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姨娘年岁不小了,却保养的极好,此时一笑,也只有浅浅的细纹在眼角显露出来。
“尤姨娘,您怎么在这里?”
宋清娇也看见了那边的动静,赶紧凑了过去。
尤姨娘见了她,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道:“是宋四小姐,你近来可好?你母亲可好?”
宋清娇笑吟吟道:“都好,都好。”
尤姨娘看着她面容娇俏,身段婀娜,默默点了点头,过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就能光明正大的叫她外祖母,而不是姨娘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
“宋四小姐跟尤姨娘长的可真像呢,不愧是祖孙俩。”
这话说的越矩了,可尤姨娘听着却格外的受用,也不想纠正。
“四妹,若尤姨娘是你外祖母,那昭武将军夫人又是谁?”
清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气氛陡然沉了下来,尤姨娘看过去,却见宋清宁浅笑着站在不远处。
方才说那话的夫人此时一句都不敢多嘴,那是宋府二小姐,真正的宋府嫡女。
“四妹,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
宋清娇咬着嘴唇,不甘心道:“尤姨娘就快要被扶正了,以后她就是义襄伯夫人,这京城谁人不知……”
“哪怕尤姨娘真成了伯夫人,你的生母也只是个妾,你的母亲是宋府大夫人,你的外祖母只能是昭武将军夫人!”
柯氏也站了起来,将宋清宁护到身后,她不能每次都让宁儿冲在她的前面,她才是宁儿的母亲,应该由她来守护宁儿。
“只要尤姨娘成了伯夫人,崔姨娘迟早会被抬为平妻,到时候我的外祖母可不就是现在的尤姨娘了吗?”
柯氏冷冷的看着宋清娇,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急不可耐了,不管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尤姨娘都还只是妾室,而你,还是宋府的庶女,清娇,这就是你和母亲和嫡姐说话的态度吗?”
侯府的家宴请来的大部分都是主母和嫡女,就算有庶女也是缩在一旁,不敢出头,只有宋清娇是个绝对的例外。
这些命妇嫡女中不乏身份高贵,不需要讨好尤姨娘的人,此刻都对宋清娇厌恶起来,以前还可以把她的放肆当成直爽洒脱,可如今主母嫡姐在场却依然如此不识礼,只能说是不守规矩了!
“我……”
宋清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看那些平日里都十分欣赏她的夫人们面露不满,顿时心慌又委屈。
尤姨娘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冲柯氏道:“大夫人,是我逾越了,不关清娇的事,她也是有口无心。”
恭顺侯夫人姜氏也出来调解道:“都是误会一场,宋大夫人莫较真。”
“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较真,我怎么样不要紧,却不能让我的宁儿被看不起。来人,将四小姐送回府,再找个嬷嬷重新教她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吧。”
宋清宁眯了眯眼,柯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柔弱,毕竟是将门虎女,生来便有那么一股洒脱劲。
只可惜,柯氏的强势只在宋清宁受到委屈的时候,放在平时,一定又是能忍则忍那一套。
“宋大夫人,你这就太不给我面子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何必弄得这么僵硬。”
姜氏的本意是抬举尤姨娘,让柯氏看看清楚他们殷家的实力,她可不想让宋清娇当着尤姨娘的面下不了台。
柯氏还要再说什么,几个丫鬟婆子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道:“夫人,不好了,外院出事了。”
外院是男人们的地方,出了事不去找侯爷,找她做什么?
当然,这话姜氏没问出来,而是拔腿就往外院走,边走边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那婆子道:“安乐公主不知怎的去了外院,还恰巧就遇上了萧大公子。”
姜氏心里一惊,赶紧问:“然后呢?公主可有出什么事?”
婆子急道:“公主没出什么事,萧大公子却有事了。公主本来是在看公子们射箭,萧大公子数次拔得头筹,公主便要试探他的勇气,于是将苹果放在他头上,站在三尺开外的地方射,萧大公子立刻就晕了过去,公主便说他没用,扬言要退亲呢。”
姜氏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但一想这件丑事是在他们侯府出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若是处理不好,萧太后的怒气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姜氏赶到的时候,安乐公主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喝茶,脚边正躺着晕过去的萧大公子。
“公主,您看萧公子都已经晕过去了,您就让大夫给他看看吧。”
姜氏赔着笑脸,小心翼翼道。
安乐公主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若是真触了这位小祖宗的霉头,可不知怎么收场才好。
安乐公主又呷了一口茶,才悠悠道:“真是没用的男人,我安乐的夫君,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这个萧公子差远了,回去我就让父皇退亲。吟荷,用水吧他泼醒吧。”
那吟荷也是常年跟在安乐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对公主的肆意妄为早就见怪不怪,此刻拿了一盏冷茶,当头便倒在了萧公子的头上。
姜氏瞪着眼,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她还有点幸灾乐祸,现在却只有庆幸,庆幸这位姑奶奶不是嫁到他们侯府来,不然哪个相公和婆婆能够受得了?
萧公子咳嗽了几声,果然醒了过来,看到周围站满了人,自己却满身狼狈,羞愤的脸都红了,指着安乐公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从此以后,咱们便再没半分关系,你懂吗?”
萧公子一听脸都白了,讷讷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轻易儿戏?”
安乐公主昂着下巴,道:“我父皇疼我,自然会应允我的要求,你太差劲了,完全不符合我的驸马标准。”
这几句话最伤人,萧公子却还是不服道:“实在公主试探的方法太刁钻,我对公主真心相待,公主却戏耍于我。”
安乐公主冷笑道:“戏耍?吟荷,你去将那个苹果顶在头上,站在萧公子刚才站的地方。”
“是。”
吟荷利落的照办,安乐公主果然站在三尺之外,拉满弓箭,瞄准了那个苹果。
萧公子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赶紧劝道:“公主莫要意气用事,这位宫女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我为我刚才的莽撞道歉,还请公主放过这个宫女吧……”
话音未落,箭却已离弦,“咻”的一声破空而去。
“啊!”
姜氏惊叫了一声,就见那支箭稳稳扎在了苹果的中心,然后掉落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中,吟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掏出帕子擦了擦溅在头发上少量的苹果汁。
“看见了吗?你的胆量连我身边的宫女对不如,并且,你对我没有丝毫的信任,既然如此,我想就没有必要成亲了,我对驸马的要求,你一点都够不上。”
萧公子颓然的坐在地上,安乐公主并非只有刁蛮,她的行为虽然大胆了些,但却不无道理。
“这趟出门还是有收获的,恭顺侯夫人,谢谢你的款待,我累了,想回宫休息了。”
姜氏这才回过神来,道:“恭送公主。”
安乐公主缓缓而去,萧家也来人将萧公子接回去了,姜氏缓缓松了一口气,愉悦的勾起了嘴角。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大媳妇怀有身孕,安乐公主要退萧家的亲事,还有对宋府那边的施压,都很成功。
殷家才能是这京城的第一大世家,上有太皇太后,下有恭顺侯爷,殷家一定会将萧家远远的甩在后面,越来越辉煌。
晚宴过后,宋府的夫人小姐们略坐坐就回了,这一路上,孔氏的心里千回百转才理出一个思路来。
看恭顺侯夫人的意思是要抬举义襄伯府的尤姨娘了,这样一来崔氏抬平妻也就不是遥远的事情,那么崔氏母女必将脱离她的掌控,宋清娇对她的女儿宋清敏来说也是个威胁。
除此之外,最让她觉得焦心的是,若崔氏扶正,掌家的权利还会不会在她的手里。
柯氏纯良易欺,可崔氏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她的野心勃勃甚于柯氏数倍,将来一定是个极大的威胁。
先前她不同意宋清宁进殷家的门就是怕大房有了恭顺侯府撑腰,反倒来对付她,如今看来,若是崔氏扶正,威胁更大,后患无穷!
孔氏心里明镜似的,一点也不慌乱,这么多年了,她早就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虽然最近宋清宁的表现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总体还未脱离她的掌控,已出嫁的宋清蕙和柯氏也还一如既往的信任着她,就算宋清宁进了殷家的门,只要好好引导,她仍然还能保住现在的生活。
“二夫人,到了。”
玉瑾先下了轿,扶着孔氏从里面也下了轿。
孔氏转头,就见宋清宁扶着柯氏欲望牡丹苑的方向去。
“大嫂,清宁,你们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