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亲自画了一幅林黛玉的肖像,派人给东夷国王子送去,东夷国王子早听说过林黛玉其人其事,知道此女乃北静王和皇上争夺的对象,有心不理此事,心里实在难以放弃这么美丽聪慧的女子。因试探着提出请求前明慧公主和亲。
西宁王第一个赞同。朝中有几个大臣纷纷附议,其中不乏忠心耿耿德高望重的重臣,这些人的心里都觉得皇上和北静王为一个女子闹得不和实在不值得,看来此女实为不祥之物,既然东夷国有意接手,那么远远地把她嫁出去是最好的办法。西宁王心中得意,如果林黛玉走了,女儿穆畹芬就是北静王妃的最佳人选,放眼朝野,有资格娶畹芬的除了水溶就没有别人。另外几个王爷也十分赞同,一来黛玉远嫁,可以使君臣同心同德,二来私心里希望和亲的人选早日确定,自家女儿能留在自家身边。
皇上闻言大怒:“林黛玉早就不是皇家公主,和亲之事岂可落在她的头上?此女深得太后欢心,正在碧云寺侍奉太后,太后一刻也离不开她。你们要她和亲,置太后于何地?本朝公主郡主甚多,其中多有娴雅贞淑,朕会好好挑选,选出最好的来和亲。”
皇上没有说林黛玉已被封妃之事,只说是太后离不开黛玉,他也觉得对不起水溶,给水溶留着缓和的余地。
后宫里吴贵妃忐忑不安,因为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她的女儿景慧公主,她早就看中了永昌公主的长子给女儿作驸马,她才舍不得女儿远嫁呢。元妃一心希望黛玉远嫁,但是皇上正恼她,关她在凤藻宫,她也不敢多说话。绿贵人怀了龙种,深得皇宠,有心帮助林黛玉,因劝道:“妾听说西宁王家的郡主穆畹芬,字佩兰,姿容秀丽,聪慧好学,正是和亲的好人选,皇上何不选她和亲呢?”
皇上道:“正因为她出类拔萃,是女孩子里头的尖儿,我才舍不得放她走,我要把她留给溶儿。”
绿贵人笑道:“皇上不明白北静王的心意,西宁王早有意将佩兰郡主许给北静王,北静王一直没有答应。皇上应当明白,北静王已经心有所属了。”
皇上沉下脸,冷笑道:“你倒理解水溶,却不理解朕躬,朕白疼你了!只说你和黛玉好,后宫里你是最想她入宫的,想不到你也学会了那些女人的心胸狭窄,争风吃醋!哼!”
绿贵人跪下,泣道:“臣妾自知自己粗鄙,比不得林姑娘,林姑娘若有心进宫伴驾,臣妾会欢欣鼓舞,比圣上还要高兴一百倍。后宫女人多阴险狡诈,若有林姑娘坐镇,臣妾及臣妾腹中的骨肉只怕还安全些。可是,林姑娘和北静王两情相悦,于情,臣妾不能伤害林姑娘这么好的人,于理,朝中不能失去北静王这样的贤臣。望陛下三思。”
皇上面沉似水,怒喝道:“两个贵妃都不敢忤逆朕意,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贵人竟能阻止朕吗?”
周贵人嘲笑道:“绿贵人恃宠而骄,连皇上都敢忤逆,你觉得你比皇上还要圣明,是吗?”
绿贵人吓得体如筛糠,仗着胆子说:“臣妾不敢,臣妾不能忘私心里要报答林姑娘之恩,也不能忘记为国家留住北静王之大义。”
周贵人笑道:“好一个知恩图报、深明大义的绿贵人!绿儿妹妹,你把自己当成谁了,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皇上一直没说话,冷眼看周贵人笑话绿贵人,这时方笑道:“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还真有胆量,有点儿林黛玉的样子,朕后宫还真是缺这样的人,好,朕封你为德妃。你要是能生个儿子,朕就再提你的位份,让你成为长孙皇后那样的人。”
元妃不能出门,她派妹妹前去碧云寺找太后分析利害。林黛玉搅得皇上叔侄不和,不如远远地打发了的好。
太后含笑看着探春:“是不是元春叫你来的?你说说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探春没想到太后眼光如此犀利,嗫嚅道:“元妃娘娘并无他意,只是怕红颜倾国,完全是一片忠心。”
太后笑嘻嘻的问:“红颜,你元妃姐姐是不是美人啊?她要是丑如无盐嫫母,也不会在后宫立住脚了;你长得也不坏,我记得当初澄儿对你也是一见钟情,看来你们姐妹也是红颜祸水,皇上是不是该把你们清除出去呢?”
探春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称“万死”。
太后冷笑道:“哀家八十多岁了,儿子只剩下皇上一人,孙子呢,只有溶儿澄儿和小太子!你是澄儿的心上人,哀家不会给你治罪,做人要讲良心,懂吗?玉儿救过太子,救过你们贾氏姐妹,要懂得知恩图报。玉儿是北静王的妻子,她不会跟皇上进宫的。哼,红颜祸水?笑话!一个女人生的好些碍着谁了?谁不希望自己长得美呢?哀家年轻时,就有人说哀家是红颜祸水,你说哀家我是吗?”
探春不敢说话,太后口气稍稍缓和,道:“你起来吧,回去告诉元春,她是太子的母亲,当不当皇后怕什么?你要尽心教养太子,多多规劝你姐姐,和玉儿搞好关系。将来皇上百年之后,太子登基,还要北静王辅佐呢。”
探春诺诺连声,回到宫里,劝元春对黛玉罢手。元妃恨道:“你个不上进的东西!太子的母亲不是皇后,那皇后的位置给谁留着呢?等林丫头进了宫,当了皇后,只怕小太子也要归在她的名下了,还有我的活路吗?除非林丫头现在就和亲,或者嫁给水溶,否则,我一刻也不得安生。”
林黛玉接到绿贵人的信儿,知道皇上已经动摇,忙告诉太后。太后赞赏道:“绿贵人是个天真烂漫之人,没有心计,难得又真心为皇上着想,看来还是玉儿你慧眼识英雄啊。”
黛玉笑道:“太后您谬夸赞了,绿贵人就是一块浑金璞玉,全仗着本质好才有今日,若是真的成为德妃,再能生一个小皇子,掌管后宫也不是不可能,此女心境淡泊,且顾全大局,是个难得的人才。”
太后叹口气道:“后宫的嫔妃,我最偏向的是贾元春,这孩子心机深沉,行为谨慎,这些年在后宫也做过一些坏事,可是比起别的嫔妃她还算好的。当年你祖父祖母对我帮助极大,你母亲又在我跟前侍奉我多年,我对元春便庇护有加,在宫中是众人皆知的事,都是我把她惯坏了。唉,贾家不知道收敛,若是元春失势,恐怕就没人保得住他们了。罢了,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由他们去吧。”
绿贵人被封德妃,位份仅次于元妃和吴贵妃,,后宫哗然,周贵人尤其咽不下这口气。宫中她最恨的是贾元春,那是她的杀子仇人;最鄙视的是绿儿,绿儿曾经是她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没想到离开她到了丛绿池没多久,绿儿竟然麻雀变凤凰,狐媚迷惑了皇上,升位贵人,和她,周贵人,平起平坐!自己红颜老去,恩宠不再,她却年轻漂亮,风头十足。而现在,这个出身卑下的奴才,竟然被封为德妃,想当年马淑妃那么得宠,不也就是一个淑妃吗?绿儿这丫头凭什么?难道自己这个昔日的主子竟要对她低眉顺眼地行礼吗?这可真是比打她的脸更难堪的事了。
周贵人越想越难受,信步来到丛绿轩,这里已经被赐给绿儿专用了,自己自从入宫,拢共在这里也不过享用过三次,还是在刚入宫最美丽的时候。这些年,丛绿池一直是她最美好的回忆,而现在,这里被绿儿这个贱人霸占,丛绿池成了她最恶心的地方。
周贵人这会子简直生不如死,她冷笑一声,向凤藻宫走去。
元妃恹恹的躺在床上看书,正然昏昏欲睡,小宫女报:“娘娘,周贵人来了。”
元妃没有动,她是后宫之主,周贵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宠的贵人,她懒得理睬。
周贵人走进来,先给元妃行礼问安。元妃冷笑道:“我有什么安的?难得你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也是势利眼,看本宫被禁足,就不来了呢。”
周贵人讪笑道:“娘娘凤体违和,非是妹妹不来,实是怕扰了娘娘静养,惹娘娘心烦。”
元妃哼了一声,道:“你很会说话,怪不得人人都喜欢你。你今天来,就不怕搅扰本宫的静养了吗?”
周贵人笑道:“娘娘息怒,皆因宫里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宫里又要添丁进口了。妹妹是来给娘娘贺喜的,说不定借着这喜气,娘娘的病就好了。”
喜事?元妃一惊,自己足不出户,难道林黛玉已经进宫了?北静王竟然肯放手了不成?
周贵人察言观色,知道贾元春误会了,有心耍弄元妃,故意不说破,只笑道:“咱们万岁爷的心上人被封为德妃,后宫的姐妹们个个都去祝贺,连主事的后宫最高位的吴贵妃也屈尊前去贺喜,元妃娘娘您不去吗?您虽然是太子的生母,是个贵妃,可是皇上说了,要是这个人肚子里是个儿子,还要提升她的位份,让她成为当代的长孙皇后。娘娘还是学学吴贵妃,先去拜拜这个人罢。”
封为德妃?德妃离贵妃只有一步之遥,还让她成为长孙皇后,莫非林黛玉就要做皇后了吗?不对,这个周贵人是自己的仇人,她来此煽风点火,自己可不能让她看笑话。因笑道:“黛玉是我的妹妹,她进宫本宫最高兴。以后我们姐妹在后宫互为依靠,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本宫不会亏待你。好了,本宫累了,你去吧。”
周贵人施施然而去,贾元春气得一掌击在花梨木小炕桌上,骂道:“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反了。我不能出门,你们都是死人呀?怎么林黛玉进宫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抱琴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元妃想了想,道:“你去把竹林夫人找来,快点。”
抱琴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元妃心痛难忍,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林黛玉!这个红颜祸水,害得她唯一的弟弟宝玉离家出走还不算,又要进宫和她争皇后的位置。她贾元春忍辱负重,在后宫小心谨慎,历经多少磨难方有今日,眼看小太子一天天长大,她就算不是皇后,将来也是太后。女人家做到这份上也算是极荣极贵了,可是偏偏有一个林黛玉来和她抢这一切,以皇上对林黛玉的宠爱,只怕这一切都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欢喜了。
如果林黛玉生了儿子,小太子的太子位就难保了,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就算是林黛玉生不出儿子,她要是成了皇后,也会强抢了小太子归她所有。到时候谁来庇护贾家,谁来管自己的死活
薛宝钗白白把林黛玉的画像给了东夷国王子,林黛玉不但没有和亲,反而很快的进宫了,这可怎么办?
探春来到凤藻宫,道:“娘娘错了,臣妹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不是林黛玉进宫,而是绿贵人有了身孕,皇上封她为德妃。”
绿贵人?那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元春早知道绿贵人受宠之事,也知道绿贵人怀孕的事,不过她从来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就算绿贵人能生下儿子,子以母贵,她的儿子也不会是小太子的对手。她竟被封为德妃,真是天大的笑话!宫中这一二十年生孩子的女人不少,从来没有刚刚怀孕就被封妃的事,凡妃子都是出身高贵的小姐,绿儿哪里配?
探春道:“绿贵人不但被封德妃,听皇上说,将来还要给她进位。”
德妃之上只有贵妃和皇后,贵妃只有两人,没有缺额,难道竟如周贵人所说的,皇上真的要给她皇后之位吗?那么这可是天大的事,绿儿要是生了儿子,当了皇后,她的儿子是嫡子,比太子出身还要高,有朝一日废太子立新储也未可知。自己一心要拒林黛玉于门外,却不防备黑地里杀出来一个绿儿,叫她措手不及。
贾元春冷笑道:“真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一个林黛玉已经够我烦心的了,又有一个绿儿!皇上不是一心叫林丫头进宫吗?把好位置给了绿儿,林丫头怎么办?”
探春小心翼翼地说:“听说绿贵人劝皇上把林黛玉让给北静王,皇上似乎听进去了,不过皇上也没有说放手。臣妹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贾元春道:“我看皇上未必对林丫头放手了,绿儿这小蹄子说到底也不过就那么一点小伎俩,升到德妃的位置就到顶儿了。皇上是舍不得北静王,他在和水溶耗,等有一天水溶主动服软放弃林黛玉。不过既然绿儿已经成了德妃,还真不得不防。毕竟她年轻漂亮,而我,皇上早就厌倦我了,之所以没有把我废了,主要是看在太后和小太子的面子上。太后年老多病,说句不好听的,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而小太子……妹妹,你说,如果皇上再有了别的儿子,会不会就不再关注他了?”
探春低头不语,元妃生气的说:“你真是我妹妹吗?我怎么觉得薛宝钗一个弟媳妇都比你亲呢?我要是失势,你这个竹林夫人就什么都不是!”
探春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琴悄悄地说:“娘娘,太太和宝二奶奶宫门外求见。”
元妃忙说:“快请进来。”
母女见面,各自问安。王夫人道:“娘娘,不好了,绿贵人被封为德妃,外头风传娘娘失宠,说娘娘是太子之母,迟迟不被封后,皇上有意废了娘娘。西宁王趁机纠结御史弹劾你父亲,拿出你父亲写给贾雨村的书信,还有你父亲在任上做的一些糊涂事。这可怎么办?”
元妃问道:“我父亲书信里可有违法之事?”
王夫人瞪了宝钗一眼,道:“还不是当年钗儿的哥哥为抢一个丫头,打死了人。你姨妈求你父亲帮忙,你父亲就给贾雨村写了一封书信,那贾雨村胡乱就把蟠儿放了。”
探春吓得捂住嘴巴,十年前贾政通过贾雨村第一次救了薛蟠。薛蟠杀死香菱被抓,南安王谋反为了拉拢贾家,第二次救了薛蟠。薛蟠在碧云寺行凶劫持黛玉,是她写信给京兆尹,第三次救了薛蟠。自己是贾政的女儿,南安王的侧妃,三次就薛蟠都和她有牵扯,若被有心人揪住不放,恐怕她也在劫难逃。
元妃叹口气道:“这还罢了,爹爹虽然给人求情,罪过不是很大,凭女儿在宫中的位置,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王夫人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道:“娘娘,那西宁王还抓住三丫头救薛蟠的事做文章,说是娘娘你指使的。”
探春吓得面如死灰,果然,该来的终于来了,真是罪孽,自己为什么要逞能呢?只说自己救太子有功,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现在看元妃和王夫人慌慌张张的样子,探春知道自己惹麻烦了。
元妃安慰母亲道:“没事的,我去碧云寺和太后求求情,太后一向顾念贾家,又有小太子的面子,会没事的。”
王夫人张了张嘴,怕吓着元妃,说不出话。薛宝钗想,迟早总要说的,便说道:“西宁王派人调查了紫檀堡蒋玉菡夫妇的死因,矛头直指娘娘您,娘娘要早拿主意。”
元妃魂飞魄散,这件事何等机密,怎么竟被西宁王探查到了?这件事是她亲自下的命令,若被皇上知道,她这贵妃的位置怕是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