二神在此地开山立派创立玄黄殿一派,历经千余年终成了人间第一修仙大派,名扬海内。
两个道士正是第十代掌门玄英仙人座下大徒弟玄清和二徒弟玄明,师兄弟二人御剑领着燕天虎叔侄往玄黄殿去。在半空中,御剑如风疾驰,望去,两旁白云相傍,仙鹤相争,耳畔只听风虎啸,双眼唯观白云耀,疾行约半个时辰,终于冲出云层,只见悬空一座秀伟高山突兀在眼前,高可遮天不见日,宽可覆地盖江河。更妙的是这山上却又分出七座峰,分别是破日峰、逐星峰、长清峰、雪月峰、朝天峰、毓秀峰和禁地之后的通天峰,每座峰都独有其景,各不相同。这当真是座仙山:
五彩祥云齐环绕,仙禽神兽争先叫,当先扼道石剑斩,复有虹桥通天道。飞瀑高悬三千尺,涌泉直上九重霄,道旁神主遗像皓,毓秀钟灵此山昭。
两人在山脚处收剑停下,整理衣襟,这才请燕天虎前行。绕着盘山山道行百步阶梯,终至山门,两根大理石柱上镌着仙鹤出云图,匾上书“玄黄殿”三字。两名守山弟子见到两人回来寒暄一番,随即放行,四人一行往奉天殿去。
且说此时的奉天殿,殿门紧闭,外有弟子把守。殿内北首坐着掌门玄英,西边坐着长老金武圣和霍烈,右边坐着长老玄天德和水璃,五人正在议事。无非是前些天魔族忽现人间和燕家庄惨祸。
玄清和玄明在殿外等候,待了数刻,殿门打开,玄清这才进去禀告,而后燕天虎整理衣襟抱着燕孤云在玄明引领下进了大殿,殿门依旧关上。
五人见到这一岁的燕孤云,不禁心生怜悯。说起燕家庄惨祸,燕天虎又哀伤了一段时间,平复后这才请求道:“玄英掌门,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掌门能够答应。”
玄英端坐:“但说无妨。”
“我这侄儿燕孤云丧了父母,希望能让他拜在玄黄殿门下。不知掌门意下如何?”燕天虎恳求道。
“玄黄殿收徒向来只看缘分,昨夜贫道曾梦见祖师帝台子说今日会有高徒拜入山门,想必正应在这孩子身上。只是我们师兄弟共有五人,却不知阁下想让这孩子拜在谁的门下?”
“全凭诸位长老定夺。”听得掌门许可拜师已是喜出望外,燕天虎又岂可擅自做主,况且诸位长老的实力他也不知,故此推给这些长老去定夺。
听掌门一说是高徒,想必这孩子的资质自有过人之处,四位长老座下的弟子大都平庸极少出人才,故此都想争燕孤云,盘算着等他将来出人头地也能替自家脸上添些光彩。
金武圣乃是破日峰长老,向来争强好胜,闻说祖师称赞的高徒岂有不动心的道理,抢先发话道:“若三庄主不弃,贫道愿收令侄为徒。”
燕天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应,毕竟还有三位长老未曾发话。
玄天德乃是逐星峰长老,座下没有一个徒弟,只因他醉心武学对收徒一事从没打算过。不过此番不同,听闻是个好苗子,又想到自己这一身修为迟早要寻个有资质的传人,万一错过这等徒弟,以后寻不到更好的岂不是让自己的武学后继无人,故此铁了心要收这徒弟,见他起身离座,抱过燕孤云在怀中:“若能收他为徒,贫道这一身修为也不怕后继无人了,不知三庄主意下如何?”
燕天虎依旧不言,只是一笑。
霍烈乃是长清峰长老,本也想争这个高徒,但见前面两位师兄已经争了起来,加之平日里与玄天德关系要好,有心要让玄天德收徒,故此绝了收徒这念头,转而帮玄天德一把,道:“想不到玄师兄居然收徒,真是可喜可贺!这高徒若得到玄师兄的真传,将来必定会名满天下,实为我玄黄殿之福。”
玄天德笑道:“谢师弟的吉言,若能收这高徒,贫道自会尽心传授平生绝学让他天下无敌,也可扬我玄黄殿威名。”
金武圣见这二人一唱一和,心内不甘便道:“玄师弟,赵师妹身子一直不好需靠你照料,哪还有有那么多精力去调教徒弟。不如做个人情让师兄我收入门下,如何?”
玄天德笑:“劳金师兄挂心了。拙荆近来有所好转,无需我照料,再者我女儿玄灵正好一岁与这孩子做个伴岂不是更好,我收他为徒定然视如己出,一定不会辜负庄主夫妇。”
金武圣无言,自讨无趣,默默地端着茶杯品茶去了。燕天虎听这一说视如己出,想到大哥大嫂,心内慨叹一番,有心让侄儿拜入玄天德座下,但见还有一位女长老未曾言语,故假意向着水璃问道:“这位长老,不知您愿不愿收我这苦命的侄儿?”
水璃乃毓秀峰长老,座下弟子众多全是女子,不收男徒。她便冰冷答道:“贫道只收女弟子,不招男徒弟。”
燕天虎心下暗喜,只是掌门这边不说话,他也不好抢话说。众人受了水璃一声冷冰冰的言语,场上一时竟鸦雀无声。
玄英掌门轻轻咳嗽几声后,道:“依贫道看,不如就让这孩子拜在天德师弟门下。诸位长老可有异议?”
掌门都发话了,谁敢违抗?全都点头虽不甘心也没办法,金武圣心中懊恼了一番。
且说燕孤云这一岁孩童,听得拜在玄天德门下,居然在怀中向玄天德一笑,玄天德一见大喜:“这孩子竟对贫道笑,当真是缘分!三庄主且放心,在下虽不才一定会竭尽全力教导他,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燕天虎见侄儿有了着落,一心只想着赶紧回燕家庄,道:“以后有劳长老费心了,在下急着要回燕家庄这就告辞了!”
掌门玄英道:“三庄主如此匆忙,只是这走路回去需得废多少脚力,且稍等,贫道唤个徒儿送您一程。”
“多谢掌门!”
当下玄英就唤过玄清叫他御剑带三庄主回燕家庄,玄清领命,燕天虎也不作停留立马离去。
奉天殿内又剩下这五位长老,掌门玄英脸上笑容换做愁眉,长叹几声。
水璃看在眼里,便问道:“掌门师兄为何苦恼?”
玄英摇头,缓缓道:“方才三庄主在此,我不便说出后话。昨夜祖师托梦言高徒到此必能名满天下,但他一生多灾多难,有朝一日会叛出玄黄殿!招致天下骂名!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这一说吃惊不小,玄天德倒毫不在意,看着躺在怀中的燕孤云笑道:“祖师帝台子都羽化九百年了,他老人家如何知道后人的事,况且世事无常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反正这徒弟我是收定了,即便以后真有这种叛出玄黄殿的事,后果也由我一人承担,自向祖师谢罪,不干诸位的事。”
水璃有所哀怜:“难道没有办法解决?”
金武圣有些幸灾乐祸:“这些事全让玄师弟去解决罢。”
玄英道:“但愿是祖师看错了,总之天德师弟好好照顾这孩子,今日事情到此为止,诸位各回山头罢。”
奉天殿大门一开,出了奉天殿,四位长老纷纷唤出法宝各回自家山头。且说玄天德挥袖招出法宝,火红的剑身喻着暖意,却名曰:焚心。踏剑而去飘忽若仙,一阵追风逐云之后,缓缓按住落在山头。
青草铺就大道,黄泥小径,玄天德抱着燕孤云缓步走去,夕阳之下拖得老长的人影,在林间穿梭,师徒二人便这样回了自家住处。
篱笆环绕,木屋独落在百花之中,玄天德推开院门轻轻带上,笑道:“玉莲,我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女子埋怨道:“我说你呀,一大早饭也不吃一口!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是嫌弃我手艺?”随后见木门轻启,女子现出真容,梳着个望仙髻,斜插着玉簪,穿着一袭鹅黄襦裙,腰间佩着个花鸟锦绣香囊,脚下穿着圆头履。但看容貌,虽是年近四十,一双淡眉微曲,樱桃小嘴,真有个天女之貌。这女子便是玄天德的浑家赵氏名玉莲。
玄天德堆着笑容凑过去,赵玉莲也不打骂,只见他抱着的孩子,赶紧抢过来:“你真是…抱个孩子都不会,这是谁家的孩子,生得这么讨人喜欢?”
玄天德笑:“这是我的徒弟,燕家庄庄主的后人。”
“燕家庄?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赵玉莲本是母亲听闻身世有些感伤,把燕孤云抱得更紧,这小家伙又冲着她一笑。赵玉莲一见:“你看见没,这小家伙对这我笑哩。”
“赶紧进屋!外面风大,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快进去。”不管她愿不愿,玄天德在后边推着她攒进了屋。
木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旧木桌,四条长凳,一方灶台,一口缸。夫妻二人弄好碗筷,这才开始晚餐。正动筷,隔壁传来女婴啼哭的声音,玄天德吐吐舌头:“真是准时!”去了隔壁抱出一个女孩,顺手就递给她娘:“灵儿怕是饿了,该喂奶了。”
提及喂奶,赵玉莲面带愁容,看着怀中的两个孩子犯难:“我这身子虚弱,奶水不足,可灵儿还没到可以吃饭的年纪,天德你说怎么办?”
“霍烈不是送了羊奶嘛,赶明儿再去要些。”玄天德只管吃饭头也不抬。
“再去要?说得倒轻巧,常言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还得自己去寻奶才行。听说后山那一片林子里有豹子,不如你去抓几只母豹子,弄点豹奶。”
“霍烈不是那种人,明天去找他要些就行了,吃饭吃饭!”玄天德有些不耐烦。
赵玉莲心生一计,接着道:“平时你不是说自己功夫天下无敌嘛,金师兄上次在后山就抓了一头豹子,你明儿去寻两头母豹子证明自己比他……”
玄天德平生最不爽别人把他拿去和金武圣比较,一听浑家这番话立马发作,拍桌怒道:“有什么稀罕!明儿我去抓几十头豹子摆在他破日峰门口,让他看看谁厉害!”
赵玉莲心内一笑,自然少不了劝慰一番。到了晚上,燕孤云和玄灵两个婴孩哭哭啼啼,搞得夫妻两整宿都没睡好。
次日,刚鸡叫,玄天德便起身练功。坐在院中运气调息吸纳灵气,又免不了动动拳脚,舒经活络。
且不说他,只说半空之上飘来一朵五彩祥云,一位老者和童子立在上头。老者随手一指,逐星峰下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见他身着道袍,与玄黄殿中人的打扮别无二致,只是浑身上下有一团黑气似有似无般包裹着他。
倏忽间祥云消散,老者和童子消失无踪,只剩下这个人独自往峰上赶来,此时的玄天德正用心练功全然未察觉到,人影加快速度往玄天德住所奔去。
见得脚下卷起风沙,急奔如电,忽而篱笆小院已经映入他眼帘,见他猛然一跃跳起数丈,迎风作掌直取玄天德。
说时迟那时快,玄天德猛然间眼神微动,感觉到一股力道逼近,猛然一闪,那人一掌劈在石上但见石头开裂,碎成两半。
玄天德大惊,喝道:“何人胆敢行刺?”
那人并不答话,身上黑气浓郁,手再化成掌状,配合步法,一掌掌逼向玄天德,玄天德是个习武之人正想寻个敌手练练,故此摆开架势与这不明身份之人交手。但见两人拳脚相加,左右齐攻,身势迅捷如猴,出拳快如螳螂。掌风烈,碎石成沙,拍地惊绝。拳气决,敲山震虎,隔山打牛。正是棋逢对手,玄天德打得酣畅淋漓心下佩服。斗了五十回合,玄天德一跃跳出数步,收拳站定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依旧不答,也收手不动,双眼扫视一周之后,只见这院中繁花似锦,突然一掌劈向地上,但见百花被这一震弄得支离破碎,百花之下现出数条藤蔓,藤蔓齐动,一齐扑向那人,藤蔓前端突然离地似蛇吐信往前一扑,那人收脚一跃,踩在藤蔓头上借力一纵居然飞向空中,玄天德见在眼里大惊,心想:居然有如此高人不借助法宝便能飞在云霄,岂能不去讨教这等仙法。当下,玄天德大袖一挥,招出焚心,猛然一跃跳在剑上,御剑去赶那人。
天色大亮,两人在空中追赶,脚下焚心泛起熊熊火光,身旁白云奔涌弄出一丝寒意,玄天德全然不惧,一心只盯着眼前飘忽的男子。那男子并不发力,身与大地齐平,也不知是哪来的动力丝毫不见他身动,却真真正正如飞鸟一般安然翱翔,时而俯冲时而升翔,时不时还转身往后看玄天德。这等事情玄天德从未见过,心下疑惑不已,便御气加速飞奔,猛然间风声呼啸,寒风如刀刮得面上生疼。
不知不觉间,两人追赶越过毓秀峰已然到了朝天峰,就在山头上,男子突然向下急速滑翔,直往下坠,临近地面却突然停住,缓缓落下。玄天德一路尾随早已见得,急忙收咒这才勉强停住焚心,差点撞到地上。
降到地上,早不见了那男子踪影。玄天德这才四下张望,仔细瞧了景色,但见古松茂密,遮天蔽日。这才想到这里是朝天峰--祖师祠堂所在地,心下犯疑:难道那陌生男子是引我来打扫祖师祠堂的?不及多想,玄天德竟往祠堂走去。
林间小道上落叶堆积,杂草丛生,一看便是多年未有人打扫,道旁一杆破烂扫帚躺在地上,似在诉说过去的辉煌。玄天德心有所感,拿过扫帚扫开落叶,落叶之下分明是泛青的石板,一步步踏上顿觉沧桑。扫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扫到最后一阶,忽而紧闭的祠堂木门自动打开,一阵灰尘扑涌把玄天德呛得涕泪四溢,咳嗽了好一阵子。
待尘埃落定,玄天德整理衣襟,正色踏入祠堂,但见屋内正中摆着张供桌,桌上香炉染了不少灰尘,未燃尽的香一捏即碎。供桌之后摆着九个牌位,最大的一个便是祖师帝台子的灵牌,旁边却空出一个位置,牌位堆中唯独此处一尘不染,看留下的痕迹那牌位的形制应该与祖师的牌位一样大小,玄天德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想,抬头望去牌位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祖师像,像的右手处明明感觉牵着什么东西,却又没有画出来。看完之后,玄天德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明道理。恭恭敬敬对着祖师像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香烛还望祖师恕罪。”
言罢,突然一阵阴风吹起,祠堂大门紧闭,整个室内黑了下来。祖师画像居然动了,眉毛弯曲却似喜笑,眨眼,忽而一团青气涌出,化作一道幽灵那模样却与祖师无二。玄天德大惊,叩首道:“祖师显灵,不知有何事能让弟子为您效力?”
那祖师帝台子捋须一笑:“玄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