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远处就有丫鬟端着青花瓷碗走了过来,道:“夫人,这是世子今日找郭太医新拿的安胎药,听说对身子疲乏酸痛有奇效,您趁热喝了吧。”
贾氏闻言,接过碗一口就喝了,那丫鬟这才端着空碗下去复命。
“让你见笑了,我们成亲好些年才得了第一个孩子,世子总是担心我的身子,每天都去宫里找擅长这方面的太医开药。”
贾氏有点不好意的低下了头,她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这样。
宋清宁也微微一笑,赞叹道:“世子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有几个能嫁的郎君如世子这般知冷知热?”
听说宋清宁话里的意有所指,贾氏垂头不语,这些事情都是姜氏在管,从来不许她们插手。
要真说起来,她也是同情眼前这位妙龄少女的,殷恒忠确实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
“让世子夫人见笑了,是清宁唐突了。”
宋清宁羞赧的低下头,想喝口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谁知喝的太急,一下子就呛到了,一时咳的喘不过气来。
贾氏也没料到她突然就呛到了,赶紧站起来帮她顺气。
宋清宁急急忙忙的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想捂住嘴,却意外带出了另一样东西。
贾氏正站在她身边,只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弯腰想帮她捡起来,却在看清楚那团红色的东西后,大惊失色。
贾氏是恭顺侯府的世子夫人,未来侯府的女主人,不管是什么大场面姜氏都愿意带她去,因此贾氏知道的事情比普通的内宅妇人要多许多。
此时她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个红色的同心结,女子身上佩戴同心结原本不稀奇,但宋清宁掉下来的这个却非同凡响,如果她没认错,这是已故的裕亲王妃常用的手法。
当年宫中那段秘闻,裕亲王十八岁暴毙,裕亲王妃产下遗腹子后立即随夫而去,也是因此萧太后对荣郡王格外疼惜一些。
裕亲王夫妻伉俪情深,当年就因一对同心结定下一世缘分,每年到了王爷王妃忌辰的时候,荣郡王都会将父母留下来的那对同心结佩戴在身上。
有不少心仪于荣郡王的女子都从这对同心结下手,想炮制出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来,可却都已失败告终。
那东西的做法十分精细复杂,随着裕亲王妃的去世,她亲手编织的那对也就成了绝品,荣郡王寻遍天下巧手,可这世上也再无一人能织出它来。
父母的遗物,荣郡王宝贝着呢,贾氏也只是在太皇太后身边拿着匣子细看了一眼,虽只是一眼,但她能确定,宋清宁身上的这个跟荣郡王的那个一般无二!
不管宋清宁是从何处得来这种同心结的都不是小事,贾氏想着面色更加惶然,秋纹回头见贾氏拿着红色同心结在思量着什么,赶紧过去,一把攥在了手里。
手上的东西被拿走,贾氏立刻就看向秋纹,秋纹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多些世子夫人,这是我们二小姐掉的东西。”
贾氏见她神色有异,拿了东西就赶紧藏在袖子里,一副生怕被别人瞧了去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安,觉得这二小姐说不定就跟荣郡王有什么联系。
殷家可以同萧家争,可以同萧家抢,但绝不可以动荣郡王,因为荣郡王不但是萧太后的眼珠子,还是太皇太后的重孙子,太皇太后早有明言,殷家再贵重,也绝不可能凌驾于任何皇室子孙之上,哪怕她还在垂帘听政,也断不可能!
宋清宁身后一众丫鬟手忙脚乱的顺气,才算让她缓了过来,她用手帕捂着嘴,满脸通红,显然对贾氏和秋纹的动作一无所知。
“世子夫人,是清宁失礼了。”
她尴尬的服了身,一副羞愤之极的模样。
若贾氏没发现她身上的拿东西,自然是要好言安慰她一番,但此刻她心里只装着这一件事,一心只想赶紧回去告诉婆婆。
“二小姐,外面的风有些大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也快到用饭的时间了。”
秋纹也上前,道:“是啊,外面凉了,小姐穿的单薄,还是先回去吧。”
宋清宁知道,贾氏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也就顺势点了头,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回走。
屋内的柯氏和姜氏也谈的并不顺心,贾氏和宋清宁一走,姜氏说了一番客套话,便开始紧逼柯氏了,这亲事一天不定下来,她一天就不安生。
“亲家母,这便是忠儿的生辰八字了,不如今日您也把宁丫头的生辰八字说一说,我今日就让人好好算算。”
柯氏有些惊讶,也有些生气,她没想到姜氏竟然这么急,按规矩,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两家议亲要反复来回三五次,才能显出自家女儿的贵重,将来出嫁才能有面子。
今日柯氏才是第一回带着女儿来,姜氏竟这样迫不及待的就要合生辰八字,若不是宁儿还未及笄,看姜氏的样子恨不得明日就抬进门了才好!
“侯夫人,这是不是太急了些,我今日还是初次登门……”
“这有什么关系,早定了好,改日我就让忠儿去下聘礼,来年春天宁丫头就该及笄了吧,我找人算过了,她及笄的第二天就是好日子,不然就将婚事定在那天吧……”
姜氏说的尽兴,根本没在意柯氏越来越黑的脸色,在她看来,宋府本来就是高嫁,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他们紧赶着娶媳妇,宋家女她是绝对瞧不上眼的,如今婚事由她做主,宋家应该没有异议才对。
“侯夫人,就算是平民之家的女儿也没有这样紧赶着嫁人的道理,这不是让我的女儿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柯氏打断了姜氏的话,姜氏不满的眯了眯眼,冷笑道:“那大夫人是想让宋大老爷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娶了我儿子不要的女人为妾,宋大老爷好本事,他倒也一点不怀疑那戏子怀的是不是他的种……”
姜氏有了倚仗,也不怕柯氏翻脸,柯氏忍了又忍,就算宋廷书有千万个不好,也不是姜氏能说的,宁儿还没嫁侯夫人就敢这样对她,若是嫁了,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她的宁儿呢。
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忍,只能希望自己的退让能让姜氏有一点恻隐之心,将来待她的女儿好一些。
“婆婆!婆婆!”
贾氏脚下生风,一点也不比出门时候的从容优雅。
姜氏皱眉,她这个大儿媳一向是个温顺守礼的,今日怎么竟毛躁起来,在柯氏面前失了体统。
姜氏不悦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一点世子夫人的模样都没有。”
贾氏此刻也顾不上婆婆的冷嘲热讽,快步上前凑紧她的耳根便低声说了几句。
姜氏脸色微变,荣郡王是她们绝不能触犯的禁忌,若惹怒了荣郡王,太皇太后那边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姜氏将宋清宁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不出来,二小姐的身上还有那样千金难求的东西。”
宋清宁一愣,佯装慌乱,道:“侯夫人在说什么,清宁听不懂。”
姜氏自然看得出她神色间的不自然,柯氏也疑惑的回头看她。
秋纹在一边悄悄拉宋清宁的袖子,将一个红色的物什塞进了她手里。
柯氏见了不悦道:“你们拉拉扯扯的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的吗?”
她上前,一把拿过了秋纹手里的东西,正是那个红色的同心结。
柯氏没见过荣郡王身上的同心结,除了觉得结打的精致些并没发先生什么异样,倒是姜氏见了那东西,瞳孔一缩。
贾氏还有可能看走眼,她绝不可能看走眼,在太皇太后身边那么久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同心结跟荣郡王每年带的绝对是相同的手法!
要说是宋清宁自己做出来的,姜氏打死也不信,那手法就算是宫中顶级绣娘也学不会,宋清宁就算绣工再好,她也没机会细看荣郡王身上佩戴的东西,若只靠旁人描述,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姜氏忍住了冲上前去质问的冲动,她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落魄的世家女,宋老太爷都去临江府修养这么多年了,宋家造成了空壳子。
可没想到,宋家的这个嫡次女手段层出不穷,一两次还能说是巧合,次次都是巧合她绝对不信!
柯氏也不傻,就算再不甘心,她也不能明知道此女可能跟荣郡王有关系还逼着柯氏要生辰八字。
“刚才我好像听见侯夫人在要我的生辰八字,清宁还是第一次登侯府的门,这样是不是太快了点。”
姜氏明白,这丫头是在给她娘报仇呢,笑道:“我就是提一提,想早些将你们的事给定了,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我很喜欢。不过,礼不可废,这件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宋清宁弯了弯嘴角,上前从柯氏手里接过同心结,郑重的放在袖子里。
“娘,既然侯夫人不问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柯氏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姜氏,怎么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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