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医院发生的混乱,对杜蓝一家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苏醒后的杜蓝自从知道了杰西卡行凶未遂,离奇失踪后,他变得痴呆呆的。别人对他说话,他不理睬;医院里的医生过来检查,他配合;可是家人、朋友他却干脆一律不见。警方保留了追究其责任的权利,但对外宣布暂时把调查重心转移到了杰西卡身上。
杰西卡公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警察,成为了全世界防守最严密的堡垒。只是全世界投错了关注的焦点,早先潜伏在杰西卡公寓的死忠,在无声地庆祝自己的胜利。
他把刀插了进去。
刀柄没入枕芯子。
根据过往的经验,他的脑海里描绘着冰冷的刀柄,溶入沸腾的血液,刀子随着身体颤抖,刺破皮肤、在肌肉与脂肪间挤出生存的空隙,碰到顽固的骨头。他会怀着无比崇拜的心情,在血肉间吸取力量,在白骨间雕琢爱意。用死亡作为求婚的礼物,订下两人的生死盟约。他将会成为她的主宰,她的上帝,她最最难忘的爱人。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不该这样,通常他已经擒获猎物了。实际上,计划一再脱离他的设想。如今杰西卡又失踪了。刀子再次不安地蠕动起来。
打开杰西卡的衣橱,死忠不止一次把头埋进杰西卡的衣裙里。他在屋子里尽情地喷洒杰西卡的香水,打开杰西卡的酒柜,吃着冰箱里的食物……
他在等待自己的女神回家。
浴缸里,原本满满一池洁净水早就染成了鲜红色。助手小B的皮肤,倒是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惨白。尸身因为连续几个时辰浸泡在水里,开始发胀。为了确保没有异味,死忠把堆积成小山的冰块装满了大半个浴缸。
她再也不用担心,去忍受杰西卡的坏脾气了。
晚间9点之后,医院不再允许家属探视住院的病人。9点到10点之间,清洁工还会进行最后一次收垃圾的工作。
带着普通鸭舌帽的清洁工,吹着死亡的哨子,步入无人的特殊病房区。杜蓝门口的守卫已经撤离。他满意地推着工具车走入病房。
病床上空无一人。
云层与云层之间透出微弱的亮光,AFF背后的码头整齐地排列着十来艘大小不一的游艇。她微微感到一丝熏醉,此时船体不由自主地跟随浪花起伏,她躺在星空下方,想着那个人在同样的时间会忙些什么。
见AFF迟迟没有进入船舱的意思,徐骁宇捧着一条毛毯走上了甲板。
AFF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为了表示休战,又或者为了排解寂寞。
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被全世界遗弃了。她有过一个家,因为年纪太小不记得了。她还有过一个家,因为一场交通意外,养父母决定放弃对她的抚养。打从有记忆起,她一直不被人需要。你知道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又多么让人感到绝望吗?”
绝望。徐骁宇咀嚼着这个天外来的词汇。
“我需要的不是同情。我也不是生来就如此好管闲事的。我只不过一来没有牵挂,二来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因为我再清楚不过没有依靠、走投无路时的苦楚。今晚留在这里,我不是为了杰西卡。”
“因为那个坐轮椅的小女孩。”
“是,看到她让我想起了没有能力时候的自己。”
“你凭什么认为你留下就能够解决问题。”
“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万能的。留意杰西卡,起码能够确保这条线上不再对杜蓝产生进一步的伤害。余下的,余下的……”我相信夏雷川,以他的能力,他会解开这个死结的。
“怎么解决?你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自负、最蠢的女人。”徐骁宇发脾气是源自于对AFF过往的心疼?他无法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出安慰。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补偿她的悲惨前生呢?还是趁现在来得及,把这个麻烦丢到大海里。
砸盘子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杰西卡砸完了所有的盘子,又举起玻璃杯,丢向立体音响。
“住手!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见碎片飞来,徐骁宇用手臂把AFF挡在了台阶上方。
见到两人,杰西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别过来。”
“杰西卡,看清楚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伤害你的人一直是你自己。”
“住嘴!我不想被一个混蛋教训。”
“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把游艇开回码头,说不定哪里已经有警方在恭候大驾了。”
“不要。”面对表哥的威胁,杰西卡找回了一丝谈判的‘冷静’。
“该死的,你给我离那些凶器远点。”徐骁宇夺回主动权,第一步就是把整套刀具丢进了烤箱。
杰西卡借酒浇愁,独饮红酒。
待对方没了神气,徐骁宇又忍不住指责了起来。他责怪杰西卡买凶杀人不该大意留下把柄。
这番歪理,说的AFF皱起了眉头。可是目前有个疑问,占据她心头太久了。不知不觉她就夺走了徐骁宇的话语权。
“杰西卡,你能够告诉我你在怕什么吗?”
听到提问,杰西卡第一次正式接受游艇的第三存在。
“在医院,要不是她帮忙,你早被警方的人带走了。”
“表哥的朋友,算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做过的事情,我不否认。但如果不是性命受到威胁,我不会傻到跑去医院动手。说到底,我要真的有亲自杀害杜蓝的勇气,我为什么还会惹上这些个浑事。”
“还不是你做人太笨!”
徐骁宇得到的回答是一个抱枕。在AFF眼神的威胁下,他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在杰西卡磕磕绊绊的解释里,AFF得知了对方受到威胁,被逼去医院,对着杜蓝无法下狠心,到被护士惊动了警卫……一系列事情。不难看出,杰西卡长期生活在巨大压力之下,她背负的压力几乎要把她捣腾成精神病患。
醉倒九分的杰西卡拉住AFF,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道歉对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直到醉倒在沙发上,整个人不省人事。
徐骁宇把人抱回主卧。出于义务,他觉得还是应该跟AFF说上一声:“杰西卡不会用猎犬的。如果她要害人,用毒的可能性更大。她小时候养过一条金毛,自从爱犬死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杰西卡接近任何一条狗。她平时都不会允许有人拿狗做文章。这件事,明显有人在针对杰西卡。”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事到如今,我不认为警方会轻易地相信杰西卡的一面之词。不过他或许有办法。你能把船靠岸让我……”
“哈欠——”徐骁宇伸了一个大懒腰,“很晚了,你睡沙发还是客房?”
“……”
“还有,我劝你不要乱打主意,游艇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开的。”
“你……”
“困了。”徐骁宇关上了客房的门。
接到邀请夏雷川去了一家名叫“冰焰”的酒吧。这个地方走的路线是典型的未来文化遗产似的装修风格,估计到了2051年“冰焰”的装潢也依旧不会落伍。透明的冰墙间,逆向流淌着蓝色的水流,每45分钟会随音乐风格变换成令一种颜色……
今天不是来欣赏表演的,王澶和夏雷川坐在酒吧靠近门边的一个角落里,貌似还在等人。
一个正在兜售自己的姑娘朝桌子走来,从她的装容,和贴身半透明的短裙来看,估计是一个混进来的**。
她正要把手搭在王澶的肩膀,就瞥到了夏雷川伸懒腰故意露在衣摆外的警徽。她愣住了,沉默并警惕地看着狩猎者。
“亲爱的。能给我们拿两杯喝的过来吗?”
“喝的?!”
夏雷川把钱塞到了姑娘的手里,“余下的归你,可别有去无回,我朋友还渴着呢!”
虎口逃生的姑娘,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杜蓝。
王澶准备介绍给夏雷川的居然是他。
当三人到齐后,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王澶。“我没告诉你今晚约了警察,是因为我知道要是跟你说实话,那么你一定不会来赴约的。”
“知道你还来多管闲事这套。我没力气跟你胡闹。”
“就因为跟你太熟了,我才会替你约夏警官。我也曾经惹上过大麻烦,得到过夏警官的帮助。我可以负责地跟你说一句,夏雷川他跟其他警察不一样。你不妨把所遇到的麻烦告诉他,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遭了,不是吗?”
王澶也无法确信自己当真说服了对方,总之结果是杜蓝留了下来。
“不会更遭吗?”杜蓝轻声地低语。
看到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王澶决定再推他一把。“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你得为你的家人,为你的妹妹考虑一下不是吗?你要是出事的话,小岚今后的人生怎么办?说到底你和杰西卡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杰西卡耶!她居然会买凶做掉你。那些新闻是编辑过的对吧!”
几杯烈酒下肚后,杜蓝终于道出他沉默的原因。
“其实,整件事情,我也得付上一半的责任。”
“这事不怪你。在圈子里待久了,我也多多少少料到杰西卡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杜蓝你可别爱她爱过了头。现在是她要买你的命,落到如此下场不过分。”
“我不是要替她说话。我……”
“这么说你也……”夏雷川似乎猜到了杜蓝的难言之隐。
杜蓝用一双温暖却有悲伤的眼睛回望二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写满了一脸的后悔。
“打什么哑谜!说些我能听懂的事。”
“现在想来,那人是同时找上了我和杰西卡。”
“啊?杜蓝,你快告诉我你没有做过什么蠢事对吧!”王澶激动之余把剩余的酒倒在了台面上。
“我给过那人杰西卡的行程表和杰西卡公寓的密码。”预料之中的愧疚,让杜蓝此刻表现的万念俱灰。
“你们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王澶连连摇头,亲耳听到杜蓝表白自己对杰西卡的杀机,王澶不相信坐在面前的对方还是他认识以久的朋友。
聚会结尾,夏雷川没有做出任何逮捕杜蓝的行动。他提出需要思考的时间,代替拘捕他坚持要杜蓝交出旅行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