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场上见过无数具尸体,从未起过任何情绪,此时望着溯天的身体,我半响不敢上前一步,千和赶来,他将溯天的元魄勉强保住,带着他的身体要走,我反应上来,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想要说很多话,想要问他很多话,看到溯天昏迷不醒的脸,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千和看着我,神色仍旧没有什么变化,道:“不关你的事。”
我握着手中的鞭子没来由的有些颤抖。
千和带着溯天回去,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荒林尽头等了足足半月,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彼时北寞的战书又到了。
我没有什么心情同他多做纠缠,使全了堕冥四十九式,他却全部接的住。我稍稍停下来观察了一会他,他蹲在高处的岩石上,喘着气,勾起一抹笑道:“看来,我送的礼物你已经收到了啊。”
我皱着眉看他,他缓缓站起身,摩挲着自己的利爪,歪着头道:“我听闻了一个有趣的事情。”眼睛瞧着我,接着道:“你也不是全然没有缺点,在战场上你最大的能耐就是,不会被激怒,想要赢你的话,首先就要激怒你。”
我盯着他有些病态的神情,他道:“所以啊,就想要送你一个礼物,那个小仙君,他闭上眼睛浑身是伤的样子,你看了以后,心里有没有被激怒啊?上回我跟你说,如数奉还的时候……”
我握着手中的鞭子,感到自己已经有些颤抖,道:“所以,是你打碎了溯天的元魄?将他重伤?”
北寞见我这幅模样,大声的笑出来,好一会才道:“确然是我,如何?”
我一步步走向他,手中的九节鞭拖在身后,与地面接触,发出尖锐摩擦的声响,我道:“仅仅只是为了……激怒我?”
北寞活动了自己的武器,迎向我,追备好了接下来的同我一战,几乎是瞬间,我便到他背后,挨着他道:“那要恭喜你了,你成功了。”
在我招招紧逼之下,北寞落在地面,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污,便在此时,我将鞭子缠在他右臂之上,紧紧缚住,一回手,已经卸下他一只胳膊,我平静道:“从前想着留你一命,往后还能打着玩玩,但是如今……没有这个必要了。”
看着他捂着断臂在地上挣扎,我向他走去,九节鞭因为我的怒气,连接成起来成一杆长枪,我抬起手,长枪对准他的下腹精魄所在的位置,将要狠狠扎下去时,一卷浓烟骤起,手中的九节鞭没有伤到他,散开之时,他已经不见了。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
此次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命,平日里没有敢来一战的族也过来了,也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说是这几日是取我命的最好时机,我每日在战场上杀敌,直到他们没有人再敢上来,这半个月,将我往常好几年的仗都打完了,日日夜夜没有间断。
确定了没有再来的族兵,我又回到荒林尽头等着溯天的消息。
最终等到千和过来,他看着我身上满是血污,皱着眉,上前为我擦拭掉脸上的灰尘,道:“怎么弄成这样。”
我道:“溯天,他还……好吗?”千和闻言停在我脸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会,道:“他还活着,只是没了元魄。”
我道:“那同死了有什么区别?”千和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为我整理了我早已经面目全非的盔甲。
我双手捂着眼睛,终于没有忍住道:“是我的错。”
千和的声音不大不小,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说过了,不管你的事。”
我摇摇头,如果之前的事情我可以逃避,可找一些其他理由出来的话,此回,此回却已经明确的知晓,溯天的死,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啊。
我镇定了一会,抬起脸同千和道:“这件事我去天帝那里请罪罢。”千和道:“这件事天帝已经知晓,他没有传你,你去凑什么热闹。”说罢,他面色有些暗。
我望着他的脸,想到溯天同他那样亲近,他一定,是很难过的罢。我将手伏在他的背上,他望着我,我们半响都没有说话,许久,我道了一声:“你拿我的元魄去救他罢。”
千和忽而离开我一步,面色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冰冷,道:“你那时说你不珍惜自己,现在看来,你也不值得别人珍惜。”说罢他便拂袖而去,他这句话像把闷锤砸在我的心口,我不知为何,伸手想要去捉千和的袖子,我觉得自己有话没有说完,却没有把握好力量,将他半片袖子拽下,我握着千和的衣袖,抬眼之时,瞧见了千和手臂上,一个小小鸡心形状的伤疤。
我震惊的后退一步,已经过了三万多年,这些事情早已经尘封在我的记忆里,虽然经历了那般苦痛的时日,但是时日一长以为自己什么都已经淡忘,此时回想起来,我却连那时关于陈玉白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终于知晓,为何我看到千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神君那般心生厌恶,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为何会觉得莫名的熟悉。
千和看着我道:“那么就如你所愿,我会离你远一些,你觉得这样就能够避过你相信的那些命,那我就离你远一些。”
言罢他便离开,我没能够支撑的住自己,瘫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片荒林之中。
千和说话便算话,他再也没有来寻过我。
这些日子以来,我终于能够理智的整理清楚这些事情,我想,原本在凡间那时我便拖累千和,如今,真的再也不能了。
我头一次战书下到炼鬼族里,因为,该偿的命还是不能够忘记。北寞彼时很容易便看得出来,是强撑着不愿示弱,我同他道:“如果一开始,你能够认清你的敌人是谁,不去使这些下作手段的话,兴许你还能在这世上多呼吸几天。”北寞没有搭话,我接着道:“很想杀我么?那么给你一个机会,通栖峡谷一战,我便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