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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重返黎耶城

被这么沉的力量撞击之后,弗里亚和艾登立刻昏死过去,人事不省。但是因哈雅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一直盯着身边。他仿佛看见墙壁上所有的浮雕、两边排列着的神像都活了,浮雕变成凶恶的怪物从墙壁中钻出来,神像的身体变得虚无缥缈,也慢慢成为一股黑风从大门处冲了出去。

尽管这个地下大厅不是特别巨大,但是因哈雅仍然感到周围的黑风铺天盖地,而且离他非常近,似乎就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口上。这时因哈雅的意识还完全没有清醒,他只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不能够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感觉不到害怕,也完全感觉不到危险。他的眼睛只是在睁着,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他被黑风压在底下很久之后,他看见一座已经活过来的神像带着讥讽的笑容走到他的身边,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因哈雅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摇了摇头。他依稀记得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了。他眨眨眼睛,使自己能将周围的事物看得更清楚。他转过头看到弗里亚和艾登紧闭着眼睛趴在地上,好像是昏过去了。

“老天,这里发生什么了……”因哈雅摸了摸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站起身来,走向弗里亚趴着的地方。“弗里亚!你没死吧?快起来……”因哈雅把手垫到弗里亚的腋窝底下,想把他拖起来。但是那只是徒劳,弗里亚立刻又倒了下去。“艾登,你肯定没死。”因哈雅转向艾登,把手伸到艾登的鼻子底下。呼吸节奏与平常没有区别。

因哈雅颓然坐在地上,敲着自己的头。“这下好了,弗里亚这家伙带我们来这鬼地方,现在又像没事人似的昏倒在那儿……”因哈雅自言自语道。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大厅变得空荡荡的,空旷得有点可怕。墙上的浮雕也全都没有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是真的……”因哈雅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事情。他迅速起身,朝着地下长廊向上跑去。果然,墙上的壁画也全部不见了,只剩下石头上的裂纹。“这简直不可思议……”因哈雅呆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个从没见过马的老人突然看到眼前冲来一支骑兵军团一样。

因哈雅只停顿了几秒钟,马上疯了一样地冲进地下大厅,拉起刚刚醒来的弗里亚和艾登用足以折断双腿的速度往外跑。“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大厅里的神像、墙上的浮雕和壁画全都不见了!”因哈雅一边跑一边喊道,“我亲眼看到了那些神像和浮雕变成怪物和黑风冲出了神庙!一座神像把我踢晕了,我刚刚才醒过来,外面肯定发生危险的事了,你们倒还像没事似的昏倒在那儿!”

“慢点,因哈雅!我的腿……你看到什么了?”弗里亚一边**一边问。“这还用说吗?黑神是真的!我们把黑神放了出来!”因哈雅几乎是在疯吼了,“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们现在得赶快出去!”弗里亚和艾登被因哈雅拉着冲出了神庙。当他们看清楚外边发生的事之后,他们的脸色已经不能够用“难看“一词来形容了。

整片森林的树木全部枯萎,所有的花朵全都凋谢了,而且地面上的枯草枯叶,枯死树木的树干全都变成青灰色,灌木丛更是已经只剩下了枝条,森林里活蹦乱跳的动物们也已经都被一具又一具的骷骨取代。之前和弗里亚打招呼的花丛精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阴暗的树影之下没有他们的亮光。整片森林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绿色再也没法找到哪怕一丁点,连一片尚未腐化的小树叶都看不到。满眼都是状如干尸,色如铁锈的枯草枯木。

“这真是可怕!”弗里亚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因哈雅拉着艾登和弗里亚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出森林。但是他们在霍赫顿附近停住了。

霍赫顿几乎不复存在了,石屋全部倒塌,木屋都燃起了大火,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喊声和凄惨的嚎哭声,丈夫们拉着已经吓呆的妻子往空旷的地方跑去,年轻的母亲们抱着还没有断奶的孩子慌乱地四处躲避。有黑风在房屋的废墟之中不断地钻进钻出,卷着正在挣扎的人们冲向天空,并且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呼啸声。

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发现天空也变了样。天空充满了乌云和黑雾,太阳被黑色的沙尘遮蔽,白昼变得如同午夜一样黑暗。天上的乌云里浮现出三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大张着嘴,空洞的眼眶瞪着他们,而且似乎还在狰狞地笑着。

“虚无的儿子们哪,吹响你们的末日号角吧!”中间的骷髅用如同雷霆的声音吼叫道,“让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懦弱生灵胆怯地抱头鼠窜!”说完又发出一连串的狂笑声,听起来就像高大的海浪拍击大堤一般。

三人用力捂住耳朵,尽全力不让自己听到这些让人受尽折磨的声音。中间的骷髅说完了他的话,就隐藏在乌云里。旁边的两个骷髅头颅疯狂地笑了几声之后,也随着隐没在乌云中。三个闯了祸的年轻人顾不得站在原地发抖,拔腿就跑,他们几乎像逃命一样地冲进了村庄。“有人还在里面吗?如果在的话就回答我们!”然而没人用语言回答他们,回答他们的只有恐惧地狂奔的人嘴里发出的尖叫。

艾登抓住了因哈雅和弗里亚的胳膊,瞪起眼睛说道:“别喊了,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必须得现在离开这儿!”“可能废墟底下还有人!”因哈雅大声说。“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们必须得走,黑神已经自由了!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我们就得和那些倒霉的家伙死在一块儿!”艾登说罢,拉着因哈雅就往村庄仅存的靠东的边缘走去。

“东边有什么?”“是一座很老旧的马厩,里面正好有三匹马!它们在五个小时之前还属于布兰德鲁先生,但是他现在肯定已经死了。为了逃脱这鬼地方,我们不得不偷用……不,借用他的马!但愿你没忘了怎么骑。”

“把这村庄搞成这样也许全都是弗里亚的错。”因哈雅小声自言自语道。“因哈雅,我听见你说话了。你说的不错,我……我很难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现在得赶快离开这里!”艾登已经从马厩里把马牵出来了。“它们身强力壮,而且还算乖巧。我猜它们应该很乐意让我们骑在它们的后背上。”艾登骑上马,说道,“快点吧,时间已经快没有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黎耶城!那里安全!而且……但愿我兄弟没事。”“虽然黎耶城很繁华……但那也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三个人用力握紧缰绳,马儿们尖声嘶叫着往北边黎耶城的方向奔去。很显然那三匹马也吓坏了,它们跑得比平时快得多。连骑了多年马的艾登也感觉到被迎面刮来的风吹得睁不开眼。

弗里亚通过魔法能够使他所骑乘的马更听他的话,而因哈雅也有丰富的骑马经验,所以他也能很好地驾驭他身下的那匹白色草原马。三人这一路还算是顺利。三匹马驮着他们狂奔了一段时间之后,腿部的疲劳使它们不得不停一下以使自己能够喘口气,所以它们的速度不久后就变慢,最后停止。于是三人就从马背上下来,坐在沙地上休息。

因哈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艾登说:“为什么那些人不骑马逃走?”艾登答道:“其实不是不骑马。因为会骑马的很早就都骑着马逃了,剩下的那些人全都是不会骑马的傻瓜。嗐,说起来真是觉得有点可惜。”

弗里亚看看天,天已经晴朗起来了,不再被乌云遮蔽了。他们已经离开霍赫顿很远了,四周的景色变得十分荒凉,简直就是一片旷野。连树木和灌木都很少见,往远处看,能看见的只有沙土和草,看不见哪怕半个人影。

但是尽管荒无人烟,他们还是可以认出通往黎耶城的道路。因为他们脚下有一条很宽的、许多年来被来往的人畜踩出的结实的道路。“我们暂时摆脱曼得哈科了,不过还不能放松。”艾登说。“离黎耶城还有很远呢。我还记得再顺着道路走下去,会有一片长满橡树的森林,黎耶城就在那片森林中间。黎耶城很繁华,到时你们应该很容易就会认出来。现在是下午了,如果我们能快些走,明天黎明前应该就到了。”

“我去过黎耶城。黎耶城旁边还有一座大城市,“弗里亚说,”在丐丹,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很短,但是城市与村庄之间的距离就让人觉得精神不振了。“因哈雅耸耸肩,说:“其实只是霍赫顿太偏僻了。如果它像个普通的村庄一样,那么我敢肯定村庄与城市之间的路程绝对不到两个小时。至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因哈雅撒了个小谎,他说:“我曾经是个漫游各地的旅行者,我早就发现丐丹王国中几乎所有的村庄都和城市挨得不远,只有霍赫顿这么偏僻。“

其实因哈雅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这些事情只是他住在黎耶城的时候,在家里得以看看黎耶城里画得最详细的丐丹地图而得知的。的确是这样,地图上标记的霍赫顿偏僻得很,离黎耶城有很远很远。但正是因为霍赫顿很偏僻,因哈雅才决定了要隐姓埋名到这里生活。“我们现在得休息休息,然后再继续走。“

“能从黑神的包围之下逃出来真的很幸运,但是刚才的情景确实把我吓得不轻。被放出来的三位黑神名叫……”因哈雅说,“曼得哈科…呃,我记不起来了。”“普利图萨和贝达冈,我记得很清楚。“弗里亚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了——“对于放出他们,这件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因哈雅。我只是……我只是太好奇了,真的。”

“算了。暂且不提这事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现在事情真的是闹大了,不只是道歉能解决的了!你不需要道歉,既然你让事情发生了,你就不得不想办法解决它。而且,你信心的大小是你决定能否可以相信你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因哈雅边说边注意着弗里亚的眼神,他发现弗里亚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色就像是不小心打破了母亲心爱瓷罐的小孩子一样。他把肘关节放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不住地哀叹。在原地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三匹马的体力渐渐恢复过来了。因哈雅说:“它们没在喘粗气,我觉得是时候上路了。”三人重新骑上马,马儿也识趣地驮着他们沿着道路飞奔了起来。

“请原谅,艾登,并无冒犯之意;但是说实话,”因哈雅说,“我觉得黎耶城真的很讨人厌。住在那儿的凯拉古拉人总是对他们的兄弟和孩子们说:‘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就是财富和名誉。’这简直让人发疯!我曾经在那里待过(其实因哈雅就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我发现黎耶城的商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良心,什么叫公平。他们甚至连坏东西应该卖廉价都不懂!有些心眼坏到透顶的商人们还会暗地里去捣毁同行的商店,让他们失去做生意的机会,好让自己多捞几笔!要不是为了躲避曼得哈科而必须就近躲在那儿,我就敢保证——就算你让至少十三个流氓来打我,把我打得骨断筋折,我都不会再去那里的。“

艾登听了这番话,便担心起他的兄弟来。“我不知道我的兄弟是否会因为遭到其他商人的算计而被整得体无完肤……甚至他可能会落到连一匹驴子都没有的田地。“

“但愿不会,不然他连回家都不可能。虽然他的家已经变成废墟……”因哈雅说道,他的心情跟着变得沉重起来。弗里亚似乎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他戴上了自己法袍上的风帽,目视前方。

那天将近深夜的时候,三人终于抵达了黎耶城门口。还好,城门开着,还没有关闭。“这个时候居然不关城门……不过我们可以进去了。”弗里亚说,“别弄出大噪音。”三人下了马,解下缰绳和马鞍随手扔掉,摸摸马头,拍拍马背让它们自由离开。“谢谢你们载我们这一程,现在你们可以随便去哪了。”

那三匹马感到身体轻松了,心情似乎也轻松了很多,它们转身跑进了丛林深处。“那些可爱的马肯定也十分喜欢自由。”弗里亚对因哈雅说,“所以我把它们放走了。”“哦,老兄。你这么做,我很高兴。”

三人走进了城门,城墙上的守卫没有阻拦他们,也或许是没有发现他们。之前艾登和因哈雅进入神庙的时候带了隐藏身份的黑斗篷,但是没有穿。现在进了这座城里必须隐藏身份。他们就穿上斗篷,戴上宽大的风帽,尽量让风帽的上沿挡住自己的脸。

他们边在街道上行走一边环视四周。“现在很晚了,人们好像都入睡了。酒馆的门好像也都关了。我们应该在哪里休息?”弗里亚问道。“在街道上随便找找角落或者墙脚倚着休息就行,反正只有今天一晚上。”“好吧…那凑合一下吧。”弗里亚说着,在街角上随便找了个台阶,在旁边躺下来休息。

“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也没什么好地方了。”三个人都躺在那里,向上仰望着午夜时分的夜空。今晚是新月,月光并不很亮。天上的星星倒是弥补了缺失的月光,使得大街上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的亮光。借着星光可以看到这座城市里的房屋都十分高大,而且有尖尖的屋顶,并且城市里有许多的钟塔建筑。很明显,这座城市十分繁荣富裕,只是深夜的时候和郊外一样很冷清。

“之前我们在霍赫顿的废墟上看到黑神,现在我还是记得十分清晰呢。”艾登说,“当时的天很阴沉,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废墟和倒下的树木。现在回想一下,真是让人害怕。不过,我有个问题,曼得哈科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弗里亚回答道:“由于被长期囚禁,他的力量现在还很弱。他必须吞噬生物的生命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当自己的力量壮大起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能离开神庙了。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不能让曼得哈科永远这么张狂下去。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吗?”“有的。我们必须到达另一块大陆,也就是帕吉伽,到那片大陆的中央去。我看到的很多书上都写着那里有灵界入口,入口旁边的祭坛上镶着四色的勒娅之石。只要我们把红、蓝、绿、紫四块勒娅之石摆在灵界入口周围,我们就能够进入灵界。我们必须唤醒沉睡着的白神,让他们来对付黑神。但是这不是只凭我们自己能做到的。我们必须跟着军队才能到达帕吉伽,因为帕吉伽十分危险,那里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怪物。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找个安身的地方……”

弗里亚说完,发现艾登和因哈雅已经发出轻微的鼻息,听起来他们已经睡着了。弗里亚拉了拉风帽,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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