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出手狠毒,做下这等恶事,即使赵依楼忍性再好,她也有些按捺不住,感觉已经到了要出手的时候。赵家的人,自然不能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还要做缩头乌龟。
但是她心里却也明白,要杀杨越,并不是说动手便要动手,杨越和罗捕头是大不相同的。
罗捕头虽然是杨晋篙的亲信,但毕竟只是一条狗,即使杨晋篙内心深处认定罗捕头的死与赵家有关,那也只能在心中怨恨,在暗中做些手脚,但是杨越却是他的独生儿子,一旦被杀,杨晋篙必定不顾一切狗急跳墙地对赵家发动打击,他毕竟是云海郡守,即使本身实力不足以对赵家发动毁灭性的打击,却能够通过一系列的官府措施,逼迫着赵家作出反应,一旦赵家有反应,也就等于对抗官府,远在京都一直想掌握赵家把柄的杨太师必定会蹦出来,在政治上给予赵家沉重的打击。
赵家虽然是云海郡第一世家,但是与杨家相比,实力还是差了许多,若是被杨家抓住把柄对赵家进行打击,赵家必定会元气大伤。
所以赵依楼第一时间反对了赵凌立刻采取行动暗杀杨越的策略,向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毕竟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动摇了赵家的根基,赵家隐忍多年,为的就是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壮大自己,而后座山观看大明国各大世家的争斗,若是因为花纤儿的死去引动火药引子,赵家宗主第一个就是不会赞成的。
“我们不能在碧月城杀他,甚至不能在云海郡杀他。”赵依楼平静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杨越几年前就死了。”
赵虎领头的“短刃”有足够的能力在碧月城杀死杨越一百次。
赵凌握着拳头,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看起来甚至有些畸形:“那我们难道就这样罢手?小妹,我什么都不怕,我一定要杀死杨越,一定要为花纤儿报仇。”
“你的这个念头,最好不要让大爷爷和族里的其他人知道。”赵依楼严肃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五哥,这个世界,并不是该死的人就会死,因为许多原因,很多该死的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可是杨越必须死,这是注定的。”赵凌咬牙道:“我以我的性命为誓,这次不弄死他,我就不配做赵家的子孙,就该跳进大海喂鱼。”
赵依楼凝视着自己往日颇有些懦弱的五哥,忽然露出淡淡的微笑:“五哥,你看起来变得有杀气了。”
赵凌苦笑着,闭上眼睛,缓缓道:“小妹,你知不知道,花纤儿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这一阵子,就在这简陋的屋子里,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温柔似水,体会到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关心是多么让人温暖,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毁了。花纤儿是个好姑娘,却被杨越那畜生凌辱杀死,你不明白我心中有多痛。”他的拳头握的很紧,青筋毕露,指甲深陷进自己的肉里,溢出血来,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我知道,杨越必定是派人跟踪我,这才知道了花纤儿的藏身之处,是我害死了她,所以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他带着一丝期盼看着赵凌,轻声道:“小妹,你素来比五哥聪明,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只要杀了杨越,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你我是兄妹,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这是不消说的。”赵依楼托着下巴道:“五哥,这几日先压住你的悲愤和伤痛,不要让这些情绪浮现在你的脸上,更要记住,关于杀死杨越的事情,一点风儿也不能透。”
赵凌怔了一下,咬牙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去杀死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赵依楼淡淡地道:“只要杨越身在云海郡,咱们就不能动手。杨越一旦死在云海郡,就算和我们赵家没关系,杨家也会将杨越的死扯在我们赵家的身上。”
“难道我们就罢手不成?”
“罢手?”赵依楼冷笑道:“我说过,这次我们要杀人,不会罢手。不过要等杨越出了云海郡的境地。”
赵凌皱眉道:“他离开云海郡?什么时候?小妹,杨晋篙父子来到东海郡这几年,离开云海郡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几次都是偷偷离开,难道我们要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们,等他们出境?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杨越若不出境,难道我们就不动手?”
赵依楼正色道:“五哥,你这话算说对了,杨越没有离开之前,为了赵家,我们是一定不能动手的。“见赵凌的脸色有些苍白,淡淡一笑,柔声道:“不过你放心,依我之见,就在这几日,杨越便要离开云海郡了。”
“真的?”赵凌眸子里泛光,杀机顿现。
赵依楼悠然道:“罗捕头死了,往京都运送税银的总管没了人选,我现在在想,杨晋篙那匹老狗会派谁运送税银呢?除了罗捕头,他还信任谁?”
夜色幽幽,椰树林边,一堆黄沙埋葬着一个逝去的生命,也埋葬了赵凌的第一段感情,陪着赵凌静静站在坟边,赵依楼看着那简陋的一堆黄沙,那就是花纤儿最终的归宿。
一个可怜的女子。
从大海上吹过来的带着腥味的海风,柔柔飘过,夜色中,几匹快马缓缓离开椰树林,消失在幽幽夜色之中。
大明国在文告上总是喜欢加上一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种体面话总是让人感觉到隐藏在其中的讽刺,九大世家尔虞我诈就不可能存在太平,税收繁重就不可能存在国泰民安。
但是很奇怪,大明国这种畸形的政治制度,让大明国在税收方面倒是一直顺利的很除去控制着赢回郡的何程两家,其他各地在世家大族的控制下,通常情况下都能够足额地交上税银。
很显然,世家虽然在争斗,但是毕竟都要在保护自己实力的情况之下,在这个年头,除了何程两个财大气粗的世家,其它世家都不愿意因为拖滞税银而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毕竟任何一个世家犯了错误,朝廷完全有能力召唤其它几个幸灾乐祸的世家给予其毁灭性的打击。
大明国的税收分为春秋两季,两季度各郡都会向京都交上税银,通常情况下,离京都较远的郡府护送兵力会多很多,而且沿途都有地方各县出动人马护送一程,而云海郡与大明国所在的汇林郡毗邻,虽然两郡面积巨大,碧月城与玉慧城也有五六百里的路途,但是云海郡的治安一向不错,所以云海郡的护银队伍向来都不是太庞大,由一百五十名城守军和几十名府差加上十几名武师协同护送。
大明国九郡,每一郡都有城守军,至于数目,也就看所处位置进行编制了。靠近大明国边陲的郡府,除了边关守军之外,城防军数目也会维持在一两万人,而云海郡毗玉林郡,远离边界,所以城守军的维持人数通常只在三四千人,不过是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民变以及一些地域性匪患。至于云海海盗,那是由上万人的云海镇抚军去对付的,城守军是没有那个资格的。
城守军的最高名誉指挥虽然是各郡郡守,但是真正的控制权,却是在城守军指挥使的手上,而指挥使以及城守军各武官的任用,在大明国各大世家协调下,自很多年前起,就确定不得由世家子弟担任,而是从每年的武状元考核中择取优秀的人才予以任用。
这当然是表面文章,因为任何一个武状元,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世家大族拉拢,而武状元本身也明白在这个国家,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绝对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也会一拍即合投身到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世家门下。
除了已经完全掌控在何程两家手中的两郡外,大明国其它七郡,竟有三郡的城守军指挥使是杨家门人,自此可见杨家势力。
但是云海郡的指挥使,却是明皇的亲信,并没有投身任何一个世家门下,毕竟明皇也是有拉拢人才的手段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云海郡守与城守军指挥使并不是一个派系。
赵家收取的税银,装了十几辆马车,由政务司赵振华和府衙的税吏进行清点,报上了郡守府,而后与府衙的银车集中在一起,准备几日后,便要运往大明京都。
虽然赵家和杨晋篙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但是在税银上,双方还是不敢怠慢的,至少在处理税银的事情上,赵振华从杨晋篙脸上看到了一直以来很难见到的微笑,而杨晋篙也从赵振华脸上看到了难得的认真。
“赵大人,这又是一桩了事。”杨晋篙微笑着:“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啊!”
赵振华笑得很内涵:“不错,国泰民安。”沉默小片刻,才问道:“却不知这次由谁护送税银进京?”
他是政务司,有权力知道护送税银进京的总管。
“小儿杨越!”杨晋篙笑得不怀好意:“他迟早要做事情,早些历练也好。”
赵振华若有所思,点点头:“少年人,多历练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