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平静而恬和的生活,让居延暂时忘却了众多纷纷扰扰,与许嫂一家的相处也愈发融洽熟稔起来。
早晨红日升起,鸟鸣啾啾。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完早饭后,居延便拿着木盆随许嫂去溪边洗衣。小溪旁已经聚集了众多妇人,闲话着家常,很是热闹。
居延跟着许嫂在溪畔一处蹲下,往盆中舀着水。
“林姑娘,我问句冒犯的话你别介意。”许嫂搓着手中衣服说道。
居延扬起一个笑脸:“许嫂说哪里话?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啊。”
许嫂笑,靠近了居延一些,问道:“林姑娘与安公子可是……可是从家中私自逃出来的?”
居延一怔:“这个……恩,许嫂为什么这么问?”
许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看你们俩人也像是一对璧人,若非家中不许,断不会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
居延愣了愣,脸上却是红了:“许嫂,你……你想得太多了……”
许嫂见居延的模样,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鼓励道:“林姑娘,安公子对你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昨晚还还和阿三说这事儿呢。我们都支持你们的。”
居延脸上更红了,原来许嫂一家竟是这样看待她和司祈的,但是细细想来,似乎也有点像哦。想到这里,居延更是觉得羞窘,还好许嫂的这种想法司祈不知道。于是连忙道:“许嫂,这话……恩,你别对……司祈说。”
许嫂了然地笑道:“林姑娘害羞了,放心吧。安公子那样清冷的一个人,我还不敢贸然去说呢,也就和姑娘闲话些家常。”
居延舒了口气,与许嫂又说了些别的闲事,终于洗完衣服回了小院。将衣服在院中的麻绳上晾好,居延推门进屋,发现司祈人不在屋中。嘴角勾起笑意,往屋后的小溪旁寻去。果然,野花烂漫中,一袭黑衣的男子立于溪畔,神态恬淡,黑发随风轻舞。
“司祈。”居延轻唤,走上前去。
男子转身,回头淡然一笑:“居延回来了。”
“恩,衣服都洗完了。”居延点头笑道。
安平司祈微笑望着居延,淡淡道:“居延现在,越来越贤惠了。”
居延两颊泛起红晕,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司祈是取笑我么?”
“不是,是真心话。”安平司祈嘴角浅浅勾起,“以后若是谁娶了居延,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居延仰脸望着眼前男子,看着他眸底清浅的笑意后,轻咳一声,撇开头去。
整个下午,居延和安平司祈都帮着许嫂整理菜园子,浇水除草,时间过得倒也飞快。
傍晚吃过碗饭后,照例本是两人一起去溪边散步,然而今日,安平司祈却说自己忙了一个下午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居延凝视着眼前男子有些疲惫的脸:“司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平司祈淡淡一笑:“没有,真的只是有些累了。居延不要担心。”
“真的么?”居延还是有些疑惑。
“真的。”安平司祈肯定地点了点头。
居延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放心,但是看着安平司祈认真保证的模样,也就只好不再多说,嘱咐了几句,回了自己的小屋。
夜色渐临,今日是五月十五,一轮满月自东方而出,挂在深蓝的天幕之上。居延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明月,思绪沉沉浮浮,加之对安平司祈始终有些不放心,因此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墙之隔,床上的男子紧紧咬住下唇,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剩下一片苍白。圆月慢爬,移至当空。胸口的痛如万把冰箭穿心,一点点地侵蚀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手背青筋暴出,食指狠狠抓住床单,全身如坠冰窟,而冰窟下方是银光闪闪的利剑,齐齐刺入体内。看不到流血,闻不到血腥,因为所有的痛楚全被压在了体内,汇聚到胸口,那颗跳动的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止下来,千疮百孔,成为冰雕。下唇已经被咬破,殷红的血落在嘴角,凝成妖冶的花朵。
居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床上辗转了多久,眼睁睁地看着圆月从东方爬到了头顶,而自己却一点睡意都还没有。隔壁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司祈他,应该睡着了吧?他的身体,真的没有事情么?可是那他的样子,好像有事瞒着自己呢?居延望着月亮胡思乱想着,越想心中越是不安。终于,当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已经蜷缩到了最紧绷的状态,企图减少一些剧烈的痛楚。紧紧咬住的下唇,丝毫不敢有松开的痕迹,因为害怕一旦松开,自己就会忍不住呻吟出声。可是不能,因为,她,就在隔壁。
居延站在门口,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扣了两下门,轻声问道:“司祈,你睡了么?”
轻柔的询问,却如惊雷在耳旁响起。她,竟然就在门外!
“司祈,我不放心。我进来看看你。”居延低声说着,自顾推开了门。
月色下,床上的男子双目闭阖,呼吸均匀,显是已经睡熟。居延立在床旁,看着眼前男子安静的睡颜,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司祈看起来没有什么,应该是自己太过担心了吧。居延淡淡一笑,正准备离开,忽地视线落到熟睡男子的额头,呼吸一下子紧滞,秀眉也跟着蹙了起来。
光洁的额头上,是一层密密的汗珠,若不注意,在朦胧的月色下,极有可能被忽视掉。居延皱着眉,靠着床沿坐下,伸手抚上那人的额头。一触之下,如坠冰窖。刺骨的冷,仿佛要冻结万物。
“司祈,你没有睡着对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居延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担忧和恼意。
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对着居延扯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声音如游移浮丝:“居延,我只是累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居延靠近注视着床上男子,才发现他的脸色竟是如此苍白。心中一酸,哽咽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
“居延——”安平司祈皱眉,身上的痛他已经忍不了再多的时候,居延若是再不走,他不能保证自己会能忍受的了。
居延伸出手心贴在安平司祈额头,焦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安平司祈咬住下唇,胸口传来的巨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只怕一开口,便是痛苦的呻吟逸出唇角。
手下传来的是冰冷的气息,仿佛抚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冰雕。眼看着床上的人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青紫,居延焦急地握住了安平司祈的手,顿时,双手如握寒冰。
“司祈,你是不是很冷?”居延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对着安平司祈的双手呵着热气。然而这点微薄的暖意根本等同于没有。居延感受到手中越来越冷的温度和被中渐渐蜷缩起来的身体,眼眶中水色涟涟。
全身传来的剧烈的痛楚已经让安平司祈顾及不到居延的存在,挣脱开居延握住的双手,紧紧的揪住床单,身子弓成一团。
居延看着这样的安平司祈,咬咬牙,脱下了鞋,然后开始脱身上的外衣。痛苦挣扎中的安平司祈注意到居延的动作,艰难地开口:“不要……”
眼眶中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脸颊滑落,居延只着单衣,钻进被窝。紧紧地拥住那冰冷刺骨的身躯,呢喃道:“司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着怀中男子紧紧咬住的下唇已经渗出了血珠,居延只觉心中如坠油锅,痛苦万分,煎熬万分。
“司祈,你难受得话就喊出来,不用强求自己。”居延贴在安平司祈身上,只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冷,而抱着的人却丝毫没有暖起来的意思。
安平司祈望着居延担忧却又无措的脸庞,用尽全身力气微微摇了摇头。双手试着推开居延,嘶哑着声音道:“我自己……可以……受得住……”
居延见安平司祈如此,愈发恼了,然而悲伤愈甚:“你骗我!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你的冷,你的痛……你还有多少事情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么?你……你不要一个人……还有我……”泪水顺着安平司祈的颈窝掉落,如灼热的水汽弥漫开来。
安平司祈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居延只觉抱着的身体越来越冷,而安平司祈弓起来的弧度也越来越深,虽然他极力地压抑着。望着男子青紫色的面庞和血色凝固的双唇,居延的心跟着冷却。紧紧相拥已经不能再传递更多的热量,作为现代人,居延自是知晓这种情况下,什么才是最佳的热源。
咬咬牙,居延放开了抱着安平司祈的双手,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系带。光洁的肌肤在月色下闪耀着隐隐玉色,蛊惑而诱人。颤抖地伸出双手,去解身边男子的亵衣,他却如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床边退去。安平司祈眸底尽是痛苦的神色:“不要……居延……不要……”
居延的心猛然缩紧,然后闭上了双眼,用力一扯,那亵衣便堪堪脱落。献身般绝决地搂住了那个抗拒退缩的身躯。灼热的烫意贴上冰冷的肌肤,仿佛瞬间蒸发出水汽,几乎能听到“咝咝”作响的声音。
安平司祈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感觉到身边温暖柔软的躯体仿佛定心凝神的药剂,不断地传递着热量,也传递着心安和幸福。一直紧攒床单的双手缓缓抬起,轻柔地又小心地搂住了身边的女子。感觉到她的身子轻微一震,然后便是更靠近的温暖,融化了冰结痛楚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