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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只是因为咳嗽

雷山祖上在清末立过不小的军功,当时朝廷赏赐了不少田产。由于不善经营,再加上兵荒马乱,偌大的产业渐渐败落下去,但在当地也是最富裕的人家。

雷山20岁那年,母亲颧骨边长出一个硬硬的瘤子,就请当地最有名的医生医治。医生姓李,为人憨厚,时已年近古稀,人称李先生。李先生看过病情,慢慢捋着斑白的胡须,点头,继而摇头。雷山急忙询问原因。

李先生说,你母亲这病,来得慢,去得也慢,需要慢慢调理,你们有钱,难免心急,恐怕很难治愈……雷山急忙说,只要能治,再慢也行,我们听你的。

此后几年时间,母亲天天吃药,病情却时轻时重。药费很贵,雷山家的土地便渐渐卖得只剩几十亩薄田。这时母亲的病却突然加重了。这天,李先生给雷山母亲号过脉,长叹一声,起身离去。几天后,母亲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许久,长嚎一声,从床上猛地坐起,雷山急忙去扶,才发现母亲已没了气息。

给母亲办过后事,雷山知道再也没法过游手好闲的日子,就学起了中医。雷山学医,除了想养家糊口,还想了解一下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很快雷山知道母亲的病并不难治,只需十几味价格便宜的中药就能治好。可这么普通的病,那么高明医生,怎么就治不好呢?

雷山长叹一声,认真做起了医生。

病人看病,有亲自上门的,也有请他去的。雷山只开方,不卖药。雷山看病仔细,开方实诚,从不与药铺合伙赚黑心钱。因为读过多年私塾,再加上悟性好,几年后,医术就已相当高明了。十几年后,医术已臻化境,给病人看过病后,说三副药能好的,绝对不用四副。

曾有一病人,得怪病,全身脱皮,找过几位医生,吃过近百副中药,就是不见好。来找雷山。雷山看过病人用过的一摞药方,从里面抽出一张,用笔一划,就给了病人。病人几乎哭了出来,以为自己的病没法治了。雷山急忙解释说这个方子很好,可惜一味药分量轻了。病人丈夫依旧不信,说这个方子已吃过几十副,根本不中用。雷山说,几十副都吃了,还差三副。来人郁郁而去。想不到三天后,病人的丈夫背着大箢子,欢天喜地地前来感谢。

转眼新中国就成立了,村里办起了小学,因为附近读书人少,就让雷山做了代课教师。一段时间后,编制问题上级也给解决了。这时,偶有找雷山看病的,只要有时间,就不拒绝,却从不索取任何报酬,人们都说雷山是好人。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国家发生了一场大运动,此前,雷山因为祖上是地主的原因,早被划成了地主出身。因为这个出身,雷山不能教学了,天天被拉去挨批斗,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雷山哪里受过这种苦,就产生了寻短见的想法,几次上吊,碰巧都被人救了;几次服毒,刚把毒药放在嘴边,就被妻子一巴掌打掉了;几次跳崖,却仅仅跌断了一条腿。

一段时间后,家人见雷山心情平稳,就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的,妻子就给他算了一下。算命先生越算,眉头皱得越紧,最后说雷山很可能会服毒自尽,叫她务必当心,于是家人的心弦再次绷紧,几乎不给雷山任何独处的机会,雷山多次自杀皆未成功后,就渐渐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似乎也习惯了被批斗的生活。

那场运动结束后,雷山被摘掉了帽子,教师的身份也恢复了,国家还把十几年的工资都补给了他,家人和雷山都高兴得不得了。因为雷山已到退休年龄,不用再去上班,只消在家中领工资就行了,雷山实在想不到辛苦一辈子,晚年还能碰上这等好事。

雷山在挨批斗的日子里落下了咳嗽的病根,身份恢复后就经常喝止咳糖浆。这天上午,雷山正和一群老乡在自家门口聊天,忽然咳嗽得厉害,就急忙回家,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止咳糖浆,迅速扭开盖子,一口灌下。可是刚喝下,他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圆睁了双眼,接着抽搐一阵,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原来,糖浆瓶子里盛的是烈性农药。这药是几个小时前他用喝过糖浆的空瓶子从儿子家倒回来的。本来,他打算下午用它去灭菜地里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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