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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辉煌的代价和荣誉的巅峰

从一个政治家的角度来看,李孝式的辉煌是短暂的。

从1945年日军退出马来亚开始,他就在为这片国土争取自管的权利奔波劳碌,一直到1957年,12年的独立之路,每一步有浸透着他的汗水和心血,有智慧和勇气的较量,有矛盾和妥协的权衡,也充满了不被理解的委屈和痛苦,以及忍辱负重的无奈与辛酸。

而他真正能为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一些建设性的事情,是在出任财政部长的期间,仅仅3年,3年而已。

1959年大选前夕,李孝式应美国金融界的邀请,前往参加一个国际性的高峰会议,在华盛顿见到了老朋友,过去参加国际锡业会议时结识的美国大西洋锡业总部负责人诺尔曼·克里弗兰德。他乡遇故知,两位年届六十的老朋友相约到美国的乡村去骑马,回来的路上,李孝式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虽然幸免于难,身上只留下几处擦伤和青肿,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回到马来亚之后就被医生勒令修养。

过后不久,李孝式生平第二次经历了丧失亲人的切肤之痛:母亲甘固真患了重病,在医院呆了1个星期就去世了。李孝式被这场变故完全压倒了,带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他并不怕死,但却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的一生坚强的母亲,曾经一起那样亲密、那样长久地生活过,50多岁了还带着孩子们逃难,几乎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母亲,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化为乌有了。30年前父亲的去世,3年前在伦敦知道前妻已逝多年的情景……一幕一幕悲恸哀伤的场景重又回到眼前。内心的悲痛以一种奇怪的韧性持续着,怎么也挥之不去。一种不祥的感觉,深深地笼罩了没有宗教情结却相信命运的他。

果然,离大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一个更为可怕的打击便降临到了他的头上。长期患有喉病和肺病的他,开始感到全身不适,不得不前往医院诊治。医生告知他身体潜藏的健康隐患已经全面爆发,在经过紧急救治之后,李孝式还是暂时失声了。他经历无数不眠之夜亲自执笔的再次参加竞选的演讲稿,安静地躺在病床一侧。就像是一个讽刺。曾经马不停蹄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发表演说的往事,独立之路上充满智慧和勇气较量的点点滴滴,在病床上回忆起来,真的有些恍若隔世。

李孝式不得不选择急流勇退。而随着他的退出竞选,马华内部一开始就潜藏的不和谐因素,在多年的积压之后,也终于爆发了针锋相对的纷争,他不愿意看到,曾经希望永远都不要变成现实的党争,终于出现了……

马华内部的不团结,不仅在华裔公众之间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并且让他辛苦建立起来的联盟面临分裂的危险。为了维护国家大局和联盟政党的形象,他看好的少壮派代表林苍佑紧随他的脚步选择退出大选,并因健康问题前往英国。在离开之前,林苍佑带着他自己挑选的代理会长谢敦禄医生前往医院探望他,并向他求教怎么弥补裂痕以争取联盟竞选的胜利。

李孝式不能说话,只示意带他们前来的李剑桥取过纸笔给他,他在那张纸上只写下一句话:“多说建设性的话,多讲联盟施政的特色与主张,尤其不要对政敌做破坏性的批评。”

这句话在后来的竞选演讲中,一直是联盟候选人坚持的原则。

他亲笔撰写的联盟竞选宣言,虽然没有完成演讲的使命,却被全文刊登在《中国报》上,并被其他报刊转载,成为联盟竞选的有力支撑。

“联盟政党提出的,大都是建设性的积极步骤,很少对政敌做破坏性的批评。但是联盟所提的建设性方案,在许多方面,足以明白反映出各反对党团政策主张之无当。这种腔调谈吐,来得十分得体……自由与稳定,维护和平与安全,促进人民全体的和谐,这三点都是本邦全体福利之所系,亦是联盟施政的最大特色。”当他在病床上读到这些新闻评论的时候,内心的欣慰是无以言表的。

马来亚独立后的第一次大选,联盟以深入人心的施政纲领与和谐团结的形象,再一次获得胜利,胜利得跟1955年的大选一样辉煌。

就在公布竞选结果的那一天,李孝式出院了。医生关照他一定注意休养,要戒烟戒酒。

街上到处是庆祝胜利的人群。来接他出院的只有妻子关小舫和从剑桥大学赶回来的最小的儿子李裕隆。在到处都一派热闹喜庆景象的衬托下,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落寞。

也许,辉煌过后是黯淡,真的是一种规律吧。

既然经得起辉煌的喧嚣,就应该也承受得起辉煌之后的寂寥。

1959年8月31日,马来亚独立2周年纪念日,在王宫举行了一场特别的封赐仪式:马来亚最高元首为李孝式颁赐这个国家的最高勋衔——敦。获得这个勋衔的在这个国家总共才4个人。据说李孝式之后再无人受此封赐。这是他在1948年和1957年,分别获得英王乔治六世和伊丽莎白二世颁赐“大英帝国最优秀指挥者”与“爵士”勋衔之后,再一次获得国家级殊荣。

这是个令人尊敬的勋衔。从此之后,李孝式署名为“敦李”。

是年底,李孝式正式辞去财政部长的职务,并声言从此退出政坛,不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东姑将他的辞呈压下了,劝他恢复健康后继续为国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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