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劫匪自是一溜烟儿的跑得没影,来时猖狂至极,走时窝囊至厮。
瞧那屁股尿流的样儿,我都替他们汗颜一把。
阿娘双手合十的不住念叨,说是神仙保佑。
阿爹招呼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众人惊魂未定的纷纷上马车,离开此地继续赶往长安城。
临了上马车,我少不得回首望向还在半空中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心里多了丝乐呵。这二人本极为的形象,如今却是鼻青脸肿,衣饰歪脱,发披散。着实好笑,我微微赫然。
司命星君!雷公!
看形貌,听言语,想来,司命星君便是南斗六星君之一,南极长生大帝坐下大弟子。
至于雷公,便是那天上赫赫威风的雷罚之神,雷公雷震子。
呵!说起来也是奇怪,我从来都是个怪人,从我第一世出生开始,便能记得前世的记忆,从来不忘,可一开始我是谁,却是不知。
我天生就能听草木虫兽语,能见鬼神,能知自己生死。
此番已不是一两次遇到,虽无惊讶,但却无语。
故而对于这样的我,阿爹很是喜欢,他不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觉得他有一个聪明伶俐,听话乖巧的女儿,从出生便不用花多大的精力照料。从来不哭不闹,喂饱就睡。
断了奶后,更是省心得很。
有哪家的孩子八月就自己学走路?十月看书?一岁能写字?两岁能作诗?更别说琴棋书画,女红中馈,比神童更神童。
为此,阿爹一直觉得,自己有这样懂事聪明的孩子,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自豪!
从桂县到长安城,白日赶路夜里休息,整整走了三日。
第四日的午时左右,两辆马车才缓缓出现在长安城的城门口。
城门下一早便有人等候,看到马车,笑着上前揖手:“可是新上任的张御史张大人?”
阿爹自是抱拳回礼:“正是,可是水天升水大人?”
“哎呀,在下正是水天升,张大人,可把你盼来了,来来来,走,先带你们去府邸。”
水天升哈哈一笑,说着,便上马与阿爹一同而行,缓缓进入长安城。
哥哥好奇的问道:“阿娘,那水大人是谁?”
阿娘揉揉哥哥的发,笑道:“水大人是吏部外郎,与你阿爹官品一样。”
吏部外朗,从三品文官,专管制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
故此,阿爹是一下升了六级,一下升六级,未免太过唐突、不现实。
可他到底是发生了,这个中原由,想来除了任升的官员知晓原因,谁人能猜到。
马车也不知过了几条街几个弯,随后才停了下来,外边的红儿拉开车帘:“夫人,少爷,小姐,到了。”
下马车的时候,阿爹已和那水大人进了屋,红儿和绿儿去拿东西。
这一次升迁来长安城,家里除了四人,便只有两个卖了身的婢女。
哥哥欢呼一声,已经跑了进门,我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迈步进去。
里面是三进的院子,很大,中间有个花园和荷花池,花园的小径种了一排桃花树。
再进内院,哥哥已经选了左边一个大房间让绿儿打扫。
我并不急着选房间,瞧了瞧,倒发现后房外左边还有一道门,推开门便是一条小径。
小径两边都种了开得甚好的细碎景竹,里面,便是一颗巨大的桂花树,看树龄起码也有二十几年了。
树的边上,竟盖了一间竹屋,门前小径回廊种了很多五角星,把回廊都爬满了绿色,上面开满红色的五角星形状花朵。
这是个不错的院子,静幽幽的,我很喜欢。
竹屋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但摆设很少,只中间一张竹制桌子和四张竹制椅子。
我越看越喜欢,寻思着往后都住在这儿,甚好!甚好!
正想着,阿娘已寻我寻到此处,瞧我站在屋里,放下心来。
“去挑房间吧,我给你收拾收拾。”
我说:“阿娘,我便要这竹屋了。”
阿娘愣了一愣,似乎也觉得这小后院的景色着实不错,可她认为,我也不能在正屋没有一个房间,便让红儿给我整理一个。
我点头:“恩,娘看着办便是,东西便都搬来竹屋。”
竹屋不用如何收拾,我的东西也不多,几套衣饰,再者就是书籍竹简了。
整整两大箱的书籍,可竹屋没什么摆设,也只能先放在箱子内。
红儿过来往竹床上铺被褥等等,又添置了茶具,之后便没什么事情了。
竹屋还是很大的,三间式,一边书房,一边睡房,中间是厅。
如今天色已晚,不便再收拾。
那水大人与阿爹在中庭寒暄半响之后便告辞了,草草吃过晚饭,回竹屋看书看到戌时二刻才睡下,一觉到天明。
吃早饭的时候,阿娘问我:“若儿,你的屋子,可还需要添置什么?”
“衣柜,书架,书桌,软榻,要竹的。”
哥哥眨眨眼,冲阿娘道:“阿娘,我也要软榻。”
“好,你也要。”
我暗暗一想,在桂县变卖了房子家具,手头的银钱还是够添置的。
况且,我那几样东西都是竹制,比木制便宜。
阿娘的办事效率向来很快,到下午,便有人把东西运来了。
我当即把书都摆上,整理好,找了本书坐在回廊下看。
哥哥得了软榻,便跑来竹屋玩。坐在桂花树上,晃着腿念叨:“小妹,别整日的看书了,这些书,你看了一次又一次,还是什么道经禅书,阿爹阿娘也不怕你以后真出家做了尼姑?”
他固然看不得我整日像个木偶娃娃的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日。
我头也不抬:“大臻野史。”说的,自是手里的书。
“野史?说的什么?”他轻巧跳下来,凑到跟前。
“大臻开皇的事迹。”
忽而,手里的书被哥哥一把抢了,他撇撇嘴道:“别看了,小妹,陪哥哥出去走走可好?”
我懒得抢回来,也不抬头看他,只说:“不去。”
“为何啊?”他问。
我答:“不想。”
他皱眉,晓得我一贯是这个答案,随即一挑眉,一拉拽了我就往外走,边道:“走啦,整日的看书有什么好的?”
被拉着走,我微微一叹,终没甩了这手。
人活得太久,轮回太多次,便对亲情没了太珍重的感觉,可到底,也是生活了十二年。
平日里虽淡漠,却还是觉得,有家人,也比没家人好,还是家人的时候,便还需在意。
有一个十二岁的哥哥,又是个不安分的主儿,终究是要随一点的。
况且他这个人,刁顽还很执拗,认准了一件事儿,十头牛也难拉回来。
去瞧瞧也好,长安这个大臻皇都,也不知是何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