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的老李头就住在那座山头下面,龙王庙在山头上,山脚下一间草棚就是他家,我看上山的路上都是荆棘野草,看来这龙王庙也没什么香火,这间草棚更是没有人迹。心想这老头胆色不错,一个人住在这不闲瘆的慌啊。
草棚旁边不远就是黄河,一条破旧的乌篷船拴在河岸边,船上面坐着一个老头,身形干瘦,戴着顶大草帽,脸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我看这老头的时候,就感觉他很阴森可怕。
侯爷一看估计就这人了,上前笑呵呵的道:“这位就是李师傅吧,我们是你大侄子董大龙介绍来的,听说您这里有……”
“这段时间没有,你们回去吧。”侯爷还没说完,那老头就打断他的话,抬眼看了我们一遍,十分不耐烦的道,声音尖利,很难听。
这老头脸色黝黑发亮,又干又瘦,可能是经常在河上走动,被太阳晒出来的。整个人干巴瘦小,跟侯爷差不多少,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他的眼神很阴鸷,看得我很不舒服。
“啥?没有了?”大魁一听,瞪着那老头问道。
那老李头像是没听到似的,看了我们一眼就不搭理人了,坐在那闭目养神。我心想我们问了半天才找到这里,你一句话就想把我们打发走,这也太不会做人了,怎么说也是做生意的,好歹也寒暄两句,问我们要不要喝口茶吧。
不过我也没开口,这种孤僻的人脾气又臭又硬,他说没有那就没有,多说也没用,就招呼侯爷跟大魁走人,回家睡觉去。
侯爷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咱们回去也没事干,不如来个黄河半日游,去河面上溜达溜达,也算没白来啊。”
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心想这人对古墓真是够执着的,明显还不死心,不过我也没反对,都到了黄河了,是该好好玩玩,也算没白来。
大魁也来了兴致,问那老李头道:“老头,你这船拉不拉人,带俺们到河里玩玩去。
”
“我这船什么人都敢拉,就怕你们坐不起。”老李头冷冷的应了一声。
大魁骂道:“操,他娘的,你这破船能有多金贵,开个价出来,魁爷我还不信付不起呢。”
“一分钱都不要,你命硬敢坐,我就敢拉。”老李头冷笑一声道。
大魁拍拍胸口,说我们几个别的不敢说,就是命硬,上山下海,走坑挖坟,跟在自己家转悠没啥两样,遇见只千年老咸鱼都死不了,这命硬的就跟金刚石一样,坐你的船怕个屁!
我心说吹到这就差不多了,人家敢拉,这船也不能坐啊,不知道拉过多少死人,就算没什么事,心里也膈应啊。不过大魁这货一根筋,怎么说就怎么做,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把车里我们买的卤菜,烧鸡,二锅头之类的东西搬到了船上,真准备坐这船下河!
侯爷本来就想跟这老头拉拉关系,淘点有用的信息出来,屁颠屁颠的也上了船,我心里那个气啊,把老子当透明的了!不过气归气,我也不好发作,总不能当着这老头面说这船不吉利,再把他们拉下来吧,只能硬着头皮也上了船。
老李头嘿嘿笑了几声,说了一句好胆,就缓缓将船往河里开。我打量了一下这艘小船,是以前很常见的那种乌篷船,船身破旧的很,不知在水里泡了多少年,船上木板都开裂了,摇摇晃晃的飘在水上,我有种感觉,要是来几个大浪头,非把这小船弄散架了不行。
船头上刻了一副很奇怪的图,由于都是纵横的裂纹,我花了很久才看明白上面的意思。主要刻画了一条龙在行云布雨,拓水击浪,刻画的线条很简单,上面几条纹路纠缠在一起,就是雷云,下面的纹路就是水浪,虽然简单,但是很大气,很有意境。就是龙头的位置换成了人头,看上去有些怪异,我以为这是黄河龙王的形象,刻在船头保平安的,就没继续研究。
大魁跟侯爷把酒菜都摆上,光了膀子就开吃,侯爷两杯酒下肚,不知发了什么神经,说这到了黄河,不唱几句信天游怎么成。然后也不管我们爱听,站在船头一阵吼,听得我都想把他踹下去。大魁也来了兴趣,侯爷唱完他就要接着来,让我一脚踹了回去,他娘的,让不让老子吃饭了。
老李头把船摇到离河岸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这里河面上十分开阔,凉风阵阵,吹的我心情也好了起来。放眼望去,浑浊的黄汤子连接到天边,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震撼人心,天宽河阔,连心情也变的空旷深远。怪不得古时候老有人跑到黄河来感慨,这景象确实能搅动人心。
我们招呼老李头一起吃菜,这老头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脸色温和不少,说了很多黄河上的奇闻怪事。我心想这老头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人都是合群的动物,他虽然脾气孤僻,但内心里估计也不想这么孤孤单单的活着。
大魁是个直肠子,半瓶二锅头下肚,直接问老李头道:“老头你为啥做这行啊?你不还有个大侄子呢吗,回家养老不比在这强啊?”
我一听这话就想再踹他两脚,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人最忌讳别人揭短,这样问老头非翻脸不可。
不过我这回却猜错了,老李头只是微微楞了一下,灌了口酒道:“我已经算是个死人了,怎么能跟别人生活在一起!我在这河上等人等了几十年,捞尸不过顺手罢了……”
他的语气很奇怪,有点感慨,还有点很复杂,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大魁说你不还好好活着呢吗,怎么就是死人了?我心想他肯定是指年纪大了,半截入土的意思,反正总不是他真的死了啊,不然那可太匪夷所思了!侯爷也凑过来打趣,问他是不是在等老情人。
老李头怔怔的看着浑浊的河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听到大魁跟侯爷问话,或者又不想搭理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