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结束后,梅纽因就怀着更饱满的热情投入了他的工作。
战争突然扰乱了梅纽因充实而幸福的生活。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应当免去兵役,但艺术家的良心不允许他置身子纷飞的战火之外。梅纽因在战争时期“从阿留申群岛到加勒比海所有的兵营,然后又顺着大西洋另一面”作了五百场左右的演出。同时他为任何听众演奏极其正经的音乐——巴赫、贝多芬、门德尔松的作品,那些普通士兵的心弦也被他那热情似火的演奏艺术拨动了。
1943年他在纽约和贝拉·巴托克相识。巴托克应梅纽因之邀,写了一首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由艺术家于1944年11月作首次演出。这些年他的精力主要用在赴部队和医院的演出方面。他在1943年年末远涉重洋前往英国,在那里开展繁重的演出活动。当盟军在欧洲登陆进攻时期,他曾经随着第五军向前挺进,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在解放了的巴黎、布鲁塞尔、安特卫普演出的音乐家。当安特卫普郊区还掌握奄德国人手里的时候,他就在城里举行了音乐会。
战争就要结束时,梅纽因回到祖国,又像1936年那样突然谢绝演出。他毛病的症状显然更加严重了。他时常会在一两场连续演奏后右臂有一种类似痉挛的酸痛,他已经明确知道了自己因右肩关节活动过度而引起的关节炎症和肌肉扭伤,要治好并不很难,但要永远停止拉琴。梅纽因陷入了痛苦之中,要知道,音乐是他的生命,如果生命不存在了,治好了手又有何用。这是无需抉择的。这次暂时休息延续的时间并不长——总共不过几星期。梅纽因迅速而顺利地完成了表演的整休任务。他的演奏又一次无比的完美。雄浑的魄力、充沛的灵感、火一般的热情使人为之击节叹赏。
梅纽因为反法西斯作出的努力得到了父母的全力支持,但妻子诺拉并不能十分理解他,家庭不和睦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诺拉是个家庭观念特别重的女子,她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她宠爱孩子,也需要丈夫宠爱,但丈夫却经常扔下他们到处演出,从1943年起这逐渐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梅纽因也深感婚后才发现两人的个性太不一样了。妻子不理解也不原谅他对艺术如此着迷,似乎没有剩余的时间可以为家庭着想。但梅纽因却认为自己是深爱这个家庭的,但若真的在音乐与家庭中只能选择一样,他当然不能放弃音乐。所以他们到了1945年不得不办理离婚手续。
1944年春天梅纽因到伦敦参加音乐节时,他应邀去为英国舞蹈家奇阿娜·郭乌尔特的专场晚会助兴。奇阿娜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邀请梅纽因的,没想到梅纽因真的来了,这让奇阿娜深感荣幸。她于是又举办了宴会答谢梅纽因。梅纽因欣然前往,因为他对这个热情爽朗的英国女郎也很有好感,他从她炽热奔放的舞蹈中感受到了暗合自己琴声的神韵。
很快,他们成了好朋友,奇阿娜聪明伶俐,不仅热爱艺术,还精通文学、哲学、爱好与梅纽因惊人地相似。
离婚使梅纽因的感情成熟了,他看见了奇阿娜身上那种诚恳与真挚的品质,这是最让他敬佩的。他向她求婚,奇阿娜一方面崇拜梅纽因的艺术,另一方面又崇敬他的为人,便爽快地应允了,终于在1947年举行了婚礼。
1945年夏天开始后不久他就进行了一次在盟国境内包括法、荷、捷、俄等国的巡回演出。他在英国认识了本杰明·勃里顿,并且在音乐会上和他合作演出。勃里顿为他弹钢琴伴奏所发出的绝妙音响使他倾倒不已。梅纽因在1945年11月来到苏联。他在柴科夫斯基音乐大厅举行的同一场音乐会上演出了三首协奏曲——和达维德·奥伊斯特拉赫合奏巴赫的提琴二重协奏曲,独奏勃拉姆斯和贝多芬的协奏曲;在其余两场晚会上,演出了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和许多小品。当时的评论家写道:“这位绝妙的小提琴家施展身手的主要场所是大型曲式作品。沙龙风格的小品或者纯属卖弄技巧的乐曲并不是那么符合他的心思……最合梅纽因心意的是那种干军万马声势浩大的场面,但是许多小品通过他来解释,人们照样找不出任何一点点毛病。”
1946年5月,在战争造成长期的分离后,梅纽因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自己敬爱的老师乔治·埃奈斯库。这是他专程赶到布加勒斯特来看望老师的。他们在一连串的室内乐和交响乐音乐会上同台演出,因饱受战争创伤而失去朝气的埃奈斯库这时候好像增加了一股新鲜的力量,而梅纽因似乎也完全忘却了疾病的威胁,爆发出了更大的热情和活力。
早在1945年12月,梅纽因就与在希特勒统治下工作过的著名德国指挥家威廉·福尔特文格勒结交并成了福尔特文格勒的庇护者,这种庇护引起了一些人猛烈的抨击。1947年组成的法庭宣告福尔特文格勒无罪之后,柏林美国军管当局决定安排一组交响音乐会,担任指挥的是福尔特文格勒并请美国一些著名的独唱、独奏家前来客串,梅纽因第一个出现了。他在柏林开了三场音乐会——其中一场是对德国听众公开。在不久前的敌人面前演出这件事,惹得美国和欧洲的犹太人统统站出来大叫大嚷愤慨万分。在他们看来,像梅纽因这样的宽洪大量简直是一种变节的行为,因此有好几年干脆不准他踏上以色列的土地。梅纽因究竟能不能到以色列演出,这成了举世瞩目而引入争论不休的民族问题。当他再次来到以色列的时候,特拉维夫机场上的群众以冰冷的沉默来迎接他,他住的旅馆房间四周随时都有武装警察在保护。但梅纽因的演出,他的音乐,迅速地改变了这种敌意。在第二次访问以色列之后,有个批评家写道:“像梅纽因这样激动人心的演奏甚至可以叫无神论者不由自主地相信起神灵。”梅纽因1952年2月到3月这段时间在印度度过。这个国家古老的文化使他感到惊讶。他对印度的舞蹈、音乐、诗歌、建筑、风俗、传说都充满了无限的兴趣,但最终是它的哲学、瑜伽论的研究吸引了他全副的心思。这种印度古老的相信用默坐思维和刻苦修行而得到所谓的“超自然”力量的神秘的宗教哲学使他深深着迷,他甚至开始练习一些简单的瑜伽功,相信这会使他的病情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