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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窝阔台时期的建树(3)

此外,耶律楚材在文化教育和选拔人才方面,也有许多重要措施。由于战乱,中原文化受到摧残。战乱平息之后,重新恢复儒学的地位,成为首要的任务。而其中一项重要措施,就是恢复重建孔庙。耶律楚材认为恢复孔庙是重新确立儒学地位的基础,也是每一位儒士的责任。在耶律楚材的倡导与努力下,北方其他地区的孔庙也逐渐开始恢复与重建。1232年,耶律楚材奏请将前金衍圣公孔元措从汴京城索要出来,安置在曲阜,专门奉祭孔庙。之后在耶律楚材等人的提议下,蒙古政权在1233年冬天与1236年,两次敕修曲阜孔庙。乙未括户后,衍圣公府孔庙的特权得到了保护。在恢复尊孔的同时,耶律楚材又于1236年奏请窝阔台汗批准,在燕京、平阳两地设立编集经史的机构,在燕京设编修所,在平阳建立经籍所,以编集、保存经史,可令梁陡充长官,王万庆、赵著副之。当时亡金士大夫中的有用人才,有的进入蒙古政府机构,有的参加这两个所的工作。耶律楚材又支持杨惟中与姚枢,在燕京建立太极书院,招收有志研习儒学的人,由赵复、砚弥坚讲授,以兴文教。书院也向蒙古王子和高官子弟讲授儒家经典,就使这种汉文化教育深入了一大步。随着儒学地位的提高,南宋的理学思想也开始在中原地区传播。中国历代封建王朝,特别重视儒士在治理国家方面的作用,并以科举考试作为选拔人才的途径。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任用儒士的问题,蒙古太宗九年(1237年)的一天,楚材上奏说:“制造器物的人一定用良工,守成的人一定用儒臣。儒臣的事业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不会轻易成功的。”耶律楚材进一步提议,要对儒士进行考试,获得允准。于是,命令宣德州宣课使刘中主持,让儒士们在各地应试经义、词赋。太宗九年(1237年)考试的结果,有四千零三十人中试,其中千人原是驱口,应试后作为儒士获得了自由。耶律楚材让他们担任本地的议事官,对其中有才能的更予以重用,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这次考试举行的时间在戊戌年,故而这次考试也被称为“戊戌试”。当耶律楚材的治国方案步步得到施行的时候,太宗九年(1237年),他上过一份重要的奏议,再次向窝阔台大汗奏时务十策:一曰信赏罚,二曰正名分,三曰给俸禄,四曰封功臣,五曰考殿最,六曰定物力,七曰选工匠,八曰务农桑,九曰定土贡,十曰置水运。对于他的“十策”,窝阔台有所择用,并没有全部采纳。而且,由于楚材的治国措施损害了上层权贵和西域商人的利益,他面临着守旧势力的反对和攻击。

耶律楚材是13世纪中国的一位大政治家。在窝阔台时期,他积极实施“以儒治国”的方案,力主让新兴蒙古贵族采用汉族传统思想和制度治理中原。窝阔台也有不少治理蒙古国的业绩,他做了以下四件事:第一,征服了金国;第二,设立了“站赤”(驿站),以便利使臣往来和搬运物品;第三,在没有水的地方掘井,使百姓获得丰美的水草;第四,在各城池设置探马赤军(从各族各部抽丁组成的军队)镇守,使百姓平安居住。除了这四件事,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如定牧区赋税制度,再次进行西征等等。在这些事上,没有看出耶律楚材起到特别的作用。耶律楚材在窝阔台时期的主要功绩,是在辅佐大汗治理汉地方面。在采用汉法治理汉地这件大事上,耶律楚材实行的制度和措施,比木华黎时期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而且实际上为后来忽必烈建立元王朝奠定了基础。

窝阔台大汗统治时期,他的主要目的,只是确保蒙古国的财政收入,他意识不到“以儒治国”的社会历史意义。而耶律楚材则不同,“以儒治国”,用中原文明去影响和改变蒙古国的社会政治制度和治国方法,是他的志向和抱负。他在一种特殊的艰难环境中推行汉法,做了不少影响深远的事。但是,他感到这只是实施志向的开始,他原来想要推行的计划比这还要宏大得多。尽管如此,他已经以自己积极的行动,促使蒙古国居庸关内外的地区联系在一起了。

(四)与守旧势力的斗争

耶律楚材在担任中书令以后,逐步采用汉族以儒教为中心的传统思想和制度来治理中原,使蒙古出现和平的盛世局面,使当时先进的中原封建农业文明得以保存下来并继续发展。

耶律楚材实施以儒治国,触犯了蒙古国统治阶层中某些人的权力和利益。耶律楚材加强中央集权的措施,企图削弱地方权贵的势力,自然受到权贵们的反对和抵制。不过,就大多数汉人世侯来说,在以儒治国的大政上,还是与耶律楚材一致的,但在利、权方面与耶律楚材有一定的矛盾。因此,这双方的关系不是很紧张。另一方面,耶律楚材同蒙古贵族中守旧势力以及西域商人势力的矛盾,就显得激烈而尖锐,这就是所谓“国俗”与“汉法”的矛盾。这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出现的一种深刻的社会矛盾。楚材步步推行自己以儒治国的方案,处于守旧势力的不断攻击之中。

灭金以后,随着耶律楚材方案的逐步推行,守旧势力的反对活动更是层出不穷。蒙古太宗九年(1237年)发生了几件事:耶律楚材限制高利贷的措施,引起了西域商人的强烈不满。当时人们常把西域商人称作“斡脱”,他们多半代蒙古贵族经商、放高利贷;因而彼此有密切的利益关系。西域商人成了蒙古贵族守旧派反对耶律楚材的重要力量。他们尤其常以扑买(承包)来破坏耶律楚材施行的赋税制度。所谓扑买,就是由某人先行支付高出某种税额的银两,以取得此种税的征收专利权。这样,扑买的人在征税时必然要大量加征,以获取收益。有的汉族大商人也参与这种扑买活动。到蒙古太宗十年(1238年),扑买十分活跃。刘庭玉以银五万两扑买燕京酒课,一个回鹘商人以银一百万两扑买天下盐课;甚至有人扑买天下河泊、桥梁、渡口。耶律楚材意识到,如果不坚决制止这种大规模的扑买,那么对百姓的危害就太严重了。如果扑买盛行,那么他所制定的赋税制度就会遭到破坏。他大声疾呼:扑买危害太大了。他竭力上奏使这些扑买停罢。他说:“兴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减一事。”这是班超说过的话,耶律楚材说的这些话,窝阔台却没有采纳。

蒙古太宗十二年(1240年)正月,大汗正式任命奥都剌合蛮为提领诸路课税所宫。楚材看到自己阻止不了这样的扑买,叹息说:“靠扑买取利的风气既然可以流行,那就一定会有其他坏事接踵而来。人民从此要遭受穷困了!”上述事件发生以后耶律楚材实际上已不能真正主持朝政了。但是,耶律楚材仍然坚持已见,“正色立朝,不为少屈”,他准备“以身殉天下”。每当陈述的政事与国家的利害休戚相关时,他总是“辞气恳切,孜孜不已”。面对这种场合,窝阔台就说:“你又要为百姓哭泣吗?”对楚材个人,大汗始终是很看重的。然而,守旧势力太大了,楚材已感到筋疲力尽。

蒙古太宗十三年(1241年)二月,窝阔台大汗病重,脉搏十分微弱。皇后脱列哥那不知所措,召见耶律楚材,问他有什么救治的办法。耶律楚材说:“现在朝廷用人不当;天下囚犯被冤枉的人很多,所以屡屡见到异常的天象。应当大赦天下。”耶律楚材的话刚说完,脱列哥那就说:“照你说的去做。”耶律楚材表示,一定要由君主下诏书,才能大赦。等到窝阔台苏醒,皇后把耶律楚材的意思告诉他。大汗已不能说话,点了点头。大赦的诏书发了出去,窝阔台的病情开始有了好转。到了这年冬天,窝阔台已经基本康复,有一段时间不用药了。耶律楚材进行了一次星象推数,然后上奏劝窝阔台不宜出去打猎。大汗左右的人都说,倘若不能骑马打猎,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窝阔台没有听从耶律楚材的劝告,仍旧出去打猎,过了五天就去世了。由于窝阔台生前最疼爱的儿子阔出早死,所以窝阔台曾留下遗嘱,以阔出的儿子失烈门作为他的继承人。而在大汗正式推举出来之前,按照蒙古草原旧俗,先由皇后脱列哥那摄政。

窝阔台去世后,皇后脱列哥那称制。她是乃蛮人,汉文史籍中也称她为乃马真氏。隔了一年,蒙古乃马真后二年(1243年),脱列哥那问楚材对于君位继承问题有什么意见。楚材说:“这不是外姓臣僚应该议论的事。现在有先帝的遗诏在,只要遵循遗诏办事,国家就好了。”先帝的遗嘱,是要由皇孙失烈门嗣位。但是,脱列哥那另有打算,她决意让儿子贵由继承汗位。所以,楚材虽说不能议论君位继承问题,实际上却是使脱列哥那碰了个钉子。这年五月出现“荧惑犯房”的天象,脱列哥那借此企图使汗廷西迁。楚材上奏说:“朝廷是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将乱。我已观察天道,不会发生祸患。”于是阻止了西迁。在西迁汗廷这件事上,实际上反映了蒙古国上层人物中,同意或是反对接近汉文明的两种意向。这时候,奥都剌合蛮已经掌握了朝政。其他大臣纷纷阿附奥都剌合蛮,唯独耶律楚材不加理会。奥都剌合蛮怕楚材阻挠自己的政事,贿赂了五万两银子给他。楚材拒不接受,只要是他认为对百姓不利的事,便一概出来制止。楚材表示:“军国大事,先帝都委付给我了,与令史没有关系。事情处理得合理,自然要遵行。倘若不合理,死都不避,又何况断手呢?”他提高了声音,严厉地说:“我为成吉思汗、窝阔台汗办事三十余年,没有辜负国家的地方。我没有罪,皇后也不能杀我!”脱列哥那闻知,心里十分恼恨,但也顾忌楚材是“先朝勋旧”,不敢加罪。楚材与摄政皇后发生如此尖锐的冲突,他的心情自然也是极不痛快的。正在这个时候,他的夫人苏氏去世了,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他的晚景越来越凄凉了。

耶律楚材在成吉思汗、窝阔台汗时期任事近三十年,多有襄助之功。后脱列哥那即位时,因屡弹劾皇后宠信之奥都剌合蛮,渐被排挤。1244年5月14日,耶律楚材悲愤而死。“砥柱中流断,藏舟半夜移”,消息传出,倾国悲哀,许多蒙古人都哭了,如同丧失了自己的亲人。汉族士大夫更是流着眼泪凭吊这位功勋卓著的契丹政治家、他们的良师益友。蒙古国数日内不闻乐声。正如其同时代人暮之谦在《中书耶律公挽词》中所言:

忽报台星折,

仍结薤露新,

斯民感无极,

洒泪叫苍旻。

意思是:巨星忽然殒落,挽歌又阵阵传来,人们洒泪呼叫苍天,感到无限悲哀。

他是一位既有重大功绩,又具高尚风貌的政治家。这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中,并不多见。楚材死后,蒙古国又过了动荡的十几年,他以儒治国的事业,才由忽必烈汗及其周围的儒臣们继承下来,并大大向前推进。正是在这样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才首次出现了由北方游牧民族贵族建立的君临全国的元王朝。

楚材的卓越功绩,数百年来一直受到有识之土的赞赏和表彰。为他撰写神道碑的元人宋子贞,说他是:“自任以天下之重,屹然如砥柱之在中流;用能道济生灵,视千古为无愧者也。”明代《野获编》的作者沈德符写道:“耶律楚材大有造于中国,功德塞天地。”近时我国有两位著名的史学家为楚材撰写了年谱。张相文在《湛然居士年谱》中评论说:“晋卿公犹能于中原陆沉之会,以佛心儒术,挽回杀运,亦所捐明德之后必有达人者驮。”王国维做完《耶律文正公年诺》,写了余记,论述了楚材的生平事迹和功绩;在国外,也有不少论述耶律楚材的著作和文章。当代著名蒙元史专家罗依果,精辟地称他为佛教的思想家和儒教的政治家,这是极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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