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在揣揣惴惴不安中,亦是一夜无眠。
碧桃一见带着小姐回来的那个男子,立时惊得眼眸大瞪,幸被云清快速地截断了话,才没有将东方风的真实身份抖出来。
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满城的腥风血雨浓浓地剌刺激着众人的鼻子,云清走在军营的校场之上,那满地鲜红的血深深地剌刺痛了她的眸子。
“醉卧沙场寻常见,古来征战几人回?云,别伤心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到头也只是一将功成万古万骨枯罢了。”一直默默地陪在云清身边的东方风,看着她眼睛哭到红肿,有些不忍。
“呵,一将功成万古万骨枯,既知缘由,为何天下君王还要不断去重蹈覆辙?只不过自古君王发动战争,都会借着千般理由万般借口…而你,却同样利用我,作了一场让万千人陪葬的赌注。”云清头也不抬,只是那清冷微哑的声音让东方风的心瞬间一滞,有种无法呼吸的痛。
“云…”东方风的声音哽塞。尽管他看不见她此时脸上表情,可是他却可以清楚地知道,她的神情是冷到让人发寒,正如她此刻的声音,淡冷如冰。
“其实,你说得没错。”他喃喃而语,明知她说得只的是一个事实,可是,为何心却是这样的痛?
九月十八这日,朝中接到雄关战报,将那夜的奋战略过不提,只道城关得守,凤来士兵在一次突袭攻城之后一蹶不振,已经停战数日。
然而当听到简简单数字的战报之后,轩辕泽的心还是紧紧地高提了起来。
虽然战报之上并未提及战状的惨烈,可是从这次城中兵士折损六万,伤患三万众时,他清楚地想象出那夜的激战。可是他最担心的却是云儿。
九月的天气渐渐转凉,雄关外山的树木已经黄叶片片,放眼望去,夕阳下的山岭与关外的大漠,几近相仿。
自那夜的大战至今已有数日,敌军一战而败,因着饮水关系,对天阙已经滞缓了攻击。
云清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仰望着天边,那一幕落霞西照的美景,总是轻易地让人怀念起曾经美好的事物。
“云,在想什么?”一直静立在她身边的东方风,看着她侧容的怡静与美好,俊眸也忍不住微微凝起。
云清微微而笑,也不转头,只是轻轻地将美眸眨动一下,幽幽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呵,没什么,只是感叹世人在面对这么美好的景象之时,为何总会产生那种难言的伤感情怀。或许,这个世上美好的东西,都是那样的匆匆易逝…”。
“云,你又想起那个人了吧?”有些沉闷地抓起她的手,他想将她的手紧紧地抓在手中,可是他却做不到,将她的心也一同抓住。
“我在想,边关的战报,朝中应该收到了吧。”淡淡地垂下眼眸,云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转头对上他的俊眸,轻道:“天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花园的花朵随风轻晃,远方的宫灯飘飘荡荡,那不断进进出出的繁忙身影,让这清静了太久的皇宫之中,渐渐找回一丝从前的繁荣气息。
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远处的花园一角,向着右方的宫殿张望,点点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清秀的眉眼是那样的美丽,却在这座华丽的宫殿中,又是那样的寻常。
温柔的夜风轻拂着她那柔美的面孔,寂静的风中,飘出她低低的轻喃:“子娴姐姐,湘莲祝你与皇上,幸福快乐。”。
手中的绢帕悠悠飘扬,夜风纷动她那随着身体而转身而去的衣角,黑夜中,映出那道寂然的影子,却迎面对上从身后漠然走来的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一道高大的阴影迅间速遮去了贾湘莲脸孔上的那点微弱灯光,取而代之的,是常乐手中那盏透亮的灯笼,正迅速提上前来照亮了她那因惊慌而骇白的俏脸。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苍促地福身行礼,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大声得快要震聋自己耳朵。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在这里做什么?”常乐声音微提,看此人衣着又并非宫女,却听她自称奴婢,如何这么晚了独自呆在这里。
“奴婢,奴婢…是采薇宫中的一名…”。
“哦,原是采薇宫的宫女,莫不是你家主子差你去办事,你怎的还呆在这里?快快去罢。”常乐一听采薇宫便明白过来,以为她是白贵人宫中的婢女,是以看她吞吞吐吐似乎很惧怕皇上皇帝,便代她说了,挥手打发她赶紧离开。
“是,奴婢告退。”贾湘莲的头垂得更低,也不敢看那个已经越过自己大步而去的男子,只是心情莫名的沉重。
宫女,采女…
其实,她的身份又与宫女何异?她不敢奢求什么,只愿皇上皇帝可以成全子娴姐姐一番心意,过了今夜,肯让姐姐如愿侍奉他。
“哀家今天真是开心,好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在一起用膳了,如今算是借了子娴的生辰,哀家难得欢欣一回。”夜明珠的光辉璀璨而明亮,将布置华丽的养心殿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到处通亮一片。
一张宽大的餐桌之上摆放了数十道样式精美、香味四溢的宫庭菜肴,殿中还燃着淡淡的檀香,四周的宫人俱静静地侍立一旁,唯有芳菲立在司徒纤玉的身后,偶尔替她夹菜放与于碗**其食用。
“谢谢母后与皇上为子娴费心摆宴,子娴何德何能让母后与皇上垂爱,实在心有愧疚。”白子娴手捧杯盏起身欲向太后致谢,却被一旁的太后拉住,笑道:“一家人一起吃用膳哪是什么费心不费心,只是让母后开心开心罢了。子娴这孩子,就是太守礼。”。
说着,她含笑的眼看向轩辕泽,让白子娴的面上迅速飞起一层红晕,有些羞涩地快速重新坐好,低着头文静地吃菜。
“如果皇兄与逸弟还有云儿此刻都在,那母后一定更开心。”轩辕泽淡淡地说着,俊容之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在提及云儿之时,眸中闪过一丝思念,让面对的司徒纤玉亦是心底一紧,却听他继续又说道:“如今宫中还可以锦衣玉食,而那苦寒的边关之地,早已粮草紧缺,让人生忧。”
司徒纤玉的面色彻底地泛白,一双拿筷的手也微微颤抖,想起自己的儿子不仅需要吃那等征战之苦,甚至还有着让人无法安心的性命之忧。
而自己却只能为了天阙的江山与以后,在这里未雨绸缪,暂时地忘却逸儿的一切。
“母后,皇上,都是子娴不好,是子娴让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地为子娴庆宴,子娴有错!”白子娴脸色也是微微发白,她不等司徒纤玉缓回神便迅速地起身对着她重重一跪,面容悲哀。
“傻孩子,这是做什么?要说错,也是哀家的错,是哀家主张这样做的。再说了,皇上与哀家并未怪你,快快起来,好好的说着话,怎么跪上了?”司徒纤玉忙去拉白子娴起身,无奈她垂首屈身硬是不肯起来,让司徒纤玉转头看一眼轩辕泽,暗示着他让白子娴起来。
“起来罢,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就是母后为你准备的,你何错之有?”淡淡看着这一幕,轩辕泽只觉满心烦闷,今夜这顿晚膳他只是应付母后而吃,根本不想因此而再生其他波澜。
“是!”听轩辕泽发了话,白子娴这才恭敬地对着司徒纤玉一福身,而后在芳菲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了座上。
“哎,这才乖。芳菲,替皇上皇帝与子娴斟酒,别尽被说话打扰了今晚替子娴庆宴的氛围。”司徒纤玉面上再度扬起笑容,温和地看一眼轩辕泽与白子娴,眼中满是为母的慈爱。
“太后,饮酒伤身,还需慎饮才是。”芳菲一福身,却是没有依言去替二人斟酒,让司徒纤玉脸色微微一变,微嗔道:“你怎么也跟子娴一样,尽说些扫人兴的话题。只不过几杯水酒,哪就那么弱的身子,这样容易伤得?”。
“这到倒也是,就像是人的感情一样,若不肯忘,又岂能轻易忘却。奴婢既劝不动太后慎饮,照做便是了。”芳菲面上淡漠如常,声音也是清冷无度。
而她的话却让司徒纤玉闻声面色一变。,便连白子娴也是脸色一白,握着筷子的手也是握得更用力,仿佛要将筷子握断一般。
常乐眼皮一跳,似乎有种不安的预感,却看着太后已经迅速地回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劝道:“哀家年纪大了,如今只希望能在睁着眼睛的时候看到天阙平平安安地渡过难关,看到泽儿与逸儿有一天,可以让哀家抱个皇孙,让哀家也开心地去见先皇。”
“母后…”白子娴面色一阵哀伤,明明是自己的生辰,明明该是庆祝的一夜,可是不知为何,心却堵得慌。
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但求一夜夫妻百日恩。
自己曾无意与太后提起的这番话,却成了太后布置今夜的一个局。只是,那人的心中始终只有一个人…
“子娴啊,虽然今日是你的寿辰,可是你始终是皇上皇帝的妃嫔!这酒,还是由你敬皇上皇帝才是。”司徒纤玉微笑着打断白子娴的话,眼中虽慈祥依旧,却有着不容拒绝地的坚定。
“是!子娴明白。”白子娴心一慌,从前以前的从容淡定一瞬间消失殆尽,让她起身握杯的手,微微地颤:“子娴敬皇上一杯水酒,愿皇上早日平定江山、,稳固天下,早日…与皇后娘娘重逢。”。
白子娴在说完之后顾不得对面之人那微微惊讶的神色,面上扬起轻淡的笑。只是心里的苦,却唯有自知。
“好,朕会的!”毫不迟疑地举杯仰头一饮而下去,常乐只觉喉中发哽,看着皇上皇帝那坚定的神情,暗暗希望这一切,真的早日成真。
白子娴有些无力地放下酒盏,在常乐微微疑惑的注视下,唇角扯起一抹涩然的笑。
“皇上!”…
然而,紧跟着他却惊讶地看到皇上皇帝在饮下那杯酒之后,整个人也无意识地手一松,那只银质的杯子便扑嗵一声掉落桌上,吓得他忙上前扶住皇上,却听到太后已经开口平静地吩咐:“皇上皇帝喝醉了,子娴,你送皇上皇帝回宫就寝!”。
心底有一根拉紧的弦‘砰’“砰”地一声绷断,常乐看着神色淡然而的太后,再看看一脸冷漠的芳菲以及闻声前来扶住皇上皇帝的白贵人,方才自己的那份不安,也彻底地让他明白了一切…
龙辇之中,白子娴第一次如此近地贴着那个心仪的男子,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紊乱,心底仿佛有一只不安份分的小鹿碰撞不停,让她尽管清楚身旁的人已经意识不清地睡去,却还是有种无法呼吸的紧张。
“子娴啊,哀家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受委屈了。你是一个心性清淡的女子,你不争名利、,不求盛宠,对泽儿又痴心一片…唉,曾经,云清也与你相仿,只可惜,她却不知宫廷讳莫忌讳,不懂得做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竟让泽儿对其专宠独爱,引得天阙谴声一片。如今,她的身份竟还是这般不堪,哀家也是无法再放任泽儿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太后的吩咐言犹在耳,白子娴的心,却是不断地砰动。
“落辇!”心思被一声细长的通传声打断,一道剌刺眼的光亮突然传进龙辇之内,让白子娴早已适应了辇内黯淡的眼睛一眨,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额角。
“你们小心着些,别伤着了皇上。”常乐让人小心地扶着皇上皇帝下辇,而后冷冷地看里面的白子娴一眼,淡淡道:“贵人小主也请下辇,皇上还等着小主您进去伺候安寝呢。”。
白子娴的面色刷“唰”地映白,常乐看着龙辇之中那张微白的清秀面孔,从前对她的几分怜悯此刻彻底地已消失殆尽。
龙乾宫的宫人忙进忙出,常乐将轩辕泽送回寝殿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如既往地替皇上皇帝宽下外衣,命人打来温水帮他擦洗脸面、,脱靴洗脚…再备好了皇上皇帝的干净睡袍以及平时皇上皇帝一应所需的物品后,这才准备离去。
“常公公…”当看着转身离去欲拢上殿门的常乐背影,白子娴只觉心跳好快好快,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贵人小主还有什么吩咐?”常乐冷冷地停下动作,一张清俊的脸孔之上脸上,也充满了鄙夷之态色。尽管他的态度看来恭敬有礼,可以可让白子娴依旧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对自己还是极度的不满。
其实,又何止是那人本身,便是他身边的人,心中眼里也始终只是向着皇后一人。
“没…辛苦公公了。”美眸一闪,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想叫下常乐做什么。
“小主记得好好侍候皇上,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小主若是侍候得好了,或许明日,奴才也该称呼小主一声‘娘娘’! 既然小主没什么吩咐,那奴才便告退了。”常乐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神情也是一如此前的冷然。
让白子娴因着他的这番话,手心不由一紧,却见常乐已轻轻地带上殿门,留下她一人静坐床畔。而床上安睡的男子,此刻却是什么也不知,安静得像个孩子。
“小主若是侍候得好了,或许明日,奴才也该称呼小主一声‘娘娘’!”常乐离去前的话不断地在耳中回荡,白子娴面上的血色早已一滴不剩,苍白得如同女鬼。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走上这条所谓的争宠之路。
“水。常乐。朕好渴…”床上的轩辕泽开始醒来,他的低喃让白子娴浑身一个激凌灵,这才想起太后的吩咐,知道他已经开始醒过来了。
心也越发地慌乱,慌忙起身走到桌边替他倒了一杯清水给他。
“水。朕要喝水…”此刻,轩辕泽的全身都浮现一种不正常的红,身体内外也变得滚烫灼热得吓人,他只感到全身好渴好热,干燥得快要将他灼烧起来。
手心突然抓住一个冰凉之物,轩辕泽一时分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凉爽的温度好舒服,让他忍不住一个使力,让他都也不理会那个微重的物体随之压在自己身上,只是尽力地想要涉取那片清凉之物。
“好热…”轩辕泽的头有些沉重地一头栽在白子娴的肩窝,全身的火热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身上那个清凉的、有着几分柔软的东西。
“皇上…”脸上的血色几乎要将自己的面孔爆破,白子娴从没有如此近地与男人相处,而身上的男人,还是自己一心倾恋的人。
“云儿…”然而,她的双手刚刚拥住身上的人,却感觉到轩辕泽全身一颤,一个让白子娴全身发冷的称呼,就这样急切地撞入她的耳膜。
“云儿,我的云儿,你终于回来了…”方才那个轻柔的拥抱让轩辕泽随即紧紧地拥着怀中那个柔软的身体,吸取着她身上那种清凉的芳香气息,眼睛也随之睁开,有些激动有些欣喜地看着身下那个熟悉的脸孔,他的声音激动而颤抖。
“云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我就知道你不会就此扔下我一个人离开,我就知道你的心里也始终爱着我,你舍不得我这样痴迷不悟地等着你…云儿,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是如何渡过度过的?云儿,心都不在身上的日子,真的好痛苦…云儿,我爱你,不管你是谁我依然只爱你…我们别再管其他任何事了好不好?就让我们只要守着彼此,哪怕天崩地裂,也不许再放手…”。
他痴痴地捧着她那张美丽清瘦的面孔,指尖跳动在她蓦然流下眼泪的脸庞,轻轻地俯下头,用唇瓣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却与以往一样,越吻越多。
“云儿,别哭…”他心疼地拥紧了她,温柔而缠绵的吻,一经印上那张诱人的红唇便引发了心底的灼热渴望,让他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去解她身上的衣襟。
“唔…”白子娴大脑一轰,所有的悲伤也蓦地被他的唇吻住,那种说不出的轻柔与火热,让她只觉心脏快要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皇上…”在他结束那个让人沉沦的深吻滑落到她的玉颈之时,她的双臂亦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这种亲蜜无间的相对,她很满足。
然而,她的这一声轻唤,却是让身上的人莫名地停下了动作,有些霸道地狠啄一口她的唇,示威性地惩罚道:“怎么又叫我皇上?叫我泽!云儿…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