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王爷让奴婢请您前去暖风斋中一起用膳!”大年三十在云清食不知味的担忧下,终于还是无可抑制的来临了。几乎一夜未睡的云清心头一跳,轻轻地起身任那丫环替自己妆扮好,这才随了她一起前往大厅。
轩辕墨玉早已独自坐在餐桌的一边,看到她来,好看的唇角微微一掀,起身便过来牵她的手,好听的声音温润如玉:“清儿来了。”。
云清只是默默地任他牵引着自己坐到他的身侧,始终不曾开口对他说一句话。
而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着亲手替她端碗递筷,一径的温柔如昔。
其实,云清这样并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在闹别扭。,只是这种无言的结局,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爷!”心不在焉的地听到墨玉的贴身侍卫前来请他议事,而轩辕墨玉却是淡淡地抬起手,让追风先在外面候着。
而后,他依然平静无波地继续吃着,偶尔发现云清将粥勺不小心碰在脸上,他只轻手替她拿着湿润的毛巾拭去,在云清欲语还休的注视下,轻轻一笑。
“墨玉…”见她吃好,轩辕墨玉便温柔无比地将毛巾递给她,而后吩咐着丫环陪云清在府中转转,自己便起身离开。
云清的轻唤,他只是背影一僵,而后便如同未曾听到一般,快步离开了暖风斋。
“墨玉!”说不出的心痛让云清再一次大声地叫唤着他的名字,不顾自己裙角脚的累绊,几乎有些跌跌撞撞地在他离去之后,有些跌跌撞撞地快速地追身而出。
身前的人终究是停下了脚步,那平静如初的转头一笑,让云清有种说不出的凄寒:“清儿,怎么了?”。
“墨玉,再见!”本想最后一次请求他放手,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再见。
因为她知道,自己便是说了,结果也无法改变。
手心一紧,轩辕墨玉怔怔地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随即松开手心,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前,再轻轻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那他呢?”。
“如果你有机会登上那个至高无尚上的地位,我希望,今生还能再见一个平平安安的他。”云清的泪水在心底流淌,她同样伸出自己纤细的双手,轻轻地拥住了那个自己同样不忍的男子。
“呵…”一声轻笑,他轻轻地放开了她。
没有回答,没有承诺,他就这样抬手拭去她从心里流到脸孔脸上的泪水,轻轻地从她的袖中拿出那块他本就唾手可得却从来不曾去碰的龙涎玉佩,笑得飘渺:“这块玉佩如果不是母妃的早逝,其实早就应该属于我的随身之物。如今,我用它,换它!”。
说着,他从脖子上取下那块当初被云清留在雄关的墨色玉佩,再微笑着挂在云清的脖子上,再也无话。
转身,他那欣长而高大的墨色身影,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从她的眼前走出,直到消失不见…
“小姐,这座王府是王爷请天阙闻名的古叶大师在今年初秋刚刚落建而成的。当时王爷正护送着当今皇后去往边关,故连新府落成都未曾有机会回来看一眼。”丫环见云清有些怔怔地看着那座与金凤宫布置相似的锦凤苑,不由主动上前来替云清介绍。
“锦凤苑…”云清看着那一片开得正艳的梅花,不由想起那些曾悄然逝去的往事。不觉已进寒冬,不知金凤宫中的那片梅林,此刻是否也会开得这样艳…
“似曾相识宫墙处,新苑却牵旧肠毒。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黯黯然一声轻叹,云清轻手取出随身佩戴的玉笛,将那往事如烟,尽付玉笛中。
“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云清闻声回头,却见风那白衣飘飞的身影竟意外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风?”一时的激动与惊喜让云清脸上绽开一丝欢颜,东方风怜惜地看着她一双微微青色的眼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轻道:“云,我们走。”。
“好!”没有问他上次逃出这里之后他后又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现在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看到他平安地出现在眼前,云清的心终于从一直的郁黯中,恢复了一丝欢心。
然而二人才刚走两步,两个面色冷俊的青衣男子便如幽灵一般从空旷的梅林之中飞身上前挡住二人去路,两柄闪着灼灼寒光的利剑,亦同时直指着东方风:“把她留下。”
“风…”云清微微紧张,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抓着东方风的手,却被他轻手一带,整个人便被他紧紧地扣到怀中。
“很抱歉,这还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剑影起,白衣轻飞,东方风那一脸慵懒轻笑的神情让那二人微微一愣,便见他已经快速地御剑而飞,恍若一只优雅而从容的白鹤,轻巧地带着云清掠过二人头顶。
“当当!”当身前的青衣人同时举剑剌刺向东方风与自己身体的刹那,云清不由吓得紧闭起了双眼,却意外地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自己与风再落地时,从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剑撞声。
“我们走吧!”东方风微笑着看着夜鹰和夜风身形如电地截住了那两个青衣人,一揽身旁有些呆怔的云清,再一次地带着她,很快地翻越这座高高的苑墙,飞出了这座困锁了云清多日的清王府。
“嚯!”随着风拢指吹出一声清啸,他的那匹日行千里的绝尘白龙马便飞快地从王府外的一条小道之上扬尘而来。
那得得“嘚嘚”的马蹄之声让云清有短暂的怔愣,心头有一股莫名的砰动,随着马儿的到来,那份雀跃之感也越来越加强烈。
“风,为何夜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你要,带我去哪里?”当东方风飞身带着云清,跨上马背,往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前奔驰之时,云清的询问也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一颗期待而纷乱的心,让她的声音亦是止不住地带上一丝轻颤。
“云,我要带你去一个你很想去的地方;去见一个,你很想见的人!”握着马缰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东方风直视着前方漫漫的道路,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云清一颗本就波涛轻涌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景物,还有那一件件熟悉到让她几乎心碎的所有物件,此时就这样真实而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云清有些痴怔地看着御书房中的一切景物,纵是有风在身旁,她也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这份心颤,所有的思念与伤感让她一下子泪湿了眼眶,唯有快步走进内阁来避免自己的失控情绪会让风难过。
“我一直知道你还会回来,云儿,我终于又等回了你!”一声熟悉到让她的心脏滞停的声音,一缕只有他才会拥有的熟悉气息,就那样毫无预警地直接闯入心扉。
泽的声音,泽的气息…是他,泽!这个让自己思念了千遍的爱人,可是这一刻,她却不敢回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云儿,如今的你,可还愿意做我的一心人?”手心蓦地一紧,看着那个熟悉到心坎里的倩丽背影,感觉着她那近在鼻翕翼的轻香气息…他的云儿,他终于又等回了她。可是,为何她不肯回头看自己?
“泽,对不起…”隐忍了太多的泪,终于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其实,她好想微笑着转回头笑着对他说:泽,好久不见…
心头钝痛一片,轩辕泽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轻声地说着对不起,一下朝便迫不急待赶来见她的激动也瞬间变成了伤悲;,让他一个跨步上前、长手一伸一收,便紧紧地将她那纤瘦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拥进怀里…不容她说对不起,不要听她的对不起。
“云儿,别说对不起!”他将头深深地贴在她的侧脸,仿佛一个渴求温暖的人,希望从她的身上涉吸取一丝可以来温暖自己的热气:“不要说对不起…云儿,我等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可以容忍你对我所造成的一切伤害。可是云儿,真的别说对不起,因为你的道歉,只会让我更伤悲…”。
泪水淆淆潸潸落湿了身后之人的衣袖,当那个熟悉的怀抱与温热的气息扑面紧裹住自己的时候,所有的思念让云清终于止不住地哭泣,也同时让轩辕泽的双手将她拥得更紧;,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一如从前的温度,灼上了她的身心:“云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离开了我整整一百六三天一百一十三天,从你走的那一天,我就不时地在想你,想你何时再回来,今生今世与我再不分开…可是云儿,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我在等你,你明知我对你的爱此生再也无法忘怀,可你还是一声不响地就那样绝决离开…云儿,你可知那一刻,当我看着你离去前留下的那封手书,我的心也因此而碎。云儿,我不怨你,我只怪自己没有能力和勇气,可以抛下一切追着你而去…天涯海角,只想随在你左右!那一天,当我终于可以放开心怀私自地出宫去雄关寻你,可是云儿,为何你不等我三天?只不过错过了三天,我便再次与你错过了八十七个日日夜夜…云儿,我的云儿…”。
“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听着他近乎控诉的低吼,云清终于紧紧地回抱住他的双臂,将头埋在他的臂弯,如同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哭得伤心绝地欲绝:“对不起,泽,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根本只顾着我自己的感受,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你…我曾说过,夫妻本是一体,我与你既已结成了夫妻,我便应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永远地与你不离不弃。不管什么兄妹之谈,不论什么战乱敌患,我都该一直陪伴着你…生,与你同寝,死,亦能同冢!一生一世,永远相依相守。”。
东方风的心一痛,听着里面云的哭泣与低语,他的俊眸微微黯沉,而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云儿?”轩辕泽身体一僵,听着云清那边哭边诉的话语,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由痴怔地低头看她,想辩辨清,自己方才到底是不是听错了?
“泽,我爱你!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我们分开多远,可是我的心,依然深爱着你。”云清轻轻地转过身,终于缓缓地止住了泪,透过迷蒙的水渍抬头看着微微呆住的男人,她的唇角扬起一抹重逢后的灿然轻笑,声音微哑:“我爱你,泽!可是如今的你,还会要我吗?”。
“要!云儿,不论天下人怎么看你,不论你是否曾爱过别人…只要你愿意爱我,这才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是最最纯洁善良的云儿,没有人可以诋毁你的清白,也没有人,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爱!”几乎急切地大声表态,轩辕泽在看着那样一张明媚的笑脸之时,有一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我真的与风有染呢?如果我真的失去了清白呢?泽,那样你还会继续爱着这样的我吗?”云清的笑中落中含了泪,分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让她明明与风之间清清白白,却故意这样诋毁着自己的清白。
“云儿…”轩辕泽的心有一刻的揪痛不已,看着她那双泪眼迷蒙的眸子,听着她如此凄然地问着自己,他的手心也不由紧紧地攥成一团。
心一沉,云清美眸一垂,眸中的泪水也随着她眼帘的一瞌,再度滚落了下来!
“我懂了!泽,别再说了…” 他终于还是做不到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
“你要去哪里?”云清那黯然一笑与默默往外走去的动作让轩辕泽俊眸一睑敛,所有的思念与担心让他再也不肯温柔地放她走。
“没有我的允许,我再不许你离开我半步!”大手用力地再度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突然的动作与声音吓得云清心房一跳,而他却不等云清发出一声惊吓的轻呼,一张火热的薄唇便如同烙铁一般的温度,深深地封住了她的唇。
他不许她再逃了,她真的很自私,真的很可恨!
她可以放肆任性地丢下自己说跑就跑,她可以消遥自在地随着东方风说走就走,她也可以再次跑回来搅乱了自己的一湖清水…可她还不许他内心小小的吃醋一下,为自己竟然无法做到永远地将她绑在身边而愤然;,为他竟然一时大意,将自己心爱的人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一度差点让别人代替了自己而自责。
该死的,都是她这个小女人,让自己变得这样反复无常!都是她,差点将自己逼疯!
他要报复她,狠狠地报复她!
他要她补偿自己,拿她的身,她的心,她的一生的爱,永永远远地来补偿自己…
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云清发现风不见了,而轩辕泽却是一直紧紧地扣着她的掌心,十指紧扣,根本不肯松驰半分。
云清透红着脸蛋儿,听着常乐进来告诉自己风已经独自离开御书房之后,心也有微微的歉意。
原以为自己应该是在风的陪伴下前去看自己的父亲,可是如今,却是泽陪着自己,一路来到刑部的大牢--这个本不该是帝王涉足的地方。
越走进大牢,里面的光线也越加微弱。此刻虽是大白天,可是大牢内却早早便挂着灯笼,用来照亮牢中的廊道。
可是尽管如此,里面的光线还是极度暗淡,云清每走一步心便缩紧一分,不知道等在里面的那个人,见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手心被一旁的轩辕泽轻轻地捏了一下,云清抬头对他扯起一抹微笑,虽然免强,却也算是一种安慰。
“哐当!”一间里面铺垫得还算干净的牢房之内,用干草和木板铺在地上,虽然上面也有着一床被子,可是在这等阴暗潮湿的大牢之内,第一眼看上去,还是显得极度的阴冷。
听到有牢头过来开门的声音,里面长发披散、穿着白色囚衣的云天海并没有抬头,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到这时牢头会送饭来的时间规律,只是静静地坐在木板之上,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休憩。
“云天海,皇上与皇后娘娘来看你了!”牢头打开牢门之后对着里面的人大声吆喝一声,被轩辕泽淡淡地一挥手,忙快速地躬身退开。
常乐麻利地让一旁的小太监将随身带来的酒菜匣子轻轻摆放到牢内,而后与先前的牢头一样,轻手轻脚地带着众人悄声退去。
云天海一直静静地坐着,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动静一样,只是一直静静地坐在木板之上一动不动。
寒冬腊月,大年三十,本该是合家团圆的大年夜日子,可从前风光一生一时的云天海却是这般凄凉地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爹…”云清的声音轻轻的没有太多的感情,与其说是来看望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她从小到大对父亲这个称呼的渴望,早已空冷。
云天海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下微微起捏紧,听着那声清冷的称呼,他同样的陌生。
两个多月以来,他就是这样安静地呆在这座愈加空冷的牢房内,日复一日,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盼着什么。
如今听着那一声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他终于承认,自己一直在等,等着一个可以让自己解脱的人,来结束自己的痴狂的一生。
“踏红尘,恨平生,痴痴傻傻,寂寞玉楼人。
桃花红,杨柳青,春入深闺,溪上草青青。
挥弦御风踏沙行,人去楼静,暗香流花径。
等闲赋诗易消魂,帘外轻轻,依旧琴声紧…“云清冷冷地看着那个蓦然抬首的男人,那张自己从前认为肃严冷漠的脸孔,此时早已须发横生,透着一脸的沧桑与震惊。
“羽菲…”看着那个喃喃轻念着这首诗词的美丽身影,看着那张与羽菲极度相似的脸孔,云天海有一刹那的恍惚。
“爹,你爱过我娘吗?你爱着的,是娘的美貌,还是娘的人?”云清冷冷一笑,看着有着短暂失神的云天海,讽剌刺的声音让他的老脸变得一揪,心也说不出地揪疼。
爱,他如果不爱她,如何会为了当年的那件事而至今耿耿于怀?如果不爱,他为何在当初知道那一切的时候,心痛得似要裂开…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爱与不爱,她也不能起死回生…你们走吧。”良久,云天海懒懒地挥了挥袖子,看也不再看云清一眼,就这样平静地要她们他们离开。
而云清却是近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旁的轩辕泽欲拉住她,却被她微笑着抬手阻止,轻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将一样东西交给他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