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读书人,才不会像王爷这样一介莽夫一样偷懒呢。”凡心巧笑嫣然。
玉旻轩蹙起浓眉:“一介莽夫?”
他吃惊的样子叫她忍俊不禁,凡心掩嘴乐呵呵的笑着,眼里全是得意。
玉旻轩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和她争辩,重新低头吃饭。
有的时候凡心也会想,玉旻轩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身在权利的最中心,可寝殿的名字依旧雅致的让她心醉——回笑轩。这温柔的名字一如他眉间的点滴。
凡心所居住的寄风阁和回笑轩仅仅一墙之隔,弧形的石月门将他们紧密相联,有的时候凡心也会瞧瞧的望向回笑轩中彻夜不灭的灯火,思索着他在忙些什么,常常想着想着,一夜便过去了。
这些甜蜜的回忆不禁叫她勾起了唇角。
“笑什么?”玉旻轩不解的问。
“笑这世道实在是奇怪,一介莽夫也有如此才学。”凡心如鱼得水的摇晃着颈子说。
玉旻轩斜睨了她一眼:“你只管说,我再不同你争了。”
凡心呵呵的笑着:“这是为什么?”
玉旻轩不再吭声,闷闷的喝粥。月牙儿悄悄上了树梢,朦胧的月光使的气氛也模糊了不少。
今天是她第一次进入回笑轩,她一门心思都在等到他时该说些什么上,一点也没有仔细的欣赏,如今闲下来她起身穿过大厅走进内室。
一张香梨木的书桌上摆着西湖抹春砚,砚旁放着同样珍贵的玉蜡临冬笔,随意的摆上几本他爱看的书,书桌后空旷的墙上有他自绘的冬至图,雪地里美丽的侍女指尖缠绕着寒冷冬季中独有的梅,花瓣飘散在女子的肩上,发里,漫天都在飞舞,梅花的颜色鲜艳到要滴出血来。
凡心心中暗暗赞叹,往里走去,一张暗金色的华贵大床,金纱温柔的垂着。富丽堂皇,却又免俗的很,床上的软枕是沉重的墨色,朵朵香堇开的艳丽。凡心动容的用手轻轻一触,柔软的冰蚕丝像要融化到指尖了一般,富贵的紫色金丝被柔软至极,细细一摸,大概是珍贵的兽毛所制。
她不禁摇摇头。
“怎么了?”玉旻轩磁性的坏笑声从她后面传来。
凡心从床沿上站起:“王爷真是会享受啊。”
玉旻轩低嘎的一笑:“你若是喜欢我让下人也为你备上就是。”
凡心摇摇头:“搬到我那儿去了就没情致了。”
玉旻轩抿唇笑着轻轻走到书桌前去。
“你这副画画的真好,很有绝处逢生、绝中生望的味道。”凡心的手肘压在桌案上撑着下巴对着正坐在檀香久芳椅上的玉旻轩说。
“哦?”他挑眉询问。
凡心牢牢的盯着作在墙上的那幅画:“冬季本来是四季中最无情的季节,农民的庄稼地里没有收获,到处都有冻死饿死的人,可这最无情的季节在你的笔下竟然有些生意盎然的滋味,寒冷的隆冬里,侍女依旧有玩耍的心思,梅花依旧开的艳丽无比。”
玉旻轩紧紧的盯着她:“凡心。”
“嗯?”她回过神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凡心,你的灵魂是活的。”他淡淡的说出口。
凡心收起了笑,愣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露出羡慕的神色:“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因各种原因而限制住自己的灵魂,多幸运,你是那少数人中的。”
四目相对,她想要读懂的不是画里的情怀,而是他心中的千丝万缕。
“旻,教我作画好吗?”她的手轻轻覆上他的。
玉旻轩的手比画中的雪瓣还要冷上三分,这大概也是他心里的温度。
手背上那一丝淡淡的温暖渐渐传到心底,他反手,将她白嫩的小手握紧掌中,十指相扣。
心与心,在此刻相通。
“不知道在墙上作画是什么感觉。”凡心微红着脸孔扯开话题。
玉旻轩拉着她的手绕过书桌拉近自己的身侧,轻轻展开空白的卷轴,将墨研好,笔上轻沾墨珠递到她的手上。
“我不会。”凡心摇摇头,脸上有一丝窘色。
玉旻轩像没听到的一样将笔塞进她手中站在她的身后,宽厚的手掌中带着茧子微微摩擦她嫩滑的肌肤。
“闭眼。”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凡心果然温顺的将眼睛阖上。她能感觉到仿佛神来之笔的降临,他牵引着她走向未知的世界,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然而她丝毫不害怕睁开眼即将看到的事实,她能感觉到被他捧上了手心的感觉。
玉旻轩的手停顿下来,夺去她手里的笔:“睁眼。”
墨色的山水图在眼前浮现,很是粗犷的意思,粗犷中又带上柔腻,看似几笔便能完成,可细致中又千丝万缕。
凡心不禁咧开嘴笑着,这是她第一次‘作画’。
“你这个学生还是有些笨的,不过多花些时日我看终有成功的一日。”他有意打趣的笑话她笨。
凡心的眼撇过仕女图上的题字,狡黠的一笑,赫然在山水画上写下了‘锦色流连’四个字。
玉旻轩一愣:“你...”
凡心得意的放下笔。
“你模仿我的字倒是有七成像。”玉旻轩叹气的说,在她面前,他果然是得意不得的。
“谁让你要说我笨?”
玉旻轩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尽是宠溺,罢了罢了,同她一个孩子争什么?
他不再答话,凡心的笑又敛了起来:“你会羡慕墨与砚吗?”
“嗯?”
“永远都不会分离。”她轻轻的研着磨,心中柔情不断。
玉旻轩从美梦一样的情境中醒来,她在暗喻什么他听懂了,可是他不是决定要将她推开吗?
“所以它们是没有生命的。”玉旻轩淡然的说,“但凡是有生命的都将尝试各种分离的痛苦。”
凡心低了头不再说话,没有生命却叫她如此羡慕,有情而得不到的苦。她莫不吭声,悄悄从回笑轩中退了出来。
玉旻轩怜望她逐渐远去,在寒风中略显单薄的身体,他到底是没有那份洒脱的。他爱上了凡心的不平常,却也因为这份不平常想将她推出浑浊的漩涡。
凡心,你能明白吗?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凡心却觉得是千山万水,她慢吞吞一步一步的朝寄风阁走回去。连玉宇楼阁的名字都能如此洒脱,连墨与砚都能长相厮守。
她为什么得不到!?
“小姐,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蓝玉和巧音在门口足足等待她半个时辰,见着她的身影连忙上前来,将厚重的斗篷裹在她纤细的身躯上。
凡心微微一笑,宽慰她们。她宽慰的了全天下的人,却无法说服自己。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或许只是勇敢的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