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去她家提……”昔耶的话还未说完,顾况便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她已被我吓走,断不会肯嫁给我。”
小花想,这人真的是个谦谦君子,若是换了寻常男子哪里还会管裴莠莠愿不愿意,双方家长都默许了,两人也都花前月下的私会了这么许久,他便是强取豪夺骗到家里来,高堂一拜,洞房一闹,瓜熟蒂落,全都齐活。
小花想了想,借着昔耶的嘴说:“她初时喜欢你可是因为你的相貌?”
顾况怔了怔,摇头,“我与她今夜才算真正相见,她自诗中爱我,我从花中恋她。”
小花这才知道,原来裴莠莠是东都有名的爱花之人,亲手培育的牡丹是全东都最上品的牡丹,自家的园子里有的品种,就是在皇宫禁院里也不一定能寻到。
小花上下端详了他一番,说:“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去她家提亲。她既然并非爱慕你的容貌,你为何不能再用你的才华打动她呢?”
小花这句话说得确实不假,若是连顾况的才学都不能打动裴莠莠,那么放眼南国,举国儿郎都该入不了裴莠莠的眼了。
顾况听了昔耶的话,陷入了沉思,就在小花以为他神游天外的时候,他往昔耶这边走了一步,口中吟道:“莫轻摘,上有刺,伤人手,不可治,从来花面毒如此。慎言爱,中多曲,断人肠,永难愈,自古多情心如墟。”
他的才名当真是不负的,能受心高气傲的学子推崇,唯有顾真意一人尔。
他对着昔耶拜了拜,便飞快的消失在淮水边,应该是赶着去请家人向裴家提亲。
若是按照戏本上来写,应当是郎情妾意两不误,自此恩爱共一体。
十天之后,东都城中出了一件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一日,有人到恭太妃的母家,东都清贵之家裴府提亲。小花因为手上的珊瑚手串烫得厉害,所以让昔耶装病,也带着他一起来了东都。
顾况走近裴府大门的时候,她就带着昔耶飘在裴府的屋檐上。
小花仔细研究了一番,觉得顾况求亲成功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因为裴莠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据说他第二日把那首诗送给裴莠莠的时候,裴小姐感动十分,将自己最珍爱的绿牡丹送给了顾况,这才加大了顾况向裴府提亲的决心。
顾况对这次提亲十分看重,专门请了顾太守代替他远在长安的父亲,亲自上门,所备下的礼物也是件件价值不菲而且别有也求都求不来的东西——顾况所有诗作的手稿以及一卷完整的《益林经》。这份礼物按照当时人对顾况的追捧,足以买下一个富庶的小城。所以说掌握一门技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很吃香的。
只是很不巧,又可以说太巧了,裴家今日有别的客人。其实也算不上是客人,来人的目的与顾况的目的是一样的。
两人都是向裴家的小小姐,裴莠莠求亲。
裴莠莠被顾况丑陋的容貌惊吓飞奔而去的那一个黄昏,半路上遇到了向泽。说顾况在南国才女中是灼灼骄阳般的人物,那么向泽就是南国花痴女子中皎如明月般的玉郎。
裴莠莠被顾况吓得一路狂奔,说来也巧,在半路上遇到了从长安探望弟弟回来的向泽。搁了平时,裴莠莠也没有那么花痴,她对美男子虽然没有排斥感,可是自问自己是站在才女那一队的,与花痴二字沾不上边。
然而,她在巨大的落差和震惊之后,慌不择路险些被马蹄踩在脚下,摔倒在地之后,那人递上来一张干净的手帕,一只温热亲切的手,其实这些都不这样重要,最重要的是,向泽有一张刚俊英朗的容貌,宽慰了裴莠莠当时失落痛苦的心。
当晚,向泽将不知是被马蹄吓坏了,还是被顾况吓坏了的裴莠莠抱上马背,亲自在前牵马,将她安稳的送回裴家,裴莠莠心中有了缱绻之意。
这短短十日,两人一来二往,也就分外熟稔,也不知向泽是如何得知顾家在准备向裴家提亲,赶在顾况的前面抢先进了裴府,道出了自己对裴家小姐的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之情。
当天中午,小花抱着昔耶飘到裴莠莠的闺房上方,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将前面的事情讲给还一无所知的裴莠莠听。小花直接穿过青石瓦,倒着身子看着裴莠莠的表情,出乎意料并未见到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魅力很大的得意之情。
反而,有些难过?
“你说,她为什么难过呢?世间最好的两个儿郎都来求娶她,这还不幸福吗?”
“两花皆愿。”
昔耶的声音有些干哑,小花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昔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他还是第一次说这样深奥的话,小花居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昔耶挨着小花的脸,从一块揭开的青石瓦片那里指着裴莠莠身边的两盆牡丹花,一株魏紫,一株姚黄,两盆牡丹都在花期,看得出来裴莠莠对着两盆都非常喜欢,每隔一会儿便要看上几眼。
小花有些明白昔耶的意思,这准备夸夸他变聪明了,底下的房间里却走进来了人。
裴莠莠还失神着,这就起身行了小礼,亲密地唤道:“娘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裴莠莠的母亲年纪有些大了,据说是四十来岁才生下的裴莠莠,所以看起来倒有些像她的祖母那一辈。
裴母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你丫鬟也定跟你说了小话,前面这两位公子都可,爹娘没有别的意思,且看你是喜欢谁多一些?”
裴莠莠方才还故作镇定的脸色,此时有些沉重,垂着眼摇头不语。
裴母抚了抚女儿的肩,悠悠叹道:“你既然难以抉择那便好好想想,你爹还在前面招待两位公子,你若想好了,便让人抱一盆牡丹到堂前。姚黄便是你选了顾家公子,魏紫则是向家公子。”
裴母顿了顿,又说:“娘对向公子不了解,可见他那日送你回来也是一派君子之风,他弟弟做那等事虽不好,倒终归是他跟你过日子。我们裴家也不忌讳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