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我心灰的已经懒得开口,“没事,我马上到学校了,再见。”
不等他说完再见,我果断收线。
坐在邻座的方城目光探究地看着我:“你咋啦?饿不饿,吃点面包?”
我摇摇头,无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心,和这夜色一般,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竟然已过了午饭的点,宿舍那些黑心的妞都吃过午饭正悠哉游哉地或看小说或上网或吃零食打游戏。
只有我饿的胃痛。
爬起来洗把脸,想看看手机才发现早没电关机了,一边刷牙一边找到充电器插上,宿舍门被人敲得梆梆响,一个女生从门口探进脸,问:“薄砂在不在这个宿舍?”
我挥挥牙刷,含糊道:“有事吗?”
“楼下有个男的找你,挺帅的。”说完她立刻闪人,而宿舍里,原本各行其是的人们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个涌上窗口。
“哇塞,是帅得很!”
“我的贝斯手!”二妞握着心口作心碎状,然后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我:“他居然在楼下等你!薄砂,我真是恨你…”
我又天然呆了一下,握着牙刷跑过去,他仰着头正往上看,碰巧望见我,立刻笑得无比灿烂:“嘿,薄砂!”
我一口牙膏沫差点吞进肚里。
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我终于耐不住舍友们的催促慢腾腾地下了楼。没想到一见面就又遭遇打击。
“你的眼怎么肿成桃了?不会是想我一夜没睡好吧?”
笑,他还有脸笑,我曾经以为自己没心没肺,现在才发现面对一个真正没心没肺的人,能把你气的吐血。
“好吧,我是一夜没睡好,不过不是想你,是骂你。”我闷闷道。
“那不还是想我嘛,一样。”他嘿嘿地笑着,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说:“我请你吃饭吧?其实,我昨晚也没睡好,现在连早饭都没吃。”
“你为什么?”我跟着他走,默认了跟他吃饭的事。
“一件事,最近一直困扰着我。”他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恍惚。
“说说看?”
“说出来…我不确定是不是还会令你难过。”他转头看着我,微笑平静:“我想和你做朋友,这件事日后你自然知道的。”
我知道,那件令他困扰的事,一定与感情有关,并且我还隐约得到猜到,那个人是谁。
不想承认,也不想听他亲口说出,所以就像只沙漠里的鸵鸟,把头钻进沙子里,这样就假装天下太平。
在学校不远的一条街上吃饭,也是长大以后,我和林北风第一次单独约会。
请原谅我用了“约会”这个词。这家餐厅我知道,来的大多是校园情侣,有秋千座位,也有情侣包间什么的,颇有几分幽雅之意。
坐在靠窗的位置,从明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和林北风,一个白衣长发,一个年轻俊朗,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相配。
心底忽然酸涩起来,他点好菜刚扭脸对着我,我便断然开口:“你和未央怎么了?”
他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瞬后尴尬笑笑:“你怎么这么问?我们…还好啊。”
“好到…哪种程度?”我盯着他的眼睛,问的声音很轻。
他别过脸去,看着窗外,像是想到什么所以温柔的微笑:“好到…我想毕业后,就和她结婚。”
这时我听见自己的心痛苦地尖叫着直直坠入深渊。
“好。我…祝福你们。”我咬咬嘴唇,忍住眼泪。
他替我点的奶昔上来了,我低头喝了一口,滚烫的温度灼伤口腔的痛楚立刻取代了心脏的抽搐。他见我眉头紧皱,忙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向他浅浅地笑。
林北风看着我,以一种洞穿的目光看着我,愧疚地说:“这么多年了…薄砂,我还是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我狠狠朝他肩膀捶了一拳:“我最恨人说对不起!我想喝酒,你敢不敢陪我?”
他按住我的手轻轻取下,温柔地望着我说:“喝醉只会更难受,我不喜欢女孩子喝酒。下午我带你去逛胡同、练鸽哨怎么样?”
吃完饭大概两点多,他说,你先回宿舍等着,我去找辆车来。
“骑我的吧。”
他朝我笑笑:“你先回去,正好我还要去北影一趟。一个小时后,在你校门口见。”
常常我们对爱的人总是过于宽容过于相信,过于容易一次又一次的原谅,所以才会在某种不对等的爱情关系中遭遇冷落、失败,一路上自以为勇敢地前行,却一路走一路被辜负。
说实在的,这一生中,林北风不止一次地伤透我的心,可因为爱,每一次我都选择无条件的原谅。最后一次,我终于选择不原谅,也终于失去了林北风。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时间很快就过了三点。三点十分的时候,我打他电话,占线。三点十五,又打,他不接。我想,必定是未央那里有事,一时半会他走不了。
看,我多么大度,明知他在和她谈恋爱,却还毫无芥蒂地等着同他出去玩。其实也可以说,我如此恬不知耻。
天是阴的,远处的云缓缓汇集过来,在头顶形成一块令人压抑的深灰色云块。四点的时候,下雨了。针尖样的春雨一会功夫就将周身洒了个净湿,其实我不应该再站在这里的,但我总是不甘。不甘心被骗,而且是接二连三地被骗。
谁想到春天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唰唰,唰唰,世界变成一片灰色,地上也积满了雨水,四点五十分,手机终于姗姗响起。
“薄砂你还在校门口吗?”和着雨声,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
“是,我还在。”
“快回去吧,下雨了,看来今天逛不成了。改天晴了再去好不好?”他哄小孩一般地说。
“你在哪里?林北风,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我缩在校门口小卖部的屋檐下,倔强地说。
“情况有点变化。”那头传来隐隐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像是在酒吧之类的地方,他提高声调说:“我一时也过不去,你还是先回宿舍好吗?别等我了。”
“我不!”我尖叫起来,胸口因愤怒开始强烈的起伏:“人说话就该算话,你接二连三放我鸽子是你的事,可我不会!我告诉你林北风,今天,我就在这儿等你!哪怕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不信你试试看!”说完我狠狠摁断了电话,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好想哭,可我不会。在见到他之前,眼泪不能白白的流。而见到他之后,我也没有理由再流泪。
我从小卖部果断出来,就站在大门口来往最显眼的位置,尽管那里的风雨毫无遮拦。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已经哆哆嗦嗦几乎麻木,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对面街口停下的一辆出租车里跳下一名男子,修长的身姿,熟悉的轮廓。他没带伞,冒着雨跑着过马路,那时正是红灯,来往车流很多,我透过挂着水珠的睫毛看到他匆忙的样子,仿佛瞬间就原谅了。
“小心,小心。”心里默念着,却叫不出口。
“嘎吱!”
“滴滴!”
因他闯红灯横穿马路许多疾驰的车辆不得不急刹车,还有两辆车轻微地追尾,司机按着喇叭,嚷骂着,而肇事者林北风像没听见似的飞快穿过马路,跑到我面前。
“傻瓜,傻瓜!”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起身就跑:“快走!”
“去哪啊…”我弱弱地喊着,被他扯着不知往哪里去。
“找个地方再说,不跑那些司机追上来啦。”这属不属于交通肇事逃逸?我一紧张,慌忙跟着他跑起来。
下着雨,两个人傻子似的在雨里跑也不是个事,不知过了多久,路口及时出现的一家麦当劳救了我们一把。
挂着湿淋淋的雨水踏进暖融融的店里,林北风一直拉着我的手,指着靠窗户角落放着空调的位置,说:“坐这里。暖和。”
他去点单,我去洗手间里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脱掉外套一拧竟流出好多水来。
端了两杯热咖啡,林北风刚坐下就无意识地来拉我的手:“还冷不冷?”
我倏地缩回去,他怔了一下,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给我一杯咖啡:“暖暖手。”
我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等待他以什么理由来解释爽约的事。
“今天很抱歉。未央的师姐生日,非要拉我一起去。”他拿汤匙搅着咖啡,低头讪讪地说。
我沉默。
“我想先去一下然后就走的,没想到未央喝多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还是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的刘海、额头、眉毛以及挺直的鼻梁,我知道每一次跟他在一起都只能落一场心碎,但还是忍不住去渴求每一次面对面相处的机会。我想我对他,有某种缺乏症。
此时此刻,他内心里经历着怎样的挣扎我不清楚,在这样一个接近傍晚的雨天下午,我们静静坐着,面对彼此,心底各自上演着无法对人言语的戏码。
良久,他抬头望着我,目光里是淡淡的歉意:“真是很奇怪,从小到大我都不愿意欠别人的,唯独对你,每次我都心有愧疚。”
“这种愧疚让你痛苦了吗?”我幽幽地,轻声地开口。
他点点头,微笑带着苦涩:“从几年前你第一次向我表白到现在,这种感觉缠绕了多年。”
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不在的那些时间,我常常安慰自己,或许你早已忘了我。像你这么灵透的女孩,一定有很多比我更好的男孩喜欢。所以,你才一去杳无音讯…”
“所以,你也假装忘了我,从不肯给予只言片语,是这样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的,没错。”他淡淡笑着,嘴角却弯着不自然的弧度。
我不再言语,虽已错过数年青春,但或许并非坏事。就如一幅绝美画卷,亦须留白来增添想象和魅力。只不过,我不知道,重逢之后,我们之间是否还有交集。
“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等待答案。
薄砂不能代替叶未央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我非常清楚。之所以愿和他做朋友是因为,我如此迷恋,如此舍不得放弃一丝一毫,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