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2日——天气:雨;心情:雨。
第六天了,他就要回来了。
莫非撑起浑浑噩噩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她又失眠了。似乎她始终学不会一个人面对黑暗。
黑,是梦魇,是可怕的回忆,是无助的灵魂在哭泣。
莫非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帘子,却见外面一片阴森森的天空,心口没来由得抽痛了一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安。
大概是最近研究色彩设计那玩意用脑过度了吧,加上天气的缘故,很压抑,所以才会乱想的吧……
今天是周日,莫非给女佣们放了一天假。回想起昨晚那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丫头感激的表情,莫非忍不住扬起一抹苦笑。她们是那样的单纯,不过是放一天假罢了,竟能开心成这样。
可是,她怎么办?谁又能给她放一天假呢?这座房子太冷清,冷到就算裹着厚厚的棉被也会瑟瑟发抖。
这天说冷就冷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雨。十月下雷雨,这很奇怪。
窗外吹进一阵风,已颇具冬日凛冽的味道了。莫非赶紧将窗户关上,不自觉地用手臂环住自己单薄的身体,走到衣柜边拿出一件外套披上。
回到窗前,天愈发阴沉,压得人都快不能呼吸了。莫非狠狠将帘子一拉,不再理会这莫名其妙的天气。
她坐回电脑前,有心无心地浏览着网页。忽然,一则广告吸引了她——是广告设计界赫赫有名的“博思堂”公司的招聘启事。广告上说,他们公司需要招一位设计师助手,要有吃苦耐劳的品质,会最基本的电脑操作,有一定的设计理念,应聘者只需在月底前将三幅原创作品以及个人的联系方式发至公司邮箱,若审核通过,公司这头便会主动与其联系。
看完这则广告,莫非兴奋不已。这是她独立的大好机会,要是能被“博思堂”录取,那她就可以不再接受庞晔临的施舍了!
于是莫非当即便开始埋头创作,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
窗外闪过一道光亮,随即传来一声巨响。
下雨了,是雷雨。
莫非赶紧将东西一通乱存,关掉电脑钻到床上。
一个人,又是一个人!
黑暗时她一个人,雷电交加时她还是一个人!
看向墙上的时钟,六点。离第二天天亮还要那么久,那么久。莫非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头埋在蜷曲的双膝之间。
一个人勇敢久了,就会忘记卸下伪装。一个人为别人活得久了,就容易把自己彻底遗忘。
窗外的风和雨,荼毒的不只是微小的生命,亦包括一颗脆弱的心。
“叮咚——叮咚——”
莫非猛地睁开眼,她似乎听到了门铃声。是错觉吗?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越发的清晰,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
难道是庞晔临提前回来了?莫非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打着赤脚便冲下了楼。
匆匆来到门前,都没来得及从猫眼里张望一下来者何人,莫非就将门打开了。
然而,敲门的人并不是庞晔临,而是——
“洋?”莫非不自觉地向门内退了几步。
门外站着的男人全身湿透,他低着头,一双炯目透过湿湿的发丝看向莫非。
“洋…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出差去了么?”
裴洋的模样很失常,像是中了邪。他不发一语,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莫非,然后一步一步向屋里走去。走到哪哪里便会留下一滩污浊的浑水。
莫非赶紧关了门,小心翼翼地跟在裴洋的身后,却始终不敢靠得太近。
褐色的脚印在客厅的沙发前停住,下一瞬,裴洋整个人重重地栽进了沙发里。很快,冰冷的雨水便浸透了淡色的天鹅绒沙发套。
莫非站在不远处看着浑身发抖的裴洋,轻轻叹了声气。她转身去卫生间取来一块干毛巾,然后走到裴洋的面前递给了他:“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拿这个擦一擦先。”
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接过毛巾。骤然间,裴洋抬起眸子,然后一挥掌,将毛巾连同着莫非的手一起甩了出去。
看着雪白的毛巾无力地躺在泥水之中,一股凉气从莫非赤 裸的脚心长驱直入到她的心脏,她就像是一座冰雕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
许久,被打的地方开始发疼,莫非这才回了神。她蹲下身子只手将地上的毛巾捡了起来。面对如此反常的裴洋,她无能为力,唯有将喉间的酸楚感强行忍了下去。莫非无奈转身,去卫生间重新取了块干净的毛巾。
这次她学乖了。
莫非走到裴洋的面前,用毛巾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水。先是头发,然后是宽而饱满的额头,再然后是——一对冷得可怕的眼睛。莫非不由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找我有事吗?”莫非避开了裴洋的眼睛,努力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滚!”裴洋狂暴地挥开在他脸上游走着的手,然后猛地起身,顺势重重推了莫非一把。
突然吃到一道力,莫非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终没能站稳忽,沉沉地跌在了地上。随之腰部传来的剧痛让莫非吃痛地尖叫出声,她扶着身边茶几的支脚勉强直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魔鬼。
含着泪,莫非冲着裴洋大吼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哼。”裴洋冷冷一嗤,用低沉又粗哑的声音吼道,“你还敢问我怎么了?我还没问你到底怎么了呢?!”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莫非眉头紧蹙,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撑住自己的腰际。那椎骨刺心的痛竟让她道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裴洋的脸遍布阴霾,他一步步走进莫非,然后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她的下巴,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又恨又疼。
莫非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断裂了!身上的痛,心口的伤……一个不小心,泪水趁着灵魂慌乱的时刻肆无忌惮地涌出,侵蚀了女人所有的坚强。
“你为什么要辞职?你为什么要关机?你为什么不履行你结婚前对我的承诺?!”裴洋暴虐地问道。
一声声质问充斥着莫非的耳朵,耳膜被震得轰隆作响。顿时,她的眼前一片空白,接着脑子也成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