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是谁。
苍泠殇?
月九夜缓缓转身,背对着我,迟疑了下,却是没有动。
外头瀑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撞得青石上激起的水花仿佛要穿透了结界冲进来一般,而我,亦似乎已经碰触到了那冰凉的水温,浑身突然颤抖起来。
“为什么发抖?”他问,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
我有些吃惊地看他,摇着头不说话。
他终于转身:“冷么?”他问。
“不冷。”我淡声说着。
是否,我说冷,他会很浪漫地俯身抱住我呢?可是,我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煽-情的样子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他紧抿着双唇,也不再说一句话。
目光落在他黑色的斗篷上,我忍不住道:“为什么一直穿着斗篷?”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眸中好似闪过一抹悲伤之色,自嘲一笑:“你……”吐出一个字,却又不再说下去。
我突然发现,对着月九夜,说话好难。他是不擅说话的人,说起来,也没有味道。我开始佩服媗予,居然能喜欢这样的木头。
侧身躺下,伸手扯过被子,身子蜷缩进去。
月九夜又在我床边待了会儿,临走之时,依旧冷声道:“好好看着公主,不然我唯你们是问。”
“是。”侍女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慌。
可不是,我要走,她们谁拦得住?只是,月九夜似乎认定了我心软,不忍心看她们一个个死去。
很多时候,我并不是真的要逃,我甚至是想,那场空前的灾难,究竟是什么?我似乎是好奇。内心深处,还有点想要看一看的意思。
嘴角浅笑,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够疯狂的。
我是他们的公主,那么他们皆是我的子民,我不是该心怀天下,该体恤下属?想着,我居然忍不住笑出来,为什么我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都没有?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平凡的,我也和她们任何一个人一样?
这个夜晚,尤其的寂静,尤其的冷清。
月九夜没有再来,侍女们不曾多说过一句话,房间里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数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辗转反侧,反而越来越清醒。
索性便睁开双眼,仰面躺着。
头顶,是弯弯的月牙儿。
在夜空中,好似一叶扁舟。今晚的天空,好黑,周围连一颗星星有没有。惟有那轮弯月,散着淡淡的光,映在结界上,似乎还生出了倒影。
单薄的云飘过来,微微遮挡住月亮的半边脸,打映下来的光瞬息变得更加暗沉。
似乎,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狼嚎,很清晰很清晰。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霍地坐起身。就在这时,觉得外头一个身影自瀑布处闪过。心下一惊,忙抬手点开了结界,一跃而去。
“公主!”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没有停下脚步。
眼前的身影已经一闪即逝,空气里夹杂着清冷的味道。我忍不住喝道:“谁?”又一想,真傻,他要是会答话,便不必逃了。
可是,谁会潜伏在我的房外呢?
脚下生风,我的速度好快。飞过一处楼阁,突然觉得身侧有一丝细微的响动,我未作多想,掌心凝聚起灵力,一挥手便劈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廊柱被我劈倒了一半,一个身影闪至一旁。我亦是吃了一惊,怎么会是……月九夜!
他长长的斗篷被我挥过去的劲风掀得老高,他的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不堪。那似乎,不是正常的白皙。
我微微动容,意念微动,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在我的房外,双手负于身后,却没有再动。忽然淡淡地开口:“好强的灵力。”他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欣慰。
我想问他为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公主……”
朝月九夜看了一眼,嘲笑地开口:“还要再杀吗?”他把我引了出来,是否,也要怪她们没有看好我呢?
侍女们近了,见月九夜笔直地站在她们面前,个个花容失色,低头道:“夜大人恕罪!”
我真想笑,恕什么罪呀?她们是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跑出来。
月九夜冷冷地道:“回去吧。”他没有看我,微微侧脸。
我动了动脚步,朝他走过去,而他的周身,突然又升起结界。很薄很薄,让我快要以为根本就没有。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靠近。笑一声:“月九夜,我真,看不懂你。”
没有理由地,在我房外,被我发现了,他又不解释,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地叫我回去。
他的神情,嗔怒。
我只看见了他的手微动,接着,身后的侍女发出一声惨叫,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那白衣女子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双目瞠圆,死不瞑目。
其他的侍女没有尖叫,没有窜逃,只是站在,削肩颤抖。
我讶然:“月九夜……”
我只是,逗留着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觉得好奇。
我只是,突然想要接近他身上的秘密。
他的冷酷与阴狠,我今天才算见识了。以前只是听说,从没有这样近地看见。
心头突然升起一串怒火,握紧了双拳,我大声道:“真好啊,行在,有本事你把她们全杀了!”我感觉我这个公主做得可真窝囊,处处要受他的牵制!
我该是很有脾气的人啊,我怎么会甘愿这样?
所以,我不忍了,我不要忍了。
月九夜忽然抬眸对上我的眸子,我扬起脸蛋看着他。忽然听到“咻咻”的声音自空气里传来,心下一惊,果然,媗予的声音传来:“公主以为夜是说笑的?”
不必回头,我已经知道,身后之人,无一幸免。
他们,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为什么?”她们也是贵族啊,动手的时候竟然也可以这么毫不手软!
“公主应该学得听话一点。”媗予的声音如月九夜一般的冰冷,与她周身的赤色烈焰毫不相称。
心有一动,我脱口道:“我以前很不听话么?”
她的脸色一僵,竟一时间语塞了。
而月九夜却突然轻吐出一个字:“是。”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口中说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疯子。”我骂了一声,整个风夙神殿的人,全是疯子!
“回去。”他依旧说着。
重重地哼了声,飞快地转身跑开。
“夜,你还是舍不得……”
身后传来媗予的声音,飘渺,恍惚。
他舍不得什么?我看他刚才杀人的时候一点不舍的样子都没有!
回到房间,才发现他们的效率真的很高。马上又换了一拨人过来,她们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相信整个风夙神殿的人都知道,公主身边的侍女死了好几拨了。想来,我也已经臭名远扬了。
呵,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也是好的。
这么闹腾一下,更加睡不着了。
第二天,侍女来伺候我起床的时候,依旧是取了亮蓝的幻术长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衣服,下摆好长,直直拖到了地上。感觉繁复不堪,我有点不喜欢,执拗着不肯上身。
侍女低着头道:“公主若是不想穿,可以先杀了我们。”
我怔住,不知道这话是月九夜教的还是她自己说的。
有点生气地开口:“要死你自己死去,我可不想脏了手!”
没想到我的话音才落,只见那侍女抬手,灵力凝成一柄气剑,眨眼间,便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我猛地颤抖了一下,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
吓得我赶紧扯过衣服套上,边上的侍女们似乎视而不见,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我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来我的恶名,又多了一条。
随着侍女,走出房间。去大殿的路上,却惊讶地发现,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整个过道,依旧是安静得出奇,也许,整个风夙神殿也还是如此。
大殿里,我进去,见月九夜端坐在上面,他的左手下,是依旧兽袍加身的苍泠殇。听见我进去的声音,他回头,乍然出笑:“公主好快。”
我又仔细朝四下看了看,月九夜说苍泠殇会来接我,我只是没想到,竟真的只来了他一个人!不是说我与他大婚吗?怎么这场面,让我一点都觉不出“大婚”的味道啊?反而是,冷清的可以!
苍泠殇没有觉得我的异样,起身,过来,握住我的手,笑道:“既然如此,便随本王走吧。”说着,拉着我转身。
不是吧?就这么把我带走了?
突然回头,看着月九夜。只觉得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薄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我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朝他道:“月九夜,你不对我说什么吗?”
总觉得这样就走了,是不是太随便了?怎么说,也是我大婚呐!
他似乎是愣了,好半天才问:“说,什么?”
说什么?这回换我愣住了。
短暂的沉吟,我胡乱道:“呃,你就没有要交代我的?或者,你就不祝福我?”感觉以往什么事他都要说好几遍,这一次,他居然能放手得这么爽快,我倒是不适应了。
只见他握着扶手的手一紧,半晌,才道:“希望你和域南王,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特别勉强,甚至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像是我拿了刀搁在他脖子上逼他说的一般。惹得我很不爽。
苍泠殇却突然笑起来:“公主,你还怕本王会不疼惜你么?”他又朝月九夜道,“本王便谢过了。”语毕,拉着我便走。
我几欲甩掉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喂,苍泠殇……”
“叫夫君啊。”他轻笑着打断我的话。
夫君?
我抬眸,想顶回去,却发现原来他今天穿的衣服,很……特别。
胸前,居然是一张暗红条纹的蛇皮!
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衣服,我脱口道:“这是蛇皮?”突然觉得他很变态,残害同性,取其命,剥其皮,叫人裁成衣裳穿上身。
最可恶的,居然还作了喜服!
他却依旧笑着问:“不好看吗?”
“恶心!”我狠狠地道。
他一怔,似隐隐地有些失望。大概是碍于今天大婚,便没有动怒,只道:“又不是真的蛇皮,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
是吗?我眨了眨眼睛,凑上前,仔细瞅了瞅,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瘪瘪嘴,是不是,其实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掌心滚烫,与月九夜全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却,都不是能让我心安的。
“今日你我大婚,该是笑着出去。”他好意提醒。
他说“你我”,而非“我们”,我笑一声,看来他真的只是形式一下,才娶我。
我白了他一眼,道:“堂堂域南王娶妻,也能这么寒碜!迎亲居然也只一个人来。”
微怔,随即爽朗出笑,他似乎很开心:“我与公主大婚早已是天下皆知,还要怎么紧锣密鼓呢?”
“你……”我语塞,所以,才来了他一人吗?
正想着,才发现我们已经行至门口。苍泠殇朝我笑一声,他握着我的手微紧,我惊讶地发现我与他的身上被拢上淡淡的光,我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光。
“恭喜王,恭喜王后!”
声音排山倒海地朝我袭来,我才发现,原来殿外,全是银蛇族的人。魇玥与红囹站在前首,六音的声色骤然想起,没有任何杀伤力,磅礴澎湃。
苍泠殇却朝我一眯眼睛,仿佛是在得意给我的这个惊喜。说实话,确实有些惊,但探不上喜。很奇怪,我原本以为会高兴的,却迷茫起来。
他忽然揽上我的腰,足下一点,飞身向前。轿帘已经被高高掀起,苍泠殇抱着我跃进去,又拂落了轿帘,沉声道:“回宫。”
揽着我的手丝毫未见放松,我挣扎了几下,怒道:“你进来做什么?”
他却反问:“为何不进来?”
“因为……”因为这是我的轿子?
不过转念一瞬,便已词穷。
苍泠殇搂着我的身子靠在软垫上,细语道:“悦……”
“喂,不许叫我悦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叫悦,我就觉得很肉麻。
剑眉一佻,他终于生气了,敛起了笑意:“那么月九夜呢,为何他可以?”
“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
“莫非你喜欢月九夜?”
“没有!”我否认得飞快,似乎就在我的嘴边,一张嘴,便呼之欲出。
他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笑笑:“你喜欢的,可不是月九夜。”
“你知道我喜欢谁?”他的语气真是奇怪。
“自然。”他点头。
“谁?”
“本王。”
我愣住,原来是个自恋狂。我们不过是见过几面,他怎么敢说我喜欢他?我摇头道:“我可不喜欢你。”
他不怒,反笑:“由不得你。”说着,缠上我的身来。
“苍泠殇!”
他不会想在这里洞房吧?
我心下一急,便出掌打出去。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不满地道:“你不会想在本王迎亲的路上将我们的婚轿炸飞吧?”
点头道:“想。”这么幽默的法子要不是他提醒,我还真的想不出来。
“你休想!”他咬着牙说道。
我想,也是,要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他在妖界还怎么立足?不过,我很期待这样的场面出现。抽了抽手,我笑道:“苍泠殇,我们打一架试试?”比武招亲的时候没打成,现在打,也不错。
他的眉头紧拧,突然邪邪地笑:“可以,回了宫,去床上打。本王,随你怎么打。”
“我就喜欢在这里打!”边说着,边凝起了灵力,喝一声,朝他身上袭去。他本能地侧身避过,我却惊讶地发现我的力道打在壁沿,竟没有将轿子震破!
好家伙,居然在轿内撑起了结界,妄想将二人的力量拦在轿内!看来,他的面子,真的很重要啊!
外面一片歌舞升平,里面打得如火如奢。
我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却依旧没有打破结界。苍泠殇突然笑道:“下手好狠,你不是不知,界破人亡。你当真,要守寡么?”他虽这样说,话语中却丝毫听不出担忧的味道。他其实是笃定了我伤不了他。
可是我,怔住了。
界破人亡。
好熟悉的话……
苍泠殇的手如游离着袭来的时候,见我突然停了手,他吃惊不小,忙收手,继而揽过我的身子,皱眉道:“你不想守寡,要本王守不成?”
我反应不过来,只感到了他周身盛然的怒意。
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道:“王,到了,请下轿。”
苍泠殇紧紧扣着我,没有动。
“王……”
终于,他冷冷哼了一声,有些粗鲁地拂开帘子,拉着我的手出去。
顿时,外头一阵欢呼声。蛇妖们个个兴奋无比,感觉不是我结婚,倒像是他们结一样。再看苍泠殇,他敛起了周身的怒意,脸上早已染起了灿烂的笑。可是,我笑不出来,连装都不行。
庆幸的是,苍泠殇并没有强迫我必须笑脸相迎。
又行了几步,便见一人急急跑上前来,跪下道:“王,狼族的人等候多时了。”
我浑身一震,便听苍泠殇不悦地开口:“今日本王大婚,有什么事改日再谈!”
“为什么要改日?”我脱口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狼族,我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狼族的人,我想见见。
苍泠殇面色一愣,便听一人道:“域南王大婚自然是大事,不过此事有关我狼族的存亡,不得已才打扰了。”
这声音清纯得只怕天人才会有,亮亮的音色,激起心头千层浪。而在空气里,似乎隐隐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迷域,却不沉醉。
我惊讶地抬眸望去,女子飘然的身姿映入眼帘,纯白的衣衫欣然起舞般随风摇曳。她的头发亦是银白色的,好长好长。缓步走来,花香萦绕。
那是……
“呵。”苍泠殇突然浅笑,拉着我的手上前道,“什么事,居然能让圣女亲离西莲雪山?”
圣女。
果然是,花之女!
真的,好美……
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空灵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足以令所有人动容。狼族的人皆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原本暴躁的野性似乎也在瞬息之间敛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嫉妒起来,完完整整的嫉妒。
她的话音甜美得让我心惊,她的笑靥仿佛使万物顷刻间失了颜色,狭长的凤目朝我看来,菱唇微动:“今日域南王与公主大婚,我先在这里祝福你们。”
我惊得退了一步,她的祝福,我似乎,一点都接受不了。
苍泠殇适时地揽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扣在怀中。面前的女子没有理会我的异样,锋笔一转,看向苍泠殇,开口道:“域南王不该不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
惊讶地看向苍泠殇,他知道什么?
她又道:“取了东西,我还要赶往风夙神殿,便也不会耽搁域南王大婚了。”
苍泠殇似乎考虑了许久,他忽然冷声道:“红囹。”
“王……”红囹的身影一闪,便已经低头站在我们面前。这次,苍泠殇没有再说话,红囹却又道,“圣女,请随我来。”
女子淡声道:“如此,便谢过了。”
与我擦肩的时候,我忽然回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纯白纤长的月之花。在银色如水的月光下,昭示着狼族忠贞不二的爱情……
我正失神,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苍泠殇居然将我横抱了起来。
“喔——”
周围喝彩的声音如汹涌而至的洪流一般,排山倒海地袭来。
我吃惊地抓住他的手臂,轻喝道:“苍泠殇,你做什么?”
“你说呢?”他朝我笑得邪邪的。
我挣扎了几下,挣扎不过,便也罢了。脑中却还在想着刚才花之女说的话,不知道她要去风夙神殿干什么?突然又想起前几天,似乎有狼族的人去过风夙神殿,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她?
将我抱进房内,不过一脚跨进去,便觉身后的声音瞬间隐去了。
我推他:“你不必出去吗?”
他笑:“晚宴还早。”
我皱眉,他将我放在床上,倒也没有进一步靠近。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他只是伸手,修长的手指掠过我的发丝。我没有逃离,仰着脸问:“你真的相信传闻中的那场灾难么?”
他却没有回答,良久,才低低地道:“你还是,紫发比较好看。”
我忽然一怔,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才要问他,他却忽然起身,眯着眼睛道:“跟本王在一起,你还是恢复你的本性,不然,定会很无趣。呵呵——”他在我的诧异里转身,推门出去。
“我的本性……”
突然起身,跑至镜子面前,镜中的女子满脸黯淡的神色,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还是紫发,好看?”
抬头,不再是天空,而是金色的天花板。很有金碧辉煌的味道。
我有点颓丧,总觉得这大婚缺少点什么。
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苍泠殇似乎对我很放心,能这么将我一个人丢下。摇摇头,我居然又先起花之女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我似乎对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那种冗长恍惚的感觉,到了唇边,却又说不出来。
行至门口,忽然听一人唤我:“公主。”
抬眸看去,只见魇玥抱着六音站在门外,自嘲一声,原来苍泠殇也这么狡猾!朝她开口道:“是苍泠殇叫你看着我的?”
“不是。”她却否认。
我笑一声,就是真的是,她也铁定否认了。我不和她计较,只问:“那圣女叫什么?”相较之苍泠殇的事情,我似乎对那花之女更敢兴趣。
魇玥微愣,随即道:“她没有名字,整个妖界只知道她是花之女。”
“没有名字?”我诧异,那怎么可能?
“她是属于月之花的女子,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没有名字。”
我一惊,脱口道:“你认识她?”
不然,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纵使是妖界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她的表述方式,太不同寻常了。
魇玥淡然一笑,摇头道:“公主错了,妖界,谁不认识她。”她的意思,此认识,非彼认识。
可是我似乎并不相信。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她是银蛇族的人,又怎么会跟狼族扯上关系呢?
可是她的眼睛告诉我,事实并不是只有这样。不过她不愿说,我也不多问,毕竟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朝前走了几步,我又回头:“我能出去吗?”
她点头:“公主要出去,魇玥是拦不住的。”
我一愣,莫非真不是苍泠殇派她来看着我的?朝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她真的没有跟上来。银蛇族的蛇宫,不同于风夙神殿,巡逻的人不多,气氛也没有那么冷清。
树木不多,皆是矮矮的树丛。偶尔有几棵大树,很是奇怪,长长的枝条倒挂下来,却是坚硬的,没有飘曳的感觉。树叶很长很长,跟我的手臂一样,墨绿色的,仿佛一揉,便会沁出汁来。
走在狭长的小道上,很久,没有这么脚踏实地地走路了。
突然,听见一阵细小嘶鸣声,我微微吃惊,见虬游动着身子飞至我面前。而它背上,是一身劲装的火百,他看着我,目光复杂。
我警觉地在周身张开结界,朝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来做什么?”他疯了吗?两大蛇族素来不曾交好,他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银蛇宫殿。
他落在地上,将虬收入怀中,问:“我三弟呢?”
“谁?”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把我三弟带去哪里了?”他又往前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掌心微微泛起了光,我看着他,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你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对着这个男人,我没来由的厌恶。
他却不走,依旧问:“我三弟究竟去了哪里!”
我生气了,怒道:“你别给我三弟三弟的,我根本不知道谁是你三弟!”
“你……”他一时语塞,看着,眼底染起一抹怒色。才要开口,便听一声琴音骤然射过来,他一惊,翻身而过,只听“啪”的一声,一旁粗壮的树枝被直直砍下一大截。切口整齐不堪。
“六音!”他脱口道。
魇玥站在不远处,纤指扣住琴弦,黛眉微皱:“殿下,这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明显看见火百眼底的一抹不甘之色,魇玥却又道:“无论如何,三殿下也不会在我银蛇宫里。”
“在那里,在那里!”估计是听见了魇玥的琴声,已经有人往这边赶来了。
火百低咒一声,召唤出虬,火速离开现场。
很快,便见有人过来,那火红的衣服看得扎眼。红囹行至魇玥身边,皱眉问:“发生了何事?”
魇玥却道:“哦,没事,我不小心触动了琴弦。”
我一惊,不解地看向魇玥,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谎。很显然,红囹也不怎么相信,只是,她的脸上,更多了一层怒意。我不知道苍泠殇叫她去做了什么事,却又好奇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魇玥朝我道:“公主,没事便回去吧。”
我点头,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强劲的气旋自我背后袭来,我暗吃一惊,回头,见红囹打出的力量撞在我的结界上,瞬息被打散。她的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释然,喃喃地道:“你真的是公主。”
“红姐!”魇玥轻叱着,急忙挡身在我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红囹收起了眼底动容之色,只开口道:“素闻公主的灵力比夜大人都要高,我只是想试试而已。”
我掌心微动,笑道:“是么?那我们是否该礼尚往来,我也试试你的妖力?”
果然,红囹的脸色一变,露出惊恐的神色。
就她刚才打在我结界上的力道来看,她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魇玥的身体微动,想阻止我动手,这时,远远地便见一个小妖跑过来,叫着:“王后,王请您过大殿去。”
我才想起,魇玥与红囹依旧习惯叫我公主。看一眼红囹,哼一声道:“这一次,便罢了。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你。”
红囹咬着唇不说话,我却已经转身。
“红姐。”
“呵,王说,黑哥的仇,不能报。”
……
*
随着小妖到了大殿,苍泠殇似乎兴致很好,招呼着我过去。我朝下面看了一眼,发现都不曾见到除银蛇族之外的人。原来他说的晚宴,不过是对内的狂欢吧。
苍泠殇搂着我的肩,夸张地笑着,举杯朝下面道:“喝!”
“喝!”
“喝!”
下面众妖跟着他说着,仰头一口饮尽。
随即,又是一阵阵的欢呼声。
“喜欢么?”苍泠殇突然靠近我问。
“我不喜欢。”我老实回答。
他不生气,依旧笑着,将酒杯递至我唇边:“你也喝点。”
我别过脸,我不喝,我怕酒后乱性。
乱……
呵呵,他现在都是我的夫君了,我居然还怕。
苍泠殇冷笑一声,仰头将酒含入嘴里,倾身吻上我的唇。我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推他,他竟然好像一早便知道一般,飞快地抓住我的手,连着我使用灵力都来不及。
我一时气愤不已,狠狠地咬住他的唇。
“嗯。”他微哼一声,我都已经尝到腥甜的味道。他不松,我也不松。并且越咬越用力。
他终于不再坚持,放开了我,薄唇上,怵目惊心的殷红之色,宛若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我突然忍不住得意地笑:“你说,我们相处,当有趣一些。”我若不反抗,我若任由他为所欲为,不是太无趣了吗?
他不怒,反笑。
笑声爽朗。
以手背轻试去唇上的血,依旧与下属们举杯饮酒。
酒至半酣,说话声也越来越大。
“今日见了那花之女,哈哈,真是漂亮啊!”
“你喜欢?小心狼族的人将你撕碎!”虽像是警告,却说得一点怯意都没有。
苍泠殇轻哼一声,下面的小妖们立马转换了话题。他似乎,不喜欢有人说起狼族的事情。
“她找你拿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
“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答着,并没有看着我,看来我再怎么问,都不会有答案。
又坐了会儿,觉得没趣,寻了个理由,独自出来。
天色还没有全暗,将要西落的阳光打在一侧围墙上,影子清晰无比。我转身,很陌生的地方。我以后,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吗?一直生活下去?
感觉有什么东西急速飞来,然后玫色的光彩柔柔地射过来,心下一动,我转身,瞧见一个身影飞落。“咻”的一声迅速将妖刀收起,他的银发凌乱地落在脸颊,一把将我拉过去,声音哽咽:“齐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