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晓昱的回归成了文艺社的头条爆炸新闻,一度沉寂的GREYFOREVER乐队终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一天下午,乐队里一个留着火红色头发叫做蟑螂的鼓手跑来找我,表情暧昧地说,喂,小四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你愿不愿意给?
哪个小四?我十分不解。
你丫就装傻吧。别告诉我单晓昱现在已经不是你偶像了?他颇有兴致地拿我开涮。
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偶像不偶像的?欠抽是吧?我简直尴尬到了极点,毫不客气地对着他吼道。
哟哟哟,你这是着啥道了啊?我又没说什么。不给就算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神经病。蟑螂说完无比郁闷地走了。
我仍然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晚上在宿舍玩红心大战,手机铃声不合适宜地响起来。我想不出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打电话找我,按下接听键,传来一个让人感到天旋地转的声音,居然是单晓昱。
你在干吗呢?能出来走走吗?单晓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
有,有什么事吗你?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啊。我感到我的心跳正在向每分钟一百八的大关疯狂冲刺。
我就在你宿舍楼下。从现在开始计时,我等你三分钟。单晓昱还没等我开口就掐断了电话。
现在回想起来,就算当时单晓昱挖了个十二米深的火坑等着我去往里跳,我想我也决不会表现出半点犹豫。
蟑螂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是着了道,着了这个叫做单晓昱的家伙的道,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总有一天我会栽在他的手里,这是迟早的事情。
关于那天晚上的情景我现在已经无法完整地复述,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清辉斑斓的夜晚是否在我的生命中真正地存在过。所有琐屑的细节仿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电影的远景,叫人看不真切,模糊的意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就是两张年轻的脸庞,在深秋的白色月光中生动地摇曳。
单晓昱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呢?
一个月零三天之前吧。
呵呵,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没办法,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记清楚也不行。
我看见单晓昱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表情在他的脸上是极少见到的。半晌沉默之后,我听见他用夜曲一般动人的声音在我的耳畔低低问道,这么说,你一定是爱上我了?
我始终认为,我之所以会和单晓昱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打得火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认识单晓昱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呈现出一片单调的灰色,他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另一片不一样的灰色。当这两片灰色邂逅相遇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单晓昱,都感到了异乎寻常的兴奋。
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喜欢过我们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我们常常乘坐同一辆301路公共汽车,我们在同一站上车同一站下车,整整三年时间里,我和他几乎每天都能遇见,但彼此之间却从没说过哪怕只是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喜欢坐在车厢后排的位置,而他总爱靠近中央的车门坐,每次我都会在后面偷偷地观察他,有时候他的眼神在车窗外面来回飘移,嘴巴半张着,傻乎乎的表情让人想笑;有时候他也会打瞌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乖巧地盖在眼睛上。我最喜欢看他睡着时候的样子,他的眼角总是挂着一抹天真的笑意,他睡得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就像窗外的天空。有一点必须承认,当我第一次见到单晓昱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天他站在台上,四周是那么热闹而聒噪的音乐,可他的眼神却始终平静如水,这让我感到震撼。我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在寻找这样的一双眼睛,当单晓昱出现的时候,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
单晓昱住的宿舍楼离我住的宿舍楼很远,光是骑车就要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当我得知那天晚上他几乎步行了大半个校园跑来找我的事实之后,我狠狠地对他说,你是不是神经搭错了啊?那么长的路你走过来,你干脆爬过来得了!
单晓昱盯住我的脸笑了半天,十分开心的样子,可突然他不笑了,表情显得很严肃,好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问我,你真的希望我爬过来吗?
我拿不准他这是在涮我还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赶紧搪塞道,你用不着害怕,如果我真要你爬过来,我自己也会陪着你一起的。说这话时我分明感到腮帮子上一阵一阵地发热,我使劲儿把脸别向一边,我不想让单晓昱看出我的窘迫。
你真好,打死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单晓昱站起身,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并且透着些许忧伤。我突然觉得,其实我和单晓昱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我原先想像的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