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皇宫,金銮大殿。
那九级阶梯之上,白玉浮雕的蛟龙盘踞缠绕,图案庄丽,气势磅礴。
少年天子一身明黄龙袍,端座在金辉龙椅之上。面上是得体的笑意,又不失稳重肃穆。
“南国使臣洛靖晚(林居朗)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洛靖晚与居朗屈膝行正式礼节。
萧烬澜微微一笑,朗声道:“使臣不必多礼。”
“谢皇上。”两人站直立定。
“皇上,臣奉吾皇之命,特与贵国商讨停战和平之事。”洛靖晚的声音温雅却不失有力,在整个大殿朗朗传来。
“此事不急。使臣旅途劳顿,不如先休养两日,再议此事不迟。”萧烬澜不急不缓地说道,“‘华琦阁’妆置典雅,颇有南国烨都楼阁之风,朕为两位使臣安排此处,两位使臣觉得如何?”
洛靖晚与居朗皆是弯腰行礼:“皇上考虑细致,臣惶恐。”
萧烬澜嘴角勾起:“两位使臣远道而来,是朕的贵宾,自当周详考虑。”顿了顿,又道,“两位使臣今日刚到,旅途颇劳,还是先好生休息吧。晚上朕为两位使臣准备了宴会,特地为两位使臣接风洗尘。”
“谢皇上恩典。”
萧烬澜淡然笑着,朝事在一片平和温雅中结束。
洛靖晚一行人进住“华琦阁”,果然如萧烬澜口中所说,典雅精致,甚至可媲美江南的华丽阁楼,诗情画意,无一不全。
居朗随着洛靖晚进屋,带上房门。
“三皇子,这北国皇帝似乎有意拖延谈判事宜,恐怕……”居朗眉头微皱,眸中含着隐隐忧色。
洛靖晚淡淡一笑:“居朗,一个从被人忽视的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的北国国君的人,你觉得会是那般简单的人物么?不管他怎生动作,我们静观其变。”
南国,铄王府。
“林公子,这是莫太医吩咐奴婢煎的药。”绿珠微红着脸,对面前的清丽少年说道。
居延微笑着接过药碗:“恩,我知道了。”
转过身去,发现那卧着竹榻的邪魅男子正微蹙着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偶尔轻眨一下,神情甚是哀怨。
“翼哥哥,你又不喝药了?怪不得你的腿伤到今日还未完全康复。”居延看着洛玄翼的模样,有些无奈。
“腿伤静养即可,药喝不喝也是一样。那些老头子就喜欢小题大做。”洛玄翼不屑,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嘲讽。
“莫太医说了,这药化瘀通血,增强骨骼。翼哥哥摔伤了腿骨,当然要喝。”居延不放弃。
洛玄翼望着眼前坚持的少年,嘴角忽地勾起,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微笑道:“若是居延每日都来,还都亲自喂我喝,我就喝。”
听着洛玄翼带着丝魅惑的语气,又对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居延的脸唰地就红了,慌忙垂了眼帘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自那一日居端大婚后,居延一直都有意避着洛玄翼。后来知晓他骑马摔伤了腿,心中虽然担忧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可是当琉璃告诉居延洛玄翼在府中已经休养了半个多月,腿伤还未好时,居延终于忍不住前去探望。而这一探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洛玄翼的伤久治不愈了,因为太医们开的药他一律都不愿喝。
“居延不愿么?那就算了,反正这伤再过个月余,总能自己好的。”洛玄翼侧了脸,精致的脸庞上笼着薄薄的一层落寞。
居延听着洛玄翼寂寥的语气,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废旧小院中那颗粗壮合欢树下一身红衣的单薄少年,满地落花凋零,一身红衣似火。眸中水汽氤氲,笑声癫狂破天,似浴火凤凰,艳到落泪。
微笑着仰起脸:“只要翼哥哥愿意喝药,那居延每日都来。”
浓密的睫毛遮住眸底流光,洛玄翼淡淡道:“若是不便,居延不必勉强。”
“不是勉强的。居延是真心希望翼哥哥能早日康复。”居延认真说道。
洛玄翼睁开那魅惑的桃花眼,嫣然璨笑:“居延说的话,可要算数。”
“恩。”居延微笑点头,可望着眼前那妖娆的笑颜,蓦地明了洛玄翼是故意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了进去,而自己还跳得心甘情愿。
“居延,怎么了?”注视着居延不断变换的脸色,洛玄翼轻声问着。
“呃?”居延回神,凝视着那关切的脸,笑道,“没什么。”是自己想多了吧。
执起手中药匙,递到洛玄翼唇边,笑眯眯道:“翼哥哥,喝药!”
洛玄翼凝视着眼前笑眼弯弯的少年,脸上扬起一抹艳丽至极的笑容,乖乖地将那药喝下去了。似乎只要看着他,连喝药都变得很幸福了。就这样,一碗黑乎乎的药很快就喝完了。居延微笑着掏出帕子给洛玄翼擦唇边的药渍,没有注意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尽是满足与计划得逞的笑意。
正在这时,一粉衣小婢慌忙走进跪在地上道:“王爷,您去劝劝戴夫人吧,戴夫人她……”忽地注意到一旁的居延,顿时愣住噤声了。
居延知晓这是王府内事,自己一个外人自是不应参与。正要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一只手拉住了。
洛玄翼半眯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却依旧慵懒:“华缨她怎么了?”
那粉衣小婢连忙低头道:“戴夫人说我家夫人拿了她的东西,还出手打了我家夫人。王爷,您定要为我家夫人做主啊!我家夫人平时几乎都不出门,更不会做出这等不该事情,王爷您定要做主啊!”说完,已是一脸泪痕。
居延听那小婢说着,对那个不曾谋面的夫人心中产生了一丝同情,可也知晓这是女人之间的斗争。古代人三妻四妾已是平常,何况皇族。只是可怜了这些女人们。居延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些凄色。
洛玄翼一直注意这居延的神情,此刻感受到居延的悲伤,眸光更是一冷,漠然道:“回去告诉两位夫人,本王腿伤要静养,她们吵到本王,后果自负。”
那小婢听着洛玄翼冰冷的口气,吓得全身打颤,慌忙磕着头出去了。
居延见之,轻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耳旁问话响起。
居延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觉得,女子容颜转瞬老,却盼君来日与夜。”抬了头,望着眼前那人的眼、颊、唇,柔声道:“翼哥哥应该去看看的。”
蓦地双肩被人抱住,对上的是洛玄翼隐含着怒意的狭长眸子:“居延是真心想要我去?”
低了头:“恩。总该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我为什么要了解?!”洛玄翼嘴角的扬起的嘲讽,“她们的戏,她们自己去演,看不看,那是我的事。”
居延怔住,翼哥哥不是喜欢着那华缨的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居延,我知晓那一日你看到了什么……”洛玄翼的声音忽地轻柔了下来,语气也夹杂着一丝压抑的痛苦,“为什么不说也不问?你那一日来,原先那般欢喜,为何后来是那么悲伤地跑了出去?若是我不拷问那侍卫,是不是就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居延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了么?”
面对洛玄翼突如其来的柔情,居延一下子有些无措:“不是的,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居延,看着我。”洛玄翼掰紧了居延的双肩,让居延不得不面对那审视的目光,“你那一日,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我……”居延张了张口,混乱中脑海却突然浮现出一张清明绝尘的容颜,那个谪仙般的男子对自己说:“别怕,我在。”轻柔音调,一时失神。
蓦地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耳边是温热的气息紧贴:“居延,相信我。那些,只是权宜之计,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什么都不会存在了。”
居延忽然觉得有些怅惘,喃喃道:“那侍卫为何要告诉你呢?”
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紧,语气也冷了下去:“徇私失职,明知故犯,真是胆大包天!”
全身一颤,想到那换了的新侍卫,居延语气不禁有些颤抖:“翼哥哥,那个侍卫……”
洛玄翼注视着居延双眼,淡然道:“处死了。”轻飘的语气,好像在谈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如惊雷在耳边响起,居延的脸色瞬间煞白。那个侍卫,竟然是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还以为……还以为他是回乡成亲,原来,竟是这样。
“只是一个不守纪律的侍卫罢了。以后,居延莫要再瞒着我了。”洛玄翼声调又柔了下来,贴着居延的耳际,缠绵绻绻。
居延紧咬住下嘴唇,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可是说是因自己而死。闭上双眼,感受着自己仍旧跳动的心脏和洛玄翼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心中却如雪原,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