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丽,竞折腰。春日兴迟,战乱突起。
北国新帝即位,野心勃勃。建隆二年,御驾亲征,扬言必夺得四皇子曾觊觎已久却因故失手的南国边境出入之门——源城。
战书下,销锋镝。羽檄北来,锋刃南端。枭骑霍霍,驽马徊嘶。
南国皇帝龙颜大怒,拨烨都五万精兵调去支援源城。封燕青为平北将军,手下列将孙彪,少将卢舟,左右副将步扬信与居延共赴战场。
源城是南国边境一个小城,城小民疏,然而由于其地形特殊,为兵家必争之地。这一次,北国显然是作了充足的准备,分明有种城不得手,誓不罢休的势头。
待得燕青一行人赶到源城时,当地的驻军已是损伤大半,士气低落了。当日,燕青便下令整军,重塑军心。
军帐中,烛火摇曳。主座之人剑眉紧蹙,正是燕青。
指着案几上的地图,燕青皱眉开口:“截止傍晚之前,北军已在十里外的犁坂坡驻军。而此刻源城水源短缺,粮食不足,绝对耗不起长时间对阵。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只有硬战。同时我们要尽快找出北军的粮草存放地,不能夺之,便毁之。”
座下四位佐将亦皆眉目紧锁,面容严峻。
“明日,卢舟与步扬信随我正面对敌北军。孙彪与林居延稍作整顿,明晚准备夜探北军粮草。都听明白了?”燕青语调冷峻,严厉的视线扫过座下四人,即使连孙彪这样的老将也不寒而栗。
连日奔波的南军对整休充足的北军,其结果可想而知。南军虽不说大败,这场仗却也是打得十分辛苦,情形只可用“惨烈”两字形容。
居延在营中休整一日,傍晚迎接大军归来,视线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伤痕鲜血。就连燕青,步扬信也是身上挂彩,这场仗的艰难可见一斑。
燕青扫了居延一眼,沉声道:“晚上就看你们的了。”
步扬信拍拍居延的肩膀,低声道:“居延,北国新帝实不简单,晚上行动,务必谨慎,切忌争勇。”
居延抬头望进步扬信带着血丝的眸中,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步扬信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居延耳边道:“万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做全军的赌注。”
居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步扬信的话,分明就是违了军令!随即,内心便被满满的感动充盈,狠拍一下步扬信的肩膀,笑道:“你也一样。”
“哎呦!”步扬信冷不防哀叫一声,“居延你下手真狠。”
居延惊呼:“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肩上的伤,是不是很疼?”
步扬信看着居延担忧的神色,笑意浮上眼底,弹了一下居延的额头:“骗你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居延松了口气,两人笑望,片刻宁和。
夜已黑,云浓雾重,如钩新月掩在重重云层之后,星光寥寥,四下无风。
孙彪与居延皆是一身夜行衣,探入北军营中。
犁坂坡背倚松山,右临青溪,正方平坦宽阔,不易藏身,唯有从左边稀疏林间潜进。两人屏气凝神,心都提在手上。
黑暗中,北军营地篝火点点,远远望去,巡逻守卫的士兵整齐有素,交接严谨,鲜有可钻的纰漏。居延秀眉蹙起,若是连军营都进不了,还谈什么其他。余光扫到同也眉头紧皱的孙彪,一计上心。
居延压低了声音:“孙列将,北军巡逻严密,若是我们两人同时潜入,目标太大,必被发现。我们分开行动,我负责去引开巡逻士兵,你则取探察粮草所在。”
孙彪是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心知居延此话有理,但是若是如此,居延作为诱饵,必处在异常危险的境地之中。沉吟之下,稍有犹豫:“林副将,这……”
居延咬咬牙:“时间不多,我们只能如此。放心,我定有法子脱身。”
孙彪远眺一眼守卫森严的北军军营,点了点头。
居延紧了紧脸上的蒙面,先一步离开林子。
黑暗中,居延猫着身子,一步步地靠近北军军营。在一个浅丘后蹲下,看着眼前离自己最近的一队巡逻兵走过,居延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自己离他们的距离,以及最利逃跑的距离及方位。算准之后,屏住呼吸,只待下一拨士兵走过,将他们引开去。
片刻后,两队士兵交接,居延知晓这是最好的吸引最多数北军注意的时刻。提了一口气,两手扣着六枚石子纷射出去。夜色宁静,显得石子划空的声音异常刺耳。
北军军营警报拉响,最靠近的两队士兵立刻去找声源的可疑人物。而此刻,居延已经飞奔到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巡逻士兵只见不远处一个黑影一晃,接着便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居延知晓自己身后是一片火光,脚下越奔越快,心中只想着多拖一刻,孙彪便能多一分机会。来时,居延便注意到,从左侧潜入,往回走,根本就是自动暴露目标,唯一的选择便是在右侧的青溪。此刻春寒陡峭,可是事态严峻,居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看着青溪就在不远处,居延脚下更是片刻不敢耽搁。黑夜下的青溪缓缓流淌,宁谧地仿佛远离一切纷争一样。然而那泛着冷光的溪水,却还让居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居延跑到青溪边,忽地便本能地感觉四周静得有些异常。迅速转身,便见起码有五六十人从黑暗中现身。
“谢将军果然料得不错,南国探子也不过如此。”领头的人语气狂妄,肆意地打量着青溪边上的居延。
话音未落,几十把泛着幽冥之色的剑便从四面攻来。居延目光一凛,抽出腰间软剑。一时间,万道银光照亮夜色,冰冷一片。跑了许久,居延本就体力不支,加之此刻寡不敌众,不多时,身上便中了数剑。居延咬牙,心中知晓若被抓住,后果定是不堪。暗自思忖着若跳青溪,混乱中,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目光刚略有移动,那领头之人像是早已料到般:“想逃?哼。”
居延只觉左肩一阵巨痛,不禁后退两步。瞬间,四把银剑已是架到了脖子之上。
“你不是想跳么,我就成全你。”那领头之人一把扯了居延脸上的黑布,微微怔住,随即粗野笑道,“南国竟然派了个小白脸来做探子,是没人了么,哈哈!”
居延心生厌恶,别过脸去。
“哼,心中不服么!”那领头之人扭了居延的下颚,强迫居延看着他,笑道:“我现在就让你尝尝跳水的滋味。”
居延双手被缚在身后,由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压着走到青溪边上。
“丢下去!”随着一声令喝,居延只觉铺天盖地的寒冷浸润四肢,流动的溪水如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入骨髓,而伤口之处却是如火燎燎。冰火双重,让居延觉得就快窒息。
“拉上来!”
居延腰上一紧,系着的绳子将自己提了上来,觉得腹中难受,忍不住呕出几口水,嘴唇被冻得毫无血色。
“现在还服不服了?”领头之人嘲讽地看着居延。
居延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了眼帘,脸上尽是不耐。
“臭小子!让你骨头硬!”领头之人一个掴掌过去,居延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封少将,谢将军说过,要留活口。”后面一个男子出声提醒。
封少将瞥了居延一眼,哼哼道:“若不是谢将军之令,你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说着转身对手下道:“带走!”
那压着居延的人力道之大,让居延觉得肩胛骨都快被捏碎。眼前是明晃晃的一片火光,居延只盼孙列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而自己,居延不敢去想。
来到一个军帐前,那领头之人对守门的士兵道:“谢将军可在?”
“谢将军正在同皇上商议军事呢,不知封少将有何要事?”
“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南国的探子已经被俘,就等谢将军发落。”
“好,那封少将稍等片刻。”说着,那侍卫进了帐。
片刻后,那侍卫走出来道:“皇上让封少将压着南国探子进去。”
“好。”封少将转身从手下手里拉过居延,狠狠道:“待会儿你给我老实些!”居延白皙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一道淤青,刺目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