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骜听出了他的真情流露,也有片刻的感动。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拒绝了:“现在还不行,我无权替她做决定。等她醒过来,让她自己决定见不见你。”
南宫三少低头沉思一下,失望地朝门外看了一眼,语气也放得很轻:“只要她能醒过来,就算她亲口说不肯见我也没关系。”一道亮光在眼中一闪而过,南宫三少的心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在意不过是因为利益攸关,爱恋和思念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
尤其是柳子君中毒的这几天,对她的担心更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只要想想子君有可能香消玉殒,他就会有肝肠寸断的痛苦。在最近几天一系列事情的冲击下,现在他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些怀疑,想想为了所谓的天下大计家破人亡,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就算真的能如愿以偿,自己还会开心吗?那天下真的如此重要吗?他多年的坚持第一次有了动摇的念头。
独孤骜眼睛一辣,心理五味杂陈,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要子君能醒过来,她想见谁就见谁,就算她说要和南宫三少走也没关系,只要她醒过来。
南宫三少压下心里的痛楚,有些忐忑地问独孤骜:“我能不能暂时留下来?我只是想看到子君醒来。”万一她真的醒不过来,也可以看她最后一眼。
独孤骜摇头拒绝:“这恐怕不方便吧?”现在的南宫三少还分不清是敌是友,给子君带来危险怎么办?
南宫三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向你发誓:只要知道子君醒过来我就马上离开,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再说端木傲雄已经知道子君在你这儿,万一……”
独孤骜浓眉紧皱:“这个不劳你操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南宫三少低头不语,片刻之后重重地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那挺拔修长的身影此刻竟然有些落寞。独孤骜扭头不去看他,子君不能再经受任何折腾了,更不能冒险。
南宫三少刚走,铁卫就率领北疆诸将来找独孤骜了。他们在帅府左等右等也不见独孤骜前去商议军情,又接到前方探子的情报,说端木傲雄已经在集结队伍,看样子很快就要对雁城发动进攻了。
独孤骜心里很是烦躁,却也知道对战事不能大意,只好收敛心神集中精力分析战况,制定守城策略。独孤骜根据铁卫的情报,再考虑雁城的实际情况,给众将分别分配了任务,众将都心悦诚服地领命而去。
独孤骜惦记着完颜烈师兄弟研究解药的事,送走众将就走出外厅,正好看到王标匆匆地奔进院门。看到独孤骜,王标赶紧凑过来低语:“帮主,那个南宫三少没走,一直在外面转悠呢。”
独孤骜闻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南宫三少会如此执着。他总这么转悠,不是更引人注意吗?万一给谁认出来他的身份,又要节外生枝了。独孤骜刚才已经派人去搜查了院落周围,并没有发现异常,他相信南宫三少是只身前来的。
独孤骜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南宫三少在忧心忡忡地转来转去。南宫三少看到独孤骜走过来,就马上停住了脚步,用痛苦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就在刚才,想到柳子君生死未卜,又是一阵强烈的心痛袭来,他毅然对自己发誓:只要柳子君化险为夷,他就从此放弃天下大业的争夺。能够娶她最好,就算不能娶她,能够看着她幸福也好。
独孤骜理解地看看南宫三少,他眼里流露出的痛楚没有半点虚假,看来他是真的在担心子君。凭直觉,独孤骜知道柳子君并不讨厌南宫三少,也许她也会同意的吧,毕竟南宫三少还帮助自己得到了解药。何况有自己在,谁也别想再打子君的主意,就算他有什么阴谋也不怕。
独孤骜轻叹一声:“你进来吧。”
南宫三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独孤骜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独孤骜安排王标陪着南宫三少去后面客房休息,自己转身就想去看看柳子君怎么样了。他的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院门外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阳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帮主,外面有两个中年男女求见,他们说有急事必须见到帮主。”
中年男女?独孤骜想不出来者何人,既然是有急事,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总要先看看是什么事再说:“赶紧请进来。”
随着一阵轻微而略显急切的脚步声,一对中年男女出现在独孤骜面前。
只见两人都四十岁出头,那女人身穿普通的深蓝色荆钗布裙,有着仍然苗条的身姿,精致的五官,包着头的蓝布下面露出漆黑的长发;满脸的灰尘也盖不住她淡定娴雅的气质,如此普通的穿着也隐隐透出高贵之气。那男人是同样的一身深蓝色布衣,头上只用木簪挽了个发髻,五官大气,面容沉静,一双鹰目透出威严的光芒。
独孤骜一见这两个人,心里就没来由地生出一阵亲切感,尤其是那女人的相貌,越看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赶紧请两人就座,客气地问道:“不知道两位找在下有什么事?”
那两人对视一眼,由男人开口:“我们是来救柳子君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独孤骜吓了一跳:他们是谁,是怎么知道柳子君中毒的?本来自己隐瞒得那么严密的事情,现在相干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为什么?
独孤骜警惕地看着他们,不亢不卑地开口:“不知道两位是什么人?”
那女人看出了独孤骜的不信任,给了男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轻声开口:“是我们唐突了,我们是柳子君的故人。现在时间紧迫不能详细说了,如果我们能说出柳子君身上的秘密,就说明我们的身份是真的,你就让我们先去救她可以吗?”
独孤骜眼光闪了闪,疑惑到:“秘密?”
女人点点头,笃定地说道:“子君的后背上有一只红色的凤凰;背部的左上角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像拇指肚那么大;胸前戴着两个白玉的小匣子,一个上面刻着一条龙,另一个刻着一只凤凰,我说得可对?”
独孤骜震惊地看向他们:柳子君背上的火凤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给她治病的无崖子不可能走漏风声,那梅花形的胎记更是只有自己知道才对,他们是如何得知的?还有那小匣子,子君一只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看到,前几天才给自己看了一眼,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看独孤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语气虽轻却不容拒绝:“我知道你有解药,我们先去给子君解毒,等她醒过来再详细解释给你们听,再晚就来不及了。”
独孤骜迅速镇定下来,已经有些相信了他们的确和柳子君关系匪浅,也就不再犹豫:“两位请随我来。”
几个人脚步匆匆地来到柳子君的床前的时候,完颜烈和他的神医师兄仍然在探讨解药的用法,两个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独孤骜走过去拿起解药:“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神医不服地刚要反驳,完颜烈赶紧一把就把他给拉了出去。看几个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是来给柳子君解毒了,闲杂人等还是回避的好。
女人一见到躺在床上的柳子君,眼里的泪水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疾步奔到床边,抬起泪眼仔细端详着柳子君的脸,伸手扯下了她的易容面具。在看到柳子君苍白面容的那一刻,她双手颤抖着捧住柳子君的脸,抖抖索索地轻轻抚摸起来,好像怕弄疼了她,一边抚摸一边泪如雨下,嘴里轻轻呢喃:“子君,你受苦了。”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那女人就停止了流泪,果断地扶起柳子君让她盘腿坐在床上,自己伸手按在她的后背上开始缓缓输入内力。
那男人也是双眸泛红,脸上掠过一丝哀戚的神情。他迅速从独孤骜手里接过解药,先用温水把粉末调成糊状,示意独孤骜掀开柳子君的衣襟,把糊状的解药敷在梅花形的胎记上;再把药丸掰开,拿出里面包着的一个更小的药丸捣碎,用水调匀给柳子君服下。
独孤骜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眼里充满了惊奇。这样的解毒方法闻所未闻,怪不得一个毒王一个神医都束手无策。
让独孤骜开心的是,随着那女人内力的不断输入,那女人浑身大汗淋漓,柳子君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那男人则伸手抓过柳子君的手臂,紧张地摸着她的脉搏。随即更加奇特的一幕出现了:柳子君的脸上和身上都冒出了黑色的汗珠,那汗珠犹如墨汁一般把她乳白色的里衣染得斑斑点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独孤骜紧张地扑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男人的脸上却出现了放松的表情,甚至还有了一丝笑容,对着独孤骜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独孤骜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知道柳子君有救了。
渐渐地,柳子君身上涌出了正常的汗液,气色也恢复了正常,脸色甚至比没中毒之前更加水嫩光滑,白皙动人。
随着柳子君“哼”地一声轻叹,那女人倏地放开了抵着柳子君后背的双手,虚脱一般就要歪倒下去,满是汗水的脸上溢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男人手疾眼快地一伸手扶住了她,关心地低语:“小心。”
独孤骜赶紧摸起一块棉巾过去抱住柳子君,轻轻地给她擦汗。
柳子君睫毛抖了几抖,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看到了眼前的独孤骜,虚弱地微微一笑;又一抬头看到了床边的两个人,惊讶地问道:“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