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医跟着小厮来到后堂的时候，一名老头子正从楼梯旁走下，身旁一名看不清修为的年轻少女搀扶着老头。
凭着前世学医加上杨老头传授的医道经验，李天医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名老头子的问题。
面色发灰，眼白多于眼红，皱褶的脸颊上隐约有发青的经络，再加上灰中带白的头发，都表明这名老头子已经气血衰微。换句话说，他离死不远了。
这种情况在现代医学中只能通过长期住院注射营养治疗，也许通过各种抗生素治疗有可能恢复机能。而这不是现代，在这个世界只有针灸、丹药等情况。
三个月来，由于长期写字，对于修为的追求大于医道上的追求，李天医并没有学得几手师傅的金针秘术。
首先，他灵力种子没有凝结，第二，事实上这种金针秘术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小道，根本比不得真正以字入药，甚至用字来当药膏敷的效用神奇。
眼前这个老头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救治的，毕竟他的生命力在流逝，一般的药物，一般有灵性的字也根本不能对他进行治愈。
也许蕴含天地奥妙的六种字体中的“生”与“逆”能够救治这名老头子，但能写就天地奥妙字体的人何其之少。他如今就见过温子然施展过一张别人写就的“破”字，另外能扭转乾坤的字体更是难以想象。
“祖爷爷，慢走点。”少女搀扶着老头子慢慢走下楼。
老头子看了眼李天医，朝那名小厮道：“今天这是第一个客人吧。”
“是的......”小厮脸色涨红，声音也小了很多。
“哎！”老头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我这老头子要入土了，门店也该到关闭的时候了。”
抚摸着发黄古朴的楼梯扶手，神色带着不舍，“只是可惜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店面，如今也真的该是关门的日子了。”
挥了挥手，让小厮带着李天医去后堂选东西，然后便随着少女搀扶来到正门前的桌椅上。
“乐菱啊，帮我将这些法器整理一下。”
少女应言将一个个法器整理出来，按照老头子的意思排了一地。
尽管没有灵光，但在老头子眼中却是无比珍贵，这每一件东西都是祖宗留下来的，根本不是一般人。
“上古时期，我们乐家曾经是个名望大族，上古百家争鸣，何其壮观，看着这些法器，我都能想象到每个古人席地而坐，高谈阔论的一幕幕。只是现在万法不显，就连文道也逐渐扭曲剥离出原来的轨道，以至于能登顶的人寥寥无几。”老头子叹道，抚摸着一把古筝，这古筝的弦已经断裂，现在哪怕拨弄也只能发出一两个音节而已。但就是这一两个音节，也却独有一番感召人心的魔力。
似乎是不甘，又或是在垂死挣扎。
“可惜百年前发生王室反叛我站错了位置，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被迫在这紫荆城角落开辟一家法器店谋生，也不会身为明晰期的修行人，连一百五十岁大限都过不了。”老头子神色里充满了惋叹，“也算是我连累了你爷爷，他当年刚刚开悟不久，结果因为变故受到了重创，以至于年纪轻轻就过逝了。而你爹又是一个没能开悟的凡人。若非当年的事情，也许我们乐家在这紫荆城还是儿孙满堂的名门望族。”
“祖爷爷，你不要自责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这不还是百炼学堂的优秀学员么，上次的比试我还拿了第一名。”少女安慰道，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相信我们乐家在我这一代能够重焕生机！”
老头子干瘪地嘴角笑了一笑，郑重说道：“好了，好了，你拿了第一名也不要骄傲，只是识学期的学考而已，你的路还很漫长。”
............
在老头子跟少女交谈的时候，李天医正一脸不快地站在店铺后堂。
方才在另一家店铺受的气几乎就要发泄出来！
刚才他说要一根质量不错的巨型毛笔，这名小厮倒也给他挑了几根，李天医舞了几下也觉得趁手。
足可以抵挡任何识学期强度攻击的乌檀木笔身，以及铁啄鹰的羽毛制作的笔刷，灵性十足，其中还赋予了几道识学期能够写就的字形。李天医甚至只需要将一点灵力灌注到其中，便能够催发出足够的威力，可谓是大大减轻了灵力消耗的负担，是打持久战的良兵利器。
本来李天医对这毛笔心动了，只是当听到小厮开口说到价格，李天医的脸色一下子垮了。
“什么？三万块玉石？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李天医对着小厮吼道。
小厮面对李天医的怒骂没有生气，只是挠挠头，苦笑道：“客官，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你看别家店有没有三万块玉石能拿下一个可以伴随你走完整个识学期的法器？没有吧，至少是六万。我们小店本来生意就不太好，三万玉石已经是甩卖了，真得不能再少了。”
“抱歉，我不是大老板，三千块我或许能考虑，三万，我实在买不起。”李天医这会儿才发觉，原来百炼学堂学费根本不贵，最贵的是法器。
就这么一个低阶法器，卖到了三万块。虽然他承认这家比起之前那家便宜了不止一倍，但自己囊中羞涩，根本买不起。
“三千块......”小厮也无语了，“那你恐怕只能挑选前面那些杂物了。”
李天医脸色一阵青白不定，搞到最后自己真的要选那些破烂了？
从后堂出来的时候，正见到老头子正将那些破烂一件件地欣赏着。
破烂还欣赏？灵性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用？
他匆匆扫过一眼摆放整齐的杂物，就这么一眼看过去，李天医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了。
没错，刚才他分明感受到其中有一块木疙瘩发出了一道幽光。
可他下一刻看去，这木疙瘩又显得平淡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表面上坑坑洼洼不说，头部更是如同扫帚一样生出几个青色须枝。
敢情这还是新生出的枝桠？这东西是多久没人动过了，都发芽了？
这时候，他感受到面前一道目光紧盯着他，一抬头，正是那个老头子。
“没想好选什么吗？”那名少女在一旁，李天医这时才正视她的容颜，这个少女长得很不错，她将大多长发盘起，而只由了两鬓落下两道流苏式的秀发，不施粉黛的脸上光洁如玉，浅红的樱唇配上精巧的鼻梁，干净自然，再配上眉间带着的几分英气，比起通天酒楼里的几名花旦也丝毫不逊色。
李天医愣了愣，回答道：“没资金，没办法，法器买不起，抱歉了。”他当然不要这些破烂。
转身，出门，简单的动作，李天医刚迈出一步就不知怎地被绊了一下，若非他现在体质增强，对于平衡的掌握也不错，否则他就要狼狈地摔倒了。正觉得有些恼怒，低头一看，还是那一根长着青色须枝的木疙瘩。
“有句古语，买椟还珠。你既入宝山还空手回，老夫是该说什么好？是说你蠢，还是说你太年轻不识货？”
老头子的话传来，李天医顿住身形，再次看了眼脚下的木疙瘩，虽然看不出好坏，但是他听了老头的话，一时间想起了脑海中诸多典故情形。
小说里往往主角都是获得了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结果后来发现神奇无比，籍此一飞冲天的事情比比皆是。
如今现实中上演，李天医自然不会不把握这个机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