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嫣嫣扶着因为醉酒有些晕的脑袋,半响才答道:“谈不上喜爱,只略懂一二。”
刘卿思那厢却似乎没有听明白孙嫣嫣并不想同他继续话题的意思,弯着眉眼继续道:“在下也是略懂一二,可不知孙姑娘除却梧桐记,还喜欢哪场?”
虽说并不想同这个看起来乏味的书生多说,但提到了这个话题,她却仍仔细的回想了一会,道:“也便只有泪青衫了。”顿了顿补充道:“戏文写的不错,坏就坏在那演杜伯生那位伶人演得不好,看戏看了这样多,没有见过哪个每每演到同赵水陌分别之时哭到失态,后边的戏可都连不上了。”
刘卿思用指节扣着石桌,良久,笑道:“在下也最为喜爱这场戏,孙姑娘刚刚提到的那位伶人,可并不能说他演的不好。”
孙嫣嫣提起兴趣,皱着眉瞧他:“为何?”
刘卿思道:“因为那位,便是杜伯生这个人物的原型。”
孙嫣嫣睁大眼睛,如此的话,便能够讲得通了,那位可是真情流露,却并不是演的不好。她对戏园中的事情自觉颇为了解,此时头一回从刘卿思口中得知这件事,孙嫣嫣觉得自己可能在戏文这里的了解,还在眼前这位之下。
她望着刘卿思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此时阿莞终于回来,他一边向这边走,一边道:“姐姐最爱看的戏文可都是出自先生的手,先生怎会不知道。”
孙嫣嫣有些呆呆的望着他,道:“那么你就是那位出了诸多名作的永隽先生?”
刘卿思拱手道:“拙作而已,孙姑娘抬爱。”
阿莞坐下在边上得意道:“姐姐此番可相信阿莞的话了罢,刘先生真的是个宝。”
此回这短短的一段谈话后,孙嫣嫣回到王府以,坐在后园中,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情,命人将刘卿思写的那些戏文都拿出来,她坐在凉亭中一一翻看。可奇怪,本是想找出点些许拙劣的地方,可翻来翻去,她仍是觉得,他写的真是十分好。
可毕竟怎样来说,孙嫣嫣居在高位,这般的才华也并没有多么令人稀奇,没有多久,她便几乎快要忘记刘卿思这样一个人。
再到第二回见面。一日回府的路上,孙嫣嫣过一家棋社之时,随从的丫鬟落了东西,于是她进了棋社叫了壶好茶,坐在窗边的位置观人下棋,本来只是消遣而已,可奈何那丫鬟去的太久,孙嫣嫣一时便看了进眼,最终因为看那坐上一位自称是城中棋王的小哥实在不怎样顺眼,便起了身,打算杀一杀他的威风。
坐下有几位有见识的是认得孙嫣嫣的,当年顺亲王的棋艺可是人人都知晓的,若是他称上第二,这城中可没有人敢称第一,而孙嫣嫣也得了她父亲的真传,作为一个女子,如今在这城中也未曾遇见一个对手。
这些人纷纷都调笑那位今日真是惹错了人,孙嫣嫣恐怕会将他杀的片甲不留。在众人的起哄下,这位自称棋王的小哥却更加赌了这口气,要同孙嫣嫣下这一盘。
孙嫣嫣款款落座,鹅黄色的裙子雅致的铺了一整个蒲团,如翠玉的手指轻轻捡起颗白棋落了子,眉眼上扬,望着对面的人,轻轻勾了勾唇角,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可事实上这次的棋局却意外的没有像大家料想的那般,以孙嫣嫣速战速决的风格将这位小哥逼到绝路,反而两人竟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还未分出胜负,外人看来孙嫣嫣似乎并不是多么艰难,可事实上她雪白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串细细密密的汗珠,对面这位年轻小哥的棋艺确然厉害。这一局棋她想要赢却真是不怎样容易。
在她举棋不定之时,对面那位已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若是这子落错了地方,那便是满盘皆输。忽而棋盘之上落下了一块暗影,若是不仔细看是并不能看出的,孙嫣嫣稍稍定睛,顿时松了口气,抬起头朝对面那人略略低头道了一声承让,落下一子。此时周围的人仔细凑上前看了这棋,小哥脸色惨白,如今这子已经决定了胜负,他无论是进又或是退都已经救不活了。方才一根针落地都可听到,而现下已经被对孙嫣嫣高超棋艺的赞叹声所充盈。
孙嫣嫣起身,朝着方才投过影子的方向望去。那人身着布衣,弯着细长的眉眼看她,孙嫣嫣在脑海中回想起了他的名字,刘卿思。
孙嫣嫣并不善于道谢,并且在她引以为傲的棋艺这方面,可如今她的确很敬佩刘卿思,那步棋十分厉害。而刘卿思只道了句:“孙小姐的布局本身就已经很高超,在下只是观棋,所以才能比小姐看得快些。”
孙嫣嫣摇摇头,道:“先生不仅戏文写的好,棋艺也十分出色,从前怠慢先生,也确然是我的不对。”
两人烧了壶茶,聊了许久,此回孙嫣嫣才真的将刘卿思这个人记在心中。
此后过了一段时日,便到了花灯节。年年王府里外的下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忙碌着布置王府,将各式各样的花灯挂起来。而管家一手握着名册本子,一面询问孙嫣嫣此回花灯节王府中需要邀请哪些人来。孙嫣嫣想了想,报了几位从前猜灯谜就十分出色的先生。忽而刘卿思的身影略过她脑海,她沉思了许久,管家唤了她一声,孙嫣嫣回了神,道:“此次就将全城的书生都请来罢。”
几日后的花灯会上,今年的花灯样式比前几年的还要繁多,主要仍是以红色为主,王府门前带到集市上,都被红色的灯笼照亮了天。
阿莞吵着要出门去桥上看河灯,平日里孙嫣嫣将阿莞管的严格,今日却轻易将他放出门。
入夜不久,猜灯谜才正式开始,孙嫣嫣从阁楼往下望去,虽未曾刻意寻找,却发觉仍未见过刘卿思。
下了阁楼,她前行的一段路,又复停下,前方人潮拥挤,自己并不喜爱在人多处逗留,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折回去。旁边一位御史大人的女儿瞧见了孙嫣嫣,几步过来,同她道:“呀!是孙嫣嫣?从前几年里,花灯节你都是些在王府中从不出门,此回又怎心血来潮,也同我们一般来此处玩?”御史大人这位女儿说话虽同孙嫣嫣一般刻薄,而孙嫣嫣知晓她其实只是调笑自己,并未有什么恶意,笑了笑道:“便就是因为很久没有来,才想着有什么特别,可哪知仍这样无趣,嗯,这般与你们也确然搭调。”
那位御史大人的女儿被孙嫣嫣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愤愤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