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辞世,林如海无心续弦,京华富饶地区,外祖母贾史氏念及外孙女儿黛玉年幼无所依,特派人接至京华贾府黛玉亲二舅舅荣国府上,以图长久细心栽培抚养之意。
时值京华为皇都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子民非同一般!
黛玉入贾府时年方十三岁,身边只有一小丫头名唤雪雁,年纪与黛玉小些,好在无年纪之隔阂,主仆相投弥深;还有一自幼喂奶的乳娘,叫王嬷嬷的,对黛玉也细心照顾,一应办事里外不乱,进退分寸拿捏分厘不差,此人贾敏过世后对黛玉影响与照应皆颇深,是贾敏央求必留小黛玉身边之人。
黛玉入住贾府之后,下榻处潇湘馆,仲春时景,满馆清幽丝竹,倒也清净新雅,黛玉很是喜爱。
贾母疼惜黛玉身边家仆凋零,特赐了屋里机灵丫头紫鹃,送与黛玉为婢,侍奉左右。又特意念及王嬷嬷奶大黛玉之恩情,如今年老岁高,恐服侍黛玉力不从心,特许王嬷嬷一间自有的院子紫竹院住着养老,还派了两三个丫头一应过去侍奉。
贾府中本有四位家里的小姐一位公子,出嫁一位在宫里,正是黛玉嫡亲表姐元春,还有三位已是与黛玉见过,虽三位小姐言语热闹,微笑时常,彼时相见,黛玉倒淡淡的,对那三位姊妹并无甚大的亲戚之间亲情之感,只做口头上应对,频频温笑致意而已。
那公子虽然热情,黛玉亦只觉让人头疼发闷而已。
而那望一眼便让人不得不小心七分的二舅母王夫人,一相见便倒着实给了豆蔻年纪黛玉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与她内侄女一唱一和,显扬她婶侄俩把持了荣府内务大政。
黛玉只记在心里,倒不急于刻意观察,虽目下还不尽知了其中之因果干系,依旧觉那二舅母故有此摆显也未必太过招摇了些。
彼时住在贾府上的还有一个外姓的亲戚,薛宝钗母女,在梨香院里,据闻因薛宝钗今日身上不适而未出屋,素未与黛玉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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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黛玉入住贾府十日有余,小小年纪,忖度之下,竟一直深居简出,偶或抚琴修竹,栽种花草,写诗看书,自在怡然,纵使府内迎探惜三姊妹亦少与来往,各方府内管事也不与多有言语,只不过每日里一应的礼数,去贾母屋里问安罢了。
这日夜里将眠之时。
“姑娘,此番来京,可有随身带什么名贵物什?”夜阑人静,黛玉更了衣裳,雪雁铺好了床,正欲扶黛玉过去歇息,紫鹃轻步走过来,小心着问。
黛玉一时不解,却不急着答,微微一思,反问道:“不知紫鹃姑娘如此之问,可有什么事么?”
紫鹃扶了黛玉身子,与雪雁一道小心扶着黛玉往床上而去,待黛玉床上坐了,方小声回话道:“姑娘初到我们这里不知,明儿个是皇宫里惠妃娘娘纳兰氏的寿辰,老太太和太太们都进宫去给娘娘祝寿,府里三个姑娘也都随着去。太太原是说姑娘新来京城,是外地人,一来舟车劳顿了,二来深居简出的怕是姑娘对这京城里的水土一应想必未熟,便向老太太说祝寿的事且让姑娘别去,老太太本体恤姑娘新来府上舟车劳顿,应允了,晚些时候我去回老太太姑娘近况,老太太又向我提起来,说让我问一问姑娘是去还是不去?”
黛玉听紫鹃把话说完,方想了想,原来紫鹃问自己此番随身贵重之物,原系如此。故而又听说太太在老太太跟前一应承话,老太太二度让紫鹃来征求自己意愿。
黛玉不惊想起贾敏在世之时曾千万叮嘱自己,若万不得已,切勿入京都贾府的一番话来,不觉笑了一下。这王夫人莫不是想将自己深藏起来尽情宰割罢了,自然力阻自己进宫认识了宫里的外人,甚而是出贾府的门认识了一般的外人,亦也是不可。倒是贾母本系王夫人同流合污之人,却两次思索让紫鹃来问过自己意愿,黛玉倒觉着新奇。
黛玉便轻轻一笑:“你明儿去回禀了外祖母,就说玉儿身上有些不适,不便与大家同去便是。”
“那姑娘就早点睡下吧!”紫鹃微揪了揪眉,黛玉既给了答案,便不再多提。
雪雁已给黛玉脱去绣鞋,紫鹃便与雪雁一道扶黛玉睡下了。
待黛玉眠好,雪雁去吹熄一盏红烛,与紫鹃一道出了外屋里来查了一次潇湘馆外边的事情。
紫鹃又叮嘱了外边屋子上夜的几个小丫头,方才折回身欲往与黛玉挨着的大丫鬟屋子里去。
“紫鹃姐姐,忙了一天你也累着了,不如今晚就由雪雁一人在姑娘外边屋子里随时听凭伺候着,你在外边软榻上睡了吧!”雪雁忙的抓一下紫鹃的衣裳,好生轻语道。
夜色中紫鹃看了一眼雪雁,自己毕竟是老太太赐给的丫头,雪雁竟然如此开口,也不好强说什么,“那雪雁妹妹在里屋里好生伺候着姑娘,我在外边屋里睡着,有什么事你记得叫我,我便进去。”便点点头一个浅笑应了。
“紫鹃姐姐快去睡吧,我进去了!”雪雁轻柔说了,便提了小灯笼进入里屋。
黛玉在里间翻了翻身,雪雁知道她未曾睡着,便细步子走过去,拽了拽黛玉的薄被,搬了张凳子过来,在床边坐了。
“姑娘,老爷说了,贾府这边要接人,这边是京城非一般的大户人家,你不得不来。可老爷也有叮嘱,姑娘若是在这京城遇了心仪之人,他是定准许的,你……”雪雁有几分忧心地小声说着,与黛玉细语,
方才紫鹃说的,老太太让黛玉随宴的事,雪雁着实担心。如今黛玉住了这贾府,怕除了那一个贾府上宝玉,别个男子难以见着,这次进京,难道这贾府就把自家小姐的命运这样套牢了?惠妃娘娘纳兰氏寿辰岂不正好是自家小姐见一些才华馥郁的又能与林家门当户对的侯爵公子们的机会吗?为何自家小姐又要拒绝?
雪雁话未说完,黛玉已猜出她要说什么,便打断了她,在床上稍稍翻了翻身,薄被中以右手支了雪腮,淡色道:“雁儿,我知道你是为我想。今儿我人在贾府上,今年才满了十三,到及笄之年还差两岁,爹让我在这狼虎窝里步步谨慎着熬两年,这两年里帮我物色着哪家真心实意的公子,到我一能出嫁了,便要接了我回去的,那时自然摆脱这里。这里亦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你看这些人表面和睦如一家,心眼底下哪一个不是藏着一肚心思,我之所以深居简出,你应该再了解不过的了,这事我既已拒绝,你又何必再提?”
“姑娘只是不愿卷入这群吃人肉连骨头都不吐的狼虎中去的,可是姑娘的终身大事,老爷那边操办,姑娘就不愁一点心?”雪雁的眉皱得更紧,老爷的眼光是好的,可万一两年过去,物色不到那一个能与自家小姐匹配的良人,自家小姐岂不是……
黛玉在夜色中皱了皱眉,除了让自己父亲替自己操办婚事,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势单力孤,步步都有人盯着看着,一有差池,便会有人借着由头大势兴风作浪,恨不能把自己卷进去,把自己连同姑苏家里的一切算计去了,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的!
雪雁见黛玉不语,只好愁了愁,轻声道:“姑娘也太辛苦了你,这群人居然就着官面财面明请暗逼的要了你来,人在他乡,一切皆不熟悉,只可怜姑娘到及笄还需两年,又要忍过这两年去,老爷那边定也苦了思念女儿之心,雁儿不忍。”
黛玉听着这推心置腹的话,眼角湿了湿,父亲,你独自在家里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待到两年后女儿归家,择得良婿,再和夫婿一起好好报答父亲恩重如山的养育之恩!
“雁儿,也不早了,去睡吧!”黛玉轻轻移了移枕在脸颊下的手腕,不知父亲此刻可谓安好?思父之切,上面湿湿的一片。
“姑娘好些安睡,雁儿去了!”雪雁再替黛玉拽了拽薄被,带着几分对贾府的不平出了屋来。
贾母屋里,鸳鸯和几个大丫头一同小心伺候着贾母躺了下去。鸳鸯巧儿一声地笑着,好生问道:“老太太,今儿白日里林姑娘的事,除了与太太意思一样儿的,老太太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贾母握了鸳鸯给自己拽软被的手,疼爱地在上面拍了拍,叹息了一下长舒口气道:“还是你最懂我老婆子的心!”
鸳鸯笑道:“老太太心思缜密,比别个都想的深一处,这次对于林姑娘进宫祝寿的事老太太还有什么别个法儿?”
“哎,林丫头这孩子是天生的天资聪颖的美人儿,本该留在家里以图配予宝玉,贾林二家联姻,便可填补我贾家库银金辉,是一桩天意生成的美事,而若是让林丫头能在婚前和三位姑娘一道见些宫里的人,以林丫头的聪明才智培养些宫中关系,他日与宝玉结亲,必为我贾家经营一番人脉关系无疑……”
贾母还未说完,鸳鸯便巧笑了道:“老太太是怕圈着林姑娘在屋里只待她及笄之时向林姑爷提亲,又怕可惜了人才,错了这两年让林姑娘给经营人脉时机,而一旦林姑娘踏出贾府大门,与宫中人物深交,又怕……”鸳鸯说到此不便再明言。
贾母点头,“又怕林丫头自己在京都里谋了前程,自许人家,误了与宝玉的好姻缘。”这样她贾家岂不失财又失才女?这后半句话贾母咽在口里没有说出,鸳鸯却是会意的。
鸳鸯便笑,“那宝姑娘呢?也是极聪慧巧人儿的一个,老太太说这给宝哥儿配亲,宝姑娘大的好,还是林姑娘大的好?”
“自然看谁更巧谁就是大的了,我贾府上下这一大屋子的人,非得有个城府心思些的主子给照料着,方可来日更兴旺发达。你看她们两个倒哪一个适合?”
鸳鸯笑了:“宝姑娘处事端庄大方,来了府上这些日子,没有人不服她的,林姑娘倒是深居简出,却一应礼仪周到,每日必至老太太处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虽不常见,倒更不敢胡说了她。老太太,依鸳鸯的意思,这两个姑娘都不错,林姑娘更让人看不清。”
“黛玉毕竟是我的亲外孙女,我了解自己的女儿能不了解自己的外孙女嘛,只是太太看中些宝丫头,宝丫头表面上好,却不中我意啊,鸳鸯,这件事情,怕不是你我能想得到的这么简单。我先睡睡吧,都快亥时了。”
“那老太太快睡下吧,别多想累着了身子,明儿还要去给惠妃娘娘祝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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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黛玉非“弱玉”,想雪雁能伺候在黛玉身边十多年也非普通的丫鬟,比贾府里的丫头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定是非弱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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