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已经在凤仪殿住了半个多月,居朗和居端来得次数并不多,偶尔来也只是告诉居延一切都好,让居延不要过分担心。洛玄翼在凤仪殿呆的时间似乎也少了起来,总是来去匆匆,政务繁忙的样子。
这一日,居延窝在软榻之上假寐休息,便听到外边急急赶来的脚步声。双眼不用睁开,也知晓来人是谁,居延转了个身,背对外侧。
脚步在软榻前停下,来人靠坐在软榻之上,轻声道:“居延,你睡着了么?”
居延闭着双眼,不想说话,索性装作睡着。
洛玄翼替居延将落下的薄衾拉好,似是轻叹了口气。半晌,幽幽道:“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反对呢,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我做了那么多,甚至连这个皇位……居延,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我不想像母妃那样,一辈子只能活在回忆和痛苦之中。至少,你现在在我身边了,不是么?”
身后男子哀伤寂寥的语气在耳边流转,居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七年前那棵合欢树下,少年火红的衣衫在风中猎猎,泪水滑落的狂笑嘶吼。就是那样一个单薄的少年,让自己心疼而怜惜,可是如今,物似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皇上,戴侍郎、庞太师带领一帮大臣在宣和殿外求见。”门外宫人进来通传。
居延感觉到身后人起身离去,顿时背后失了温暖的来源,一阵凉意袭来。微微蹙眉,居延辗转望着那人消失的殿门口,思绪沉浮,叹息良多。
洛玄翼看着跪地的一帮臣子,双眉皱起。
“皇上,若此事传出,我南国脸面何在?”
“皇上,自古红颜多祸水,望皇上三思。”
“皇上,林居延欺君犯上,惑乱后宫,若皇上坚持娶她为后,实非南国之福!”
“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
“各位爱卿之意,是说朕为昏君?”洛玄翼冷冷开口。
“臣不敢!”戴侍郎叩首道,“皇上,皇后之位,理应母仪天下,辅佐君主。而林居延,先是欺君犯上,后又成亲不洁,如今独霸后宫,怕是要引起天下非议。”
“不错。皇上,林居延绝非皇后良选。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老臣唯有告老还乡,向先帝忏悔罢了。”庞太师脱下乌纱帽,语气恳切悲怆。
见庞太师如此,后面一帮臣子皆纷纷效仿:“皇上若立林居延为后,臣等皆无颜再先帝,还望皇上允许臣等回归乡土,做个隐游人罢了。”
“混账!你们这是在威胁朕!以为朕没了你们就管不了这个天下么!?”洛玄翼暴怒,书案上的玉器花瓶被扫落在地,碎成万千碎片。
“臣等不敢!只求皇上允许臣等卸甲归田。”众臣齐齐请命。
“你们……你们!好!”洛玄翼被气得狠拍一下书案,吼道,“来人,戴侍郎、庞太师及在场一干臣等皆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全部给朕压到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殿外的侍卫涌到殿内,看着里面的架势,却是有些面面相觑。洛玄翼看着侍卫犹豫的模样,怒道:“等什么?!还不将他们都带走!”
见到皇上发怒,侍卫一下子涌上,将一干大臣都拖出门外。
“皇上,您这样做,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啊!”
“皇上,林居延为祸害,必定会扰乱朝纲,不得不除!”
“皇上,您被她蒙蔽了内心,您抬头看看天,先帝在天上看着您呐。”
…………
大臣们的叫喊声乱成一片,场面凌乱不堪。
“皇上,手下留人!请允许臣说两句。”殿外飞奔而来的年轻男子,清俊的脸上因为着急沁出了层层薄汗,双颊微红。
“尚书尹有什么要说的?”一群大臣已经被侍卫拖出了大殿,洛玄翼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
李彦一捋锦袍下摆,屈膝道:“皇上,天下以君为首,却由群臣协管。若是皇上将一干臣等都发落治罪,那皇上的天下要由谁来协助管理呢?而皇上所言封后之事,于天下而言确实有欠妥当。成亲女子,若是未解除婚约却再嫁与人,无异于一女同侍二夫,皇上贵为天子,怎可屈尊去做这二分之一?”
“尚书尹是在为这帮大臣说情?”洛玄翼眯起了狭长的眸子。
“臣不敢,臣只是据实以说。”李彦敛眉,不卑不亢说道,“若是皇上此刻立林居延为后,那么即使林居延封为皇后,怕也是难以服众。到时非议流言,皇上又让她如何面对自处呢?”
洛玄翼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在李彦脸上仔细琢磨,半晌,悠悠道:“那依尚书尹的意思是?”
“皇上,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唯有从症结入手,那便是林居延。除非她主动愿意与国师解除婚约,然后愿意嫁于皇上,辅佐皇上,这样的话,不要说这帮大臣,便是天下之人,也无话可说。”
洛玄翼的眸中闪过寒光,走到李彦跟前,缓缓道:“尚书尹帮大臣求完情后,还不忘替居延说话,真是想得周到。”
“臣不敢。臣也是替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何况,臣可以看得出来皇上对林居延的重视,想必皇上也不希望她面对天下时会处在尴尬的位置。”李彦抬眸望着眼前沉思的年轻君主,脑中一片清明。
洛玄翼也认真琢磨着李彦的神色,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退后一步,转过身去,声音低沉而坚定:“朕,不会放手的。”
李彦只觉呼吸微滞,又作一揖道:“皇上三思。”
“你下去吧。那些大臣,你看着办。”洛玄翼挥挥衣袖,走进后殿,背影寂寥。
李彦望着那抹单薄修长的背影,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已经换了人间。定了定心神,朗声道:“谢皇上恩典!”
群臣进谏的事情就这样被压了下来,虽然这帮大臣并没有卸甲归田,而洛玄翼最终也没有处罚他们,但是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到了皇上立后上,且居延未成皇后却独霸后宫的局面也让越来越多的大臣反对上谏,一时朝堂议论纷纷,波澜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