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25日,发生在安徽省宿松县城东雷公岭孙×家的血案早已成为人们记忆中的往事,死者孙×时年34岁,其妻叶×时年31岁。2001年5月,凶手叶×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同年8月3日,县看守所干警将其送往宿州女子监狱服刑。
叶×在看守所等待判决期间,笔者特地采访了她,其声泪俱下,追悔之情溢于言表。现将采访手记发表出来,以期对人们有一点启示。
叶×被带到我的面前。其时已是深冬,但天气较暖和,她上身穿着红色毛线外套,内穿深蓝色高领开司米衫,咖啡色毛线裤外罩一条黑色开司米长裙,脚穿红暖鞋。如此的打扮让我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凶手”这个词连在一起,何况被杀者还是她自己的丈夫。当得知了我的身份后,她的泪就流下来了。她开始哽咽地诉说——
我是69年出生的,只念了小学一年级,二年级没念完。84年时,同村的孙×要娶我,腊月定亲,正月上门。不久,他便到外面去打工,那时我们都还不怎么懂事。他只比我大3岁。86年上半年(大概是3月)收到他的信,说在新疆乌鲁木齐犯罪,被判了3年徒刑。那时候,他的父亲患了胃癌,母亲摔伤了,我可怜他们,就整日去帮忙,象一个女儿。我心想:既然定亲了,他就是我男人,我等他出来。他后来在牢里又打架,加刑3年,共6年。为了让他好好改造,我专门绣了两双鞋垫,绣着“情哥如妹”,“花好月圆”八个字,还在手帕上绣了喜鹊梅花,寄给他,只想他老老实实改造,早点出狱,回家成亲。
那时候,我写信给他,要求他每星期写一封信回来。他后来每月写两封信给我。在牢里渐渐表现好点,减了半年刑。1991年11月份回了家。我俩92年冬月结婚。我整整等了他6年。
我们还没结婚时,他父母就把他分到一边去了。93年春天,给他父亲做完生日后,我俩都出去打工,在新疆他每月20多元钱,我做家务,省吃俭用,只要有好吃的都给他留着。半年后,他见我没怀孕,便开始怨我。去医院检查,医院说是他的毛病。
1993年腊月回来后,捡了一个女婴,但全身瘫痪,没有活。94年正月领养了一个女孩,当时才刚生下不久,头上血迹未干,喉咙里还长了马牙(医学上称上皮珠),抱去请人用针挑。我思前想后,心中难过,暗自哭泣,孙×劝我:莫哭,我拼命挣钱,养老。但这个孩子却命大,活了下来。现在上二年级。
我在家里种田,连公婆的共4亩。孙×回来后,这几年包了一些小工程,虽然辛苦,但日子渐渐过得有起色了。公婆每次过生日,生病,我总是第一个出钱,买礼物,还给零花钱。我婆婆说:“幸亏有叶妹送肉给我吃,我就能下地走路了。”对兄弟妯娌,我也热情相待,每次来,我都好菜好饭招待。
孙×喜欢吃饺子、卷子,只要想吃,我总是立即做。他有胃病,我每日清早打两个蛋花给他喝。为了他的身体,我专门养了80只鸡。在新疆呆了那么多年,他吃惯了捞面,我每天早上专门为他做,时常端给他吃。那时他在雷公岭上开仔猪行。
可是,他对我却是动不动就打,就骂,说:你无福,是个不下崽的黄牛!
叶这时大哭起来说:他每次打我都是打毒的,连拉架的人都挨打。他搞传销回来,一脚踹在我胸口上,连女儿都责怪他。有一次,他用脚踹我的小腹,害得我小肚子一直痛。在出事的前十几天,从蕲春讨债回来,到学校接了孩子后,就无事生非掀桌子,摔热水瓶、茶碗,我只问一下,他就打。有时打起来,就掐我的颈脖子……可能是在牢里养成的这个习惯吧。
前几年他挣的钱全交给我保管,但这两年总说没挣到钱,打长枪输掉了。回了家,什么话都不愿跟我说。后来,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今年上半年,我俩去乡里协议离婚,手印都按了,说好房子和孩子归我。后来他又反悔了,不同意。但他常常在外面过夜。有时回来,我生气不开门,他在门外一讲,我的心又软了,又和好了。他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丈夫,女人从一而终,我对他有感情。
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洗碗抹桌扫地之后,我又给女儿洗了澡,让她先去睡。洗过之后,喊他去洗。我见他不高兴,问他:你怎么总是一肚子气?到底是么意思?他说:有么意思?看你的表现!我问:你在外面是真的有女的吗?他不说,只说:我哪该替你娘俩当一生的奴隶不是?
夜里吵着,他又打了我一耳巴子,嘴被打出血了。我也骂起来。后来他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恶狠狠地说:“大不了就杀!”不知怎么回事,他拿起了旁边放的刀,我咬他的手,刀就不知怎么刺向了他的肚子……后来,他跑出去,打急救电话……
第二天清早,我送孩子去学校后再去医院,医生却说,可能不行了。
我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到五里乡派出所投案自首。
在整个叙说过程中,叶某一直在哭着,说想她的孩子,也希望那些男的,出了这样的事(指婚外情),干脆离婚,不要这样对待妻子。
从看守所出来后,我的心情分外沉重。如果能好好处理,这样的悲剧不是完全可以避免吗?
(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