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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界人间殖民地

第一卷第一章魔界人间殖民地

欧亚大陆东方有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家,这个国家被誉为神奇的东方巨龙,然而如今这国家已不复存在。

距今五年前的五月,b市车站上空忽然出现黑色球体,非人的怪物——魔族从中降临,攻占了中国,人类将此异变称为「魔族天灾」。

综观中国历史,中国人虽然爱好和平但是从未惧怕战争,也从不畏惧牺牲。始终坚守自己的国土。然而,魔界天灾却是史无前例,引起世界关注的重大灾害,不论经济力、军事力还是爱国心全无用武之地。最后人类和魔族议和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全被租借给魔族。

于是天下两分,长江以北已俨然成了魑魅魍魉横行的魔界,不再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

因此,留在长江以北的人类在世界上不受到承认。不仅如此,沦为魔界的中国更被当成不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化外之地。

既然不存在,自然也不允许进入,但是杨寒无论如何就是想回到北方。

他并不是不满意在在南方的生活。

说实话,这次魔界天灾后中国人痛定思痛。每个人都为了雪耻而不遗余力的为这个破碎的山河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社会主义终极阶段已经完成,大同社会俨然到来。中国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世界的龙头老大。无论是经济,政治,军事……百姓的生活也非常幸福。但是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严肃的表情。收复失地,马踏北方,剑指魔王。这是所有人的梦想。

???但是杨寒的愿望不是这么宏大的,他仅仅是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她。因为这个美好的世界,没有她。

青梅竹马的梦瑶。黑发的梦瑶。明明长相可爱,个性却十分好强的梦瑶。

他们过去每天见面见到都腻了,五年前却像遭人恶作剧似地被迫分离,自此相隔两地不曾再会,看不见对方的脸,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也不知道彼此是生是死。

大魔灾发生的那一天,约有一成普通人因为魔力觉醒,变成魔术士,梦瑶也是其中一人。而魔术士不被当成人类看待,禁止离开魔界

杨寒和他们不同,他没有变成魔术士。

杨寒和在同一天出生,上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地方玩耍,却在五年前被迫分离。

——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梦瑶要由我来守护。

直到五年前,杨寒没得到当事人的同意,便自许为守护梦瑶的骑士,保护她不受欺负。

也许因为她是神社家的女儿,有她在的照片特别容易变成灵异照片,身边也常出现灵异现象。在小学时期的校外教学,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学生每一个都会被鬼压床。

因为这样梦瑶常受到欺负,不过她从未向杨寒求助,一直以来都是孤身对抗那些欺负自己的小孩。一个小女孩怎么敌得过那么一大群人,但即使如此,她总是勇敢地挺身应战。

因为这样杨寒便擅自前来助阵,就算梦瑶怒吼着「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他还是每次都上前帮忙解危。

「不管你要打要骂,我都会来救你,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这句话每每都惹得梦瑶面红耳赤,大发脾气,但这却是杨寒的真心话,一点也没有捉弄她的意思。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守护梦瑶,遗憾的是这样的想法在五年前被迫放弃。

如今,家园成了魔族的土地,人类社会与魔族签订国与国间的互不干涉条约,并且把拥有魔力的人类视为魔族,关在了北方。

杨寒与梦瑶因此再也无法相会。

杨寒其实想留在这里,就算没有魔力,他也不想逃,就算身处在周围都是怪物的环境——不,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留在梦瑶身旁,随时守护着她。

然而,因为敌不过父母的臂力,他被强行拉上船,抛下独自哭泣的梦瑶,来到了南方。

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梦瑶的眼泪。每每深夜遥望星空。他都不禁唏嘘,何时才能相见。

——所以,即使不择手段,他也一定要回去。

「与我对战三年,这样勉强算是合格吧。」站在杨寒面前的妙龄女子开心地说。

她的名字是玛格丽特。

乍看之下,她就像位美丽的人类女子,但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她的双耳尖得不像人类,散发出的气氛也明显和人类迥异。

没错,玛格丽特并非人类。

她是魔族——而且还是属于最强的种族「灭世之炎」。

原本依规定,魔族禁止离开这里,然而这规定不适用在玛格丽特身上。她瞒过设在世界各地的魔力感应器,无视互不干涉条约,大摇大摆地行走于世界各地。在魔族当中,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只有玛格丽特。

此时在玛格丽特的脸颊上,有一小道伤痕划过,渗出些微鲜血。

那是杨寒刚划上的伤口。

和玛格丽特相比,杨寒全身伤痕累累,就连站着也很勉强。不过要是坐下,他又觉得过于失礼,认为不能以那副模样随便道别。

跟随这位女性修行的日子即将在今天晚上结束。

「三年啦……多谢您的教导,师傅。」

平常他总是对她恶言相向,但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免感到寂寞,态度不自觉变得恭敬。

「用不着谢我,你有你的想法,我会锻炼你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再说这段时间也挺快乐的。先不说这些了,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隐匿你魔力的封印已经解除,接下来只要这个魔造空间一消失,感应器马上会感应到你的存在,把你强制遣返回这里,说不定你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哦?」

「当然确定,否则我怎么可能撑得住这三年来生不如死的修行,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没命。」

杨寒耸了耸肩,不明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确认的必要。

五年前他早已下定决心,为了能重回这里,他愿意不择手段。自从三年前玛格丽特出现在杨寒面前后,为了实现自己的决心,他拼了死命努力总算等到这一天。

此时,他们周围的高楼大厦玻璃破碎,墙上出现裂痕,柏油路面翻了起来,行道树起火燃烧。这些全是杨寒与玛格丽特进行「修行」造成的破坏。

「说的也是,那么你到了之后千万记得我的告诫,别让那家伙复活。一旦那个男人再度现身在这世上,到时候就连我也应付不了。」

「我知道,你是指『征服王的残念』对吧?」

「没错,这就是我锻炼你的目的。我会用我的方法妨碍他们,不过在台面上活跃就是你的工作了。还有,把这交给伊德亚尔的社长,这是推荐信。」

「……梦瑶也在这个叫做伊德亚尔的组织对吧?那里危不危险啊?」

杨寒从玛格丽特手中接过信,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你这家伙只要一提到梦瑶就放不下心。听好了,梦瑶在五年前就成了魔术士,拥有只要一击就能打倒一般魔族的实力。何况要是觉得危险,你回去保护她不就得了,这不正是你回去的目的吗?」玛格丽特挖苦说。

她老早就看穿杨寒对梦瑶抱持的爱意,而且杨寒也大方承认,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抱持着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天经地义的想法,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羞于承认。

「你要拿这捉弄我也没用,但换做是梦瑶可能早就脸红了。」

「真是无趣的家伙。不过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还是梦瑶好玩多了。」

记忆中的梦瑶在杨寒的脑海里浮现。

好强又怕羞,柔弱却总是横冲直撞,是个绝不轻易屈服的女孩子。

——可是,梦瑶那时候哭了。

所以他得尽早赶回去才行。

「哎呀,一不小心聊太久了。那么再见啦,杨寒。北方的改变也许会让你大吃一惊,你就好好地在那和梦瑶相处吧。」

「是,再见了,师傅。」

道别后,玛格丽特翻动长裙,一转身,身子便如幻影瞬间消失。

接着,周围遭到破坏的建筑物如海市蜃楼般恢复原状,可以听见远方的汽车引擎声,大楼里灯火通明,人类的气息充满整个空间。

杨寒从玛格丽特打造的魔造空间回到了现实生活中的南方。此时,南方的感应器应该已经察觉他身上散发的魔力。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警察前来逮捕杨寒,随后立即把他遣返回这里吧。

因为依规定,魔术士和魔族一样必须被关在北方内。

被夕暮染红的b市喧嚣嘈杂,住宅屋顶上的人影全盯着同一个方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不停警告有危险逼近,呼吁下方群众尽快前往避难。即使如此,现场没有一个人逃走。他们就像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群众,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反而个个都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他们缺乏只要是人类就会拥有的对安全感的渴望,由外表就可看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落差。

因为他们不是人类。

拿头部来说,他们有些额头上长角,有些长出了如同狐狸或是小狗的耳朵。

若说有些只有一只眼睛,当然也有些眼睛多达三个,甚至是拥有昆虫般的复眼。

有些下半身是蛇,有些背上长出翅膀,或是全身肌肤覆满鳞片。

也有些模样与人类完全迥异,但说起人话却十分流利。

他们正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破坏人类秩序,重建起妖魔秩序的魔族。

「欸,声音愈来愈接近了!」

魔族中有一人兴奋叫道,其他人也跟着鼓噪。

在魔族们的视线前方,确实有巨大声响与震动逐渐接近,那声响听来像极了巨大重型机械粉碎建筑物时的破坏声。

「来了来了。」

「好几个星期没看到激烈的捉对厮杀了,这次哪能错过。」

一对看似夫妻的魔族相互依偎着泥状的肌肤,感情融洽地从屋顶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然后——

在他们眼前的民宅被轰飞了出去,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已经全毁,即使炸弹从建筑物内部引爆也不至于如此。

木材、玻璃、屋顶和家具全被轰上半空中,破坏的景象更提高魔族们的兴致,掀起一阵鼓掌欢呼。

一位少女穿过建筑物,从另一头被轰飞了过来。

她年约十来岁,身穿水手服,手里握着断裂的这里刀。乌黑长发翻飞,她一路在柏油路上翻滚,直到背撞上砖墙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少女的额头上没有长角,背上既没有长出翅膀,下半身也只有两条腿。除了让人不禁屏息的美丽容貌外,她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奇怪的特征。

少女是人类。

五年前的五月,同胞们舍弃、逃离故乡时,她是其中一位被抛在这个地方的悲惨魔术士。

少女带着几乎粉碎砖墙的力道撞上墙壁,但她马上起身,盯着自己飞来的方向。

屋宅被破坏得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毁坏那些房子的罪魁祸首就在她眼前。

「真受不了……乖乖束手就擒还可以饶你不死,竟还敢做这些无谓的抵抗,惹我生气,实在是好大的胆子,简直罪该万死,没有需要留情的余地。你就一边哭着向我求饶,然后一边死去吧。」

少女浑身破烂不堪却毫不胆怯,一番话说得平静,仿佛自己占有上风。

少女手中只有一把断掉的刀,而对手则是身长超过三公尺高的巨人,但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对方是何方神圣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分别,从小到大,她面对的敌人总是比自己高大,累积的经验早已多不胜数。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对手从欺负自己的小孩子换成了魔族。

徐田梦瑶——这就是她的名字。

梦瑶把嘴里的血吐了出来,用手擦了擦嘴角,目不转睛地瞪视眼前的敌人。

对手的体型大上她一倍,双方力量的差距一目了然。

一路破坏建筑物,从港口一鼓作气地笔直攻向这地方,可见敌人并非普通魔族。制造的冲击力道也非同小可,不只大卡车,恐怕就连战车也难以企及。

她很清楚对手的真实身分,那是魔界政府通缉中的A级魔族罪犯达维赛鲁,罪名为违禁药物的使用与违法贩售,毁损器物、伤害以及逃亡海外未遂。此外他也疑似持有列为最优先回收物品——「征服王的残念」。

两个小时前,达维赛鲁经由渚市港口潜入货船,打算偷渡出海,不料东窗事发。魔界警察一接获通报,立刻率领三百名骸骨兵队包围港口,结果其半数遭到击退,包围网也随之瓦解。

伊德亚尔受到请托,马上赶来这地方,最后除了梦瑶,其他成员都已因为负伤而脱离战线。之后,梦瑶独自一人孤军奋战,一步步退到了住宅区正中央。

——这一带是杨寒以前住的地方。

她不经意地想起五年前被迫拆散的青梅竹马。

他住过的房子现在成了魔族住家,梦瑶偶尔经过,却再也没看见从玄关探出头来的怀念脸庞。

——他过得还好吗?

达维赛鲁挥起手中的剑,摆出攻击架势,不让她有时间沉溺在思念之中。

那是把歪斜的剑。给人一种原本是把美轮美奂的剑,却因曾遭受破坏,没有完全修复,导致现在这副模样的印象。与半裸着上身,肌肉结实,虎背熊腰的达维赛鲁非常相称。

不过,这把剑的威力远比外观还要勇猛。一路击垮这么多栋建筑物,刀刃却不见丝毫损伤。更重要的是,他在挥出斩击时,甚至卷起了不能单纯以风压解释的冲击波。

「吼吼吼吼吼吼!」

达维赛鲁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声,朝着梦瑶挥下手中的剑。

要是被这剑击中,身体恐怕会被从中劈成两半,但即使勉强躲过这一击,也闪不过那奇怪的冲击波。

梦瑶停止供给魔力给「断刀」,让刀子变回「断裂的发夹」。她头上还留有两根发夹,不过即使把发夹变成刀子应战,结果依然不乐观,不可能敌过达维赛鲁手中那把剑。

可是,梦瑶没有逃走的意思,逃走不符合她的原则。

她从没有逃过,今后也不会窜逃,坚持正面迎战敌人。

——虽然魔力消耗会有点吃紧就是了。

既然手中的刀不足以制敌,那只要再召唤出更强大的刀应战就可以了。

「召唤流傀儡斗法~剑姬~暗鸦。」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响音响起,梦瑶面前出现一道人影。

人影的身材与梦瑶相仿,身穿黑色斗篷和血色长裤,让人直想称呼她为死神。她脸上戴着仿佛以白瓷制成的面具,看起来实在不像活生生的人,尤其她没有双脚,更像极了幽灵。

不过也难怪会给人这样的印象,她其实是个人偶。她并非从别处赶来这地方,而是梦瑶当场以魔力制成的无意志的傀儡。即使遭受攻击,粉身碎骨,只要梦瑶持续提供魔力就不可能消失的可爱人偶。

过去曾由担任梦瑶师傅的女性将其取名为「暗鸦」的傀儡,现在正右手举起大刀,正面挡下达维赛鲁的攻击。

和发夹变成的刀子不同,那把大刀没有折断。

铁与铁碰撞,迸出火花。

因为攻击受阻,达维赛鲁手中的剑没有砍到梦瑶,也没有击中暗鸦,只是冲击波依然往四周扩散。

周围柏油路面龟裂,电线杆摇晃,玻璃窗破裂,在屋顶上观战的魔族们耐不住冲击,有好几个翻滚着摔下了屋顶。

但其中以最近距离承受冲击波的是梦瑶与达维赛鲁。

梦瑶以暗鸦为盾,好不容易才没摔倒,而达维赛鲁则是由于身型魁梧,整个人不动如山。从这情形看来,刚才那一击不过是这场对战的序幕。他又紧接着挥出第二、第三击,现场早已血沫横飞。

飞溅在地上的全是梦瑶的血。

达维赛鲁的剑挥出斩击,劈下的却是面状而不是线状的攻击。即使没有直接承受攻击,梦瑶的身体依然一点一点地间接受到伤害。

但她仍坚持不退缩——只是不管她的意志如何坚定,事实上暗鸦一直处于劣势。

为了提供傀儡魔力,梦瑶与傀儡之间必须保持十公尺以内的距离,因此只得在近距离内持续承受冲击波带来的影响。

「欸,那个女孩子快被杀了。」

「我赌了一万块啊,拜托快逆转啊!」

观战的魔族在一旁七嘴八舌吵个不停。

用不着他们多嘴,梦瑶也没有要在这里送命的意思。

她会停在这地方单方面承受攻击,不是因为她已经无计可施,而是她正伺机准备展开反击。

刹那间,暗鸦手中的大刀挥开达维赛鲁的剑,冲击波也因此改变方向,粉碎远处民宅。

「噢!」

惨叫与欢呼声交杂,同时从屋顶上传了过来。

在屋顶上观战的魔族们明知有丧命的危险,却一点也没有避难的意思,不愧是好斗、好赌,又爱凑热闹的魔族,就算为了这种事情赔上性命也没关系。

因此梦瑶没有救他们的意思,反正他们要是不想丧命,自然会逃。

「吼吼吼吼吼吼——」

达维赛鲁似乎不满剑被挥开,发出了低哑的吼叫声,低头瞪向梦瑶。

「说穿了还不就是个肌肉发达的三流货色,你不懂我做了什么吗?」

梦瑶狂妄笑着,命令暗鸦重新握紧大刀。

实际上,梦瑶并非突然变强,力量和速度也没有改变,甚至还因为疲劳逐渐衰弱。她能击飞这一击,全是因为她看出了对方攻击的轨道。

在先前的对战中,她看似一味防御,其实几乎不曾眨眼,就算鲜血喷溅入眼中也不以为意,只是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达维赛鲁的动作。

她看得一清二楚,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从他的呼吸、肌肉动作到接下来会如何出击,她已了若指掌。

「你的剑已经对付不了我。威力再强大,只要抓准时机让攻击挥空,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别太小看我徐梦瑶的实力了。」

然而,达维赛鲁没有放弃攻击。他双手紧握住剑,用力往下挥,分不清是死不认输,还是服用过多违法药物,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暗鸦!」

梦瑶一喊,大刀立刻闪出银光,瞄准的不是敌人手中的剑,而是他的手腕。

闪光连肉带骨斩裂达维赛鲁的手腕,砍得他的手臂瘫软低垂,仅靠着一层皮肤勉强连接手掌与手臂,看起来实在不可能再挥剑攻击。

——胜负已分。

梦瑶正这么想的时候,仿佛有人开了她一个恶劣的玩笑一般,达维赛鲁居然「再生」了。

「……什么!」

她反射性地往后跳开,转瞬间,剑劈过她原本所在的位置,翻起柏油路面。

由于遭受冲击波波及,梦瑶整个人飞了出去。她在空中翻滚半圈,调整姿势,接着拔下头发上的发夹,让发夹变成一把刀,插进民宅二楼墙面后着地。

这一击没有让梦瑶受到多大伤害,但这攻势的确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料到再生速度如此快速,搞不懂究竟是种族、魔术、药物作祟的因素,还是他真的拥有「征服王的残念」,又或者是这些全部加起来的效果。

总而言之,只有给予致命的一击才有可能打倒达维赛鲁,而且这一击必须直接攻击他的头部才行。

在冷静分析的同时,梦瑶的脑子里出现另一个念头。

——逃避。

因为过度恐惧,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五年前与她分开的那个男孩子。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依赖他,不能容许自己居然暗自期待他的帮助。

她气得把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敌人身上,就在她决定要发动攻势时——

达维赛鲁瞪视的视线从梦瑶身上移开了。

「?」

梦瑶觉得奇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身上长着像是小狗的耳朵和尾巴,是个异形的魔族小孩。但不管是不是魔族,那毕竟是个小孩子。

小孩哭喊着「妈妈」,看来是与家人失散了。

梦瑶咬紧了唇。

——直升机不是一直发出警告,要大家避难了吗!小孩子应该也明白警告的意思。明明知道在这种破坏狂面前会发生什么事,这根本是自作自受……!

她在内心痛骂。

事情不出梦瑶所料,达维赛鲁无视梦瑶,把目标转向小孩。

他嘴里发出低吟,庞大的身躯晃动着地面奔跑,为了把弱小的目标切成肉片举起了剑。

达维赛鲁的背后瞬间破绽百出,像在邀人前来砍杀自己。这对梦瑶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现在的话就可以放手一搏,用不着担心遭到反击。

——不过,这一击打得倒他吗?

即使无法一击毙命,梦瑶仍占有优势,只是那小孩也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梦瑶踹了下脚下的墙壁,直线冲了出去。

她跑过达维赛鲁,停在小孩面前,接着抱起小孩蹲了下来。听见从背后逼近的达维赛鲁的声音。

多么愚蠢的选择啊,她忍不住后悔,然而为时已晚。事到如今,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和小孩都能获救。

如果以暗鸦挡下这一击,自己还不要紧,只是小孩恐怕会因为冲击波丧命。既然如此,只能使出别的办法了。

「召唤流傀儡斗法,朴盾——费德提克

。」

暗鸦消失,紧接着出现只有骨架的纤细傀儡,看上去就像个稻草人,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是她手上的伞可以反弹各种性质的攻击,不论是斩击、炮弹还是爆风。

然而,即使可以应付各种「性质」的攻击,一旦遇上压倒性的「力量」也无用武之地。

「吼吼吼吼吼!」

果不其然,达维赛鲁的剑粉碎了。费德提克

「——唔!」

如今没有足够时间重新唤出傀儡,也没有机会逃跑,眼前只剩死路一条。梦瑶用力抱紧小孩,背对着剑闭上了眼。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陷入这种命在旦夕的危机,至少在大魔灾降临后的这五年来,她从不曾被逼到这种地步。

而在大魔灾来临之前——那时总会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那是个不请自来,主动帮助梦瑶,带她到安全场所的男孩子。

——不行,他不在这里。我已经强得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可是……可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求援……这五年来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毫无意义的内心挣扎。不管求不求援,不在这里的人不可能会出现。明知如此,梦瑶还是不自觉地喃喃叫出那个名字——

「杨寒……!」

刹那间,金属声响起。尖锐的声音让耳朵发疼,表现出达维赛鲁这一击的威力。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

应该没人会出面保护自己才对,那为什么会有金属声响起呢?

——自己和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梦瑶战战兢兢地睁开眼,转过头。

然后,眼前出现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名少年背对西沉的落日,俯视着她。

他右手握着以魔力形成的黑剑,从背后挡住达维赛鲁劈来的剑。

这个景象在双重意义下都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首先,他不可能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挡住达维赛鲁沉重的一击。

再者,少年不可能出现在这地方。

「哟,好久不见,变漂亮了呢。」

「他」笑着说,仿佛认为这些年下来自己也变得帅气不少。

不可能认错,这五年来他就算长高了,却还是原本那副模样。

「杨……寒……?」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发什么呆啊,难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讲吗?像是『谢谢你来救我』还是『很高兴能看到你』这类的。」

骗人,这不可能——梦瑶心里这么想,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是她五年来朝思暮想,甚至连作梦也会梦见的人。然而一旦出现在眼前,她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的脑子跟不上眼前变化。

「哼,你这大笨蛋!我又没拜托你来救我!」所以她只能吐出恶言。

这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本应该说些什么,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况敌人可不会留时间让他们慢慢叙旧。

「——杨寒,小心后面!」

达维赛鲁可不管他们这是什么相隔五年的再度相会,既然敌人忙着聊天,趁虚而入也是理所当然。

横向劈来的斩击逼近杨寒。

杨寒背对达维赛鲁,却轻松接住了这一击,实力明显更胜对方一筹。

「喂,混账魔族,看轻点形式啊!我好不容易和青梅竹马重逢……别来搅局。」

光是挡住攻击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杨寒又顺势把剑推了回去,往达维赛鲁的腹部用力踢了一脚。

「呃啊啊啊!」

骨头喀嚓喀嚓碎裂的声音响起,达维赛鲁一头撞上墙壁,扬起一阵烟尘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肚子还真硬。」

杨寒望向达维赛鲁倒下的地方喃喃说着,像是觉得很有意思。

梦瑶惊魂未定,但还是凝视自己抱在怀中的魔族小孩,指示他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趁现在快逃,你一个人做得到吗?」

小孩点了下头。

「很好,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梦瑶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小孩被她这么一拍,一溜烟冲了出去,这下应该不用再担心他会被卷进来了。

小孩跑走后,梦瑶总算松了口气,起身站到杨寒身旁。

「杨寒,达维赛鲁……那个魔族还活着,一般的攻击应该杀不死他。」

「这我知道,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看见你一斩断他的手,他马上就再生了,不过只要揍他一顿,应该能揍得他昏迷不醒吧?」杨寒理所当然似地做出回应。

「昏迷?那样倒不如砍下他的头更实在……话说回来,一直在旁边看着是怎么回事?杨寒,难不成你把我的危机拿来看热闹取乐了吗?」

「哪有什么乐不乐的,我只是在等待最帅气的登场时机……」

「那还不是一样!何况你来得也太迟了吧!」

「反正最后还是赶上啦,奇怪,你不是才刚说不需要我的帮忙吗?」

杨寒不明白她的心情,一脸讶异地搔着头。

梦瑶确实没有要求杨寒帮忙,不过这和那是两码子事。

五年前,杨寒答应过一定会回来。梦瑶从不期待他可以「帮助」或是「保护」自己,只希望他能待在自己身边。

——既然人都回到这里了,还管什么时机,赶快过来陪我就是啦,笨蛋。

「……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五年哦!」

她不自觉拉高嗓音,一听她这么说,杨寒终于露出愧疚的表情。

「是啊……呃,对不起……因为久别重逢,我只是想来个戏剧性的大团圆。我这么做确实太狡猾了,因为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你却不知道我人就在这里。」

「没错,你这个大木头,居然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五年,你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我都说对不起了嘛。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想见我,实在太让人高兴了,让我抱一下吧。」

「唔……因为是那样子分离的,一般都会期待可以再见到面的吧……」

梦瑶满脸红通通的,没有否认杨寒的话。毕竟她是真心想再见到杨寒,要不是顾虑周围的目光,她恨不得主动飞扑上去抱住杨寒。

——咦?周围的目光……?

梦瑶「啊!」地叫了一声,望向四周在屋顶观战的魔族们。他们正用温暖的眼神守望着梦瑶与杨寒,不知何处甚至传出了口哨声。

「呀啊啊!」

梦瑶连忙推开杨寒。

「怎么啦……让我抱一下嘛。我都等了五年啰!不要,我忍不住啦,谁叫你变得这么可爱!」

「别、别胡闹了!我一点也不想你,相比之下我还比较在意蚂蚁的触觉!乱抱什么嘛,你这自恋的家伙,快滚到那边去!」

「欸,别害羞嘛,你还是老样子呢,不过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

这个时候,像是要盖过杨寒的话一般,一阵天摇地动的声音响起。

梦瑶和杨寒重新把注意力转向达维赛鲁。他果然还活着,毫发无伤地从瓦砾堆里站了起来。

「呃……」

为了叫出暗鸦,梦瑶赶紧提升魔力。然而,杨寒早她一步发动术式。

「魔战圣法~无名。」

黑色铁链出现在半空中尽头连接着一把小刀,杨寒的右手大力一挥。

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挥向达维赛鲁,毫不费力地贯穿他的肌肤。接着,杨寒转动手腕,小刀在他身上蛇行,不停地从内而外,从外而内的贯穿了他。

由内外交互进攻,可谓残酷至极的攻击手法。承受这样的攻击,肯定会痛得完全无法反击。不过,达维赛鲁没有停下动作,依然笔直朝他们走来。

」?

「魔战圣法~无名改~针刺。」

这一次,杨寒挥出的小刀化成无数根尖针,从达维赛鲁体内刺了出来。达维赛鲁再如何耐打,也禁不住地惨叫倒地。但是他始终没有停止动作,尽管每次一动就有针撕裂肌肤,他依然趴在地上缓慢向前爬行,试图接近他们。

????「魔战圣法。无名——炎狱。」

杨寒弹了个响指,尖针同时应声起火燃烧。

火柱升上天际,焦肉味弥漫,刺耳的惨叫声响遍四周。比落日还要火红的火焰四散着热气,连站在远处的梦瑶也能感觉到灼热。火焰消失后,烧成了炭的达维赛鲁横倒在地上,初夏的空气在热气中出现了海市蜃楼的景象。

在杨寒火烧达维赛鲁时,梦瑶只能愣愣地站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只拥有惊人的魔力,招式的使用也非常快速而且准确。

梦瑶的魔力在魔术士当中属于最高等级,达维赛鲁又是被指定为A级魔族罪犯的危险份子,然而杨寒的战斗力却与他们有如天壤之别。

「……你明明只说要揍昏他,但下手还真不留情,杨寒。」

梦瑶硬逼自己吞下多不可数的疑问,望向五年不见的青梅竹马。杨寒听她这么说,也转过头凝视着她,咧嘴笑了开来。五年来他成熟不少,不过这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是一场梦吗?

她忍不住这么想。

「要是我手下留情,反倒被他趁机撂倒,那不就成了笑话吗?再说连你也打不过他,我更是没理由手软,更何况这家伙还活着哦。」

「什么?」

梦瑶心头一惊,把视线转回达维赛鲁身上。

达维赛鲁没有动静,不过确实如杨寒所说的还有生命迹象。烧成炭的肉块剥落,下头又再生出新的组织。

「不会吧,这家伙的再生力未免太强了。」

「该不会是蜥蜴的亲戚吧,对了……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吗?」

杨寒盯着达维赛鲁,低吟着走了过去。

「杨寒!别随便靠近,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

「不要紧啦,他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再生才有办法行动,更何况我的实力强多了,你也亲眼目睹过我的英姿了吧。」

「这、这……这么说是没错啦……」

实际上,他帅气得让人深深着迷——想到这里,梦瑶赶紧摇了摇头,压抑自己的情感。达维赛鲁是自己的对手,杨寒突然闯入等于是跑来捣乱,她生气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高兴。

「听好了,杨寒,你这次回来……我多少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可是请你别来妨碍我,我一个人也能战斗!」

她确实高兴能够重逢,但是对战遭人闯入这点让她心生不满,因此她说这番话并非是为了掩饰难为情,而是道出自己最真实的心声。

不过,杨寒没把梦瑶的话听进耳里。他蹲了下去,从达维赛鲁体内取出一片小金属片。

「啊,慢着,杨寒!」见到金属片,梦瑶连忙出声喝止。

金属片在橘红落日的反射下闪闪发光,她在资料上看过那东西。

那是残铁——由魔族当中最强的种族「灭世之焰」所产生出的灵魂结晶。

灭世之炎,也可单称为焰,这个种族由于灵魂强度很高,死后便会遗留下残铁。

达维赛鲁不是焰却拥有残铁,事情果然如同先前获得的通报所说,那很有可能是「征服王的残念」。

「快放开那个东西!」梦瑶大叫,可惜慢了一步。

下个瞬间,残铁迸出眩目光芒——从杨寒手中消失无踪。

「杨寒你这个大笨蛋!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事发突然,梦瑶不由自主扯开了嗓门大喊。

「知道啊,那不是残铁吗?」

「唔……」

杨寒异常冷静的言行举止让梦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那如果是一般的残铁,她也不会如此惊慌。

「听清楚了,杨寒,你刚吸收入体内的是征服……」话说到一半,梦瑶急忙闭上嘴。

四周还有许多观战的魔族留在屋顶上,在这里讨论「征服王的残念」实非上策。何况杨寒吸收的残铁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属于征服王,因为臆测让毫无根据的传言传开,只是徒增麻烦而已。

「杨寒,跟我来!」

梦瑶握住他的手,把他强行拉走。

「咦,可是这家伙怎么办?」杨寒指着身上还在冒烟的达维赛鲁。

「用不着管他。只要让他没有力气继续抵抗,伊德亚尔的任务就算结束了,之后魔界警察会来善后。先不管这个了,我有话要跟你说,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嗯,说的也是,我也想和你聊一聊。」

因为杨寒的语气严肃,让梦瑶听得脸红心跳。

「梦瑶,你在傻笑什么?」

「我没有傻笑!傻笑的人是你吧!」

梦瑶大呼小叫地试图敷衍过去,跨开大步走在杨寒前方。

「等一下嘛,梦瑶,别生气了,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啊。」

「谁管你啊!别说了,乖乖闭嘴跟我走,大木头!」

梦瑶气得头顶冒烟,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半路上,他们与快步赶来的魔界警察骸骨兵队擦身而过。这些警察应该是前去处置达维赛鲁,不晓得会当场杀了他还是逮捕之后带走。反正梦瑶的任务已经完成,眼前最重要的是弥补与久别重逢的杨寒这五年来欠缺的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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