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吻如同密密实实的雨点,落在她的额心、眉毛和眼皮上,然后慢慢向下,鼻子、脸颊和紧张轻喘着的小嘴上。
“谭少杰…”
“恩。”
“我的心…好像跳得很快。”
“我知道,你自己摸摸,这就叫心动。”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口,“感觉到了么?你的心在为我跳动。”开始解她的纽扣,眼中有股必然的决心。
她是对自己有感情的,绝对有,连何欣宁都看出来了!今夜,他要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傻得分不清感情,不会再逃避他!就算明天她清醒了,要拿一把刀砍他,他也认了!
迷糊中,如栩觉得舒服,如同被温暖的海水包围,浑身沐浴着阳光,有人在给自己按摩。肌肤痒痒的,或许是酒精的刺激,或许是他的撩拨,她呼吸急促,血管里流窜着难以遏制的兴奋,把最初的紧张和害怕悄然赶跑。
衣服一件一件散开,男人的衬衣和女人的内衣抛落在床边的地毯上。
她混乱了,有个瞬间,理智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待她想说些什么时,他最后一句粗嘎有力的问话已经响起--
“要我停吗?要吗?”
“不…要…”天!她完全没办法思考…随后突如起来的痛楚尖锐地划过,身体似被分成两半…
“对不起…这是从头到尾唯一不舒服的一环,但是我很抱歉你必须要经历它…”
“我好痛…”
“我爱你。”
清晨,蜷缩在被窝里的女人意识逐渐清醒,脑袋嗡嗡作响,阵阵抽疼。稍微挪动,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酸痛不已。她皱紧双眉,轻轻喟叹了一声,想翻转身子换个方向继续睡会,突然被横在腰间的某只手臂惊醒。
她心脏狂跳,忘了呼吸,脑海中破碎的片段逐渐交织成不堪回首的记忆。
天!
谭少杰…
他、他、他…她和他…
如栩简直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以前千防万防,生怕跟他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关系。结果一夜没有戒备,就真的造成了这种悲剧…
没错!悲剧。昨夜事情的细节,她模模糊糊不大记得了,但他反复温柔地问她,她情不自禁攀附他,尖锐的疼痛和迷乱的欢愉,她却没办法当是梦。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思绪忍不住乱了,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
手指抓着被子,握得死紧,僵硬得一动不敢动。不知道他是否也醒来了?该如何面对?如栩懊恼地真想找块豆腐来撞。
“冷么?”谭少杰慵懒的嗓音有丝沙哑,在清晨听起来让人心动。
如栩咬咬牙根,装睡!
他把被子朝她的方向掖了掖,手臂一紧,她的背更密实地贴住他的胸。
屋子里很静,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心跳。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语音含着浓浓的关心:“这么凉?别感冒了。”
“咳!我先起床了。”没有尖叫,没有发怒,要做到淡定地说完这句话,如栩几乎用尽毕生的冷静和毅力。
“别急。”他突然勾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才七点钟呢!还早。你昨晚累坏了,再多睡会,我去做早餐。”
谭少杰比她说得更淡定,说完,一只长臂伸出被窝,捡起丢在床脚的衬衣。
待他的脚步消失在房门外,如栩才悄悄睁开眼睛,心口憋着一股长长的气,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好压抑,好难受,好…混乱。她发不了火,因为由始至终,虽然是他在设计她、诱惑她,但她没有反对,而是选择了配合。
他对她做的算不上掠夺,却是真正地占有。
如栩继续蜷缩着,哪还有半点睡意?他刚才的态度很坦然,很淡定,很冷静,好像昨夜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两人吃了顿晚餐那么简单。或许,女人对他而言,是谁都无关紧要吧?这个念头让她极不舒服,再回想他过去换女友如换衣服的速度…
咬咬牙,如栩一骨碌坐起来,不忍看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他的领带与她的内衣扔在一起,那简单的景象勾勒出一幅暧昧交织的画面。
“冷静、冷静、吸气--”她在清晨的冰冷空气中打着寒颤,随意裹了件睡衣迅速溜进浴室。
她在水气蒸腾中,情绪平静了不少。
而他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掩饰不住愉悦的微笑,英挺的五官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帅气迷人。他整理床铺,视线落在床单上那一抹暗色的印记,手指轻轻抚过,黑眸变得幽亮,蓄满了深情。
能成为她独一无二的男人,他怎可能没有感觉?一颗心早就被满满的幸福和喜悦占满,一整夜几乎没合眼,生怕是一场美梦,又生怕她醒来后会生气、失望、伤心…刚才特意留给她冷静的空间,希望她能尽快接受和面对现实,以后她只能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客厅里飘来面条的香气。
两人都着装完毕,如栩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情绪,更猜不出她的想法。连她都佩服自己,可以掩饰得如此完美。
谭少杰坐在她对面,将酱料细心地倒进她的碗里。他没再刻意掩饰什么,眉眼都是温柔,情意绵绵。
“多吃点。我看了你今天的行程,好像要跑好几个地方,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如栩冷冷地谢绝,对他刚才又提到“舒服”二字十分敏感。
“呵呵,不要逞强。反正我手里的案子基本完成,比较有时间…”
“谭少杰。”如栩啪地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黛眉微蹙,美目直直注视他,“没必要突然对我这么献殷勤,昨晚的事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谭少杰的笑容略微一僵:“身为同事也可以关心你吧?昨夜的事…你可以当作没发生?”
“是的。”如栩下意识挺直腰杆,武装起自己,“这种事对你而言应该更容易,反正一夜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不想记得,你也最好忘记。”
谭少杰的脸色不觉沉了下去,“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滥情,我也没办法把昨晚忘记。因为我不想忘记,不愿忘记。”
如栩重新拾起筷子,挑起几跟面条,皱眉:“随便你,反正相同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就算没有第二次,我依然打算对你的第一次负责。”
“不必。昨夜是我喝醉了,责任不在你,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因此就需要谁来负责。”早料到他会借此与自己扯上关系,在未理出将来发展的头绪前,她不想再提此事。
谭少杰哪里会依?恋他缠他的女人多的是,把他当瘟神随时想踢开他的女人,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他眸子闪过锐利的暗光,挑高俊眉:“很意外你会如此镇定冷静,原来因为你想得太简单。容我提醒你,昨夜我们俩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他们可能会有小孩,难道她也不需要他负责吗?
如栩的脸颊控制不住红了几分,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难听,还故意吓唬她!她不吃这套,只求现在少点烦恼。低头,若无其事地吃了两口面,才淡声回答:“没关系,事后一样可以防护。”
“汪如栩,你这个…”
“还不快点吃吗?面凉了,我不会等你,要赶着去见委托人。”说完,她又低头,继续吃面。
谭少杰一口都吃不下,被她气的滋味真不好受,问题没说清楚,他什么都不想吃。“汪如栩,如果真有了孩子,你会忍心不要吗?”
如栩食之无味地咀嚼,冷冷抬眸:“少拿孩子唬我。就现在而言,最多还只是个细胞。我重申一次,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如果再影响我早餐的话,只好请你马上离开。”
她坚决堵住他的嘴,否则再多讨论一分钟,她的演技定会穿帮。
如栩变了,自那夜之后,她尽量避免跟谭少杰接触,在办公室里交谈更是只提工作,任何私人话题一概隔绝。他数次想找她,可是,话才开个头,她就以各种借口转身离开。她很清楚,一旦对那个人打开一道缺口,他便会化作开闸的洪水,急速将她淹没。她害怕自己会被溺死…
谭少杰能理解她的心情,能接受她的冷漠,但不能容忍她故意逃避。
她的家门不再为他开放,无论他怎么按门铃,她都充耳不闻,拒绝到底。这件事没有告诉欣宁和逸辰,每晚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会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想得越多,越不想面对。
他说:“汪如栩,我们俩已构成‘事实男女朋友’,你逃不掉的。”
她只听过“事实婚姻”,所以不理会他的谬论。
他说:“我只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等着。”
她天生属于人家硬,她更硬的脾气。所以,很酷地回敬:“抱歉,以后我们俩没有私事可谈。门,我是不会为你打开了,你想等多久随便你。”
“我爱你!”他猛地喊出来。
如栩顿时呆住,这三个字好像在哪听过?不对,从没人真正跟她说过“我爱你”,他为什么要说?似乎要把她生命里所有的“第一次”都要霸占去似的,连这么神圣的爱的宣言都不惜说出来。
她嘴唇抖动,睁大眼睛:“别发疯!我越来越弄不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
谭少杰无比真挚地冲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她惊慌地退开。他只好颓然地站定,苦笑:“小栩,为什么不信我一次?我是真的爱你。”
这话--比那天早上在他怀里醒过来,更觉震撼。
她挺直脊梁,一手指着他:“你别再说了啊!真也好,假也好,我没兴趣!”转过身,她匆忙而仓惶地跑了。
谭少杰笔直站立,目送她跑开,双手逐渐握成了拳头。他不逼她,只是情不自禁想把深埋十二年的感情告诉她。她总算听进去了,否则不会落荒而逃。他没奢望她会马上接受,毕竟她跟逸辰“分手”才不到十天,就承受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冲击…
咬咬牙,他不觉也有点迷茫了。
离过年时间只剩一星期,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忙着迎接新年。如栩算过,手里的最后一单案子明天开庭,等审判结束就可以正式休大假。母亲最近几乎每天一个电话,频繁催促她回家,她有些明白,过年往往是相亲的大好时机。母亲见她与韩琛没戏,已在积极物色下一个对象了。
至于谭少杰,她躲得彻底,还得感谢这最后一单委托,让人像陀螺一样转动,压根没时间停下来。谭少杰态度始终不改,只要她回到办公室,必定嘘寒问暖,借讨论案子之机多看她几眼。办公室里,谁人不知他的心思?原来大家暗着为他鼓劲,现在改为明里帮他说话了。
如栩不为所动,很多人大约都会有逆反心理。说的人多了,压力随之变大,她便越发叛逆反感。于是看到谭少杰时,她的目光开始接近冷酷。这可能也叫作“物极必反”吧!
案子结束的那晚,她收拾东西准备第日清晨回家。父母也住市区,只是离这一南一北,开车得四十多分钟。一想到回去可能立刻要面对相亲,她就额心发痛。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窗户玻璃淌落着点点水迹,淅淅沥沥。这种鬼天气,阴冷阴冷,如栩将屋子里的取暖器开到最大档,才稍觉暖和点。总觉得哪里有冷风飕飕地灌进,她走过去仔细检查窗户。
窗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很是熟悉,待再看清楚点,她彻底愣住了。
谭少杰站在楼下,正仰着头朝她的房间望来。他没带伞,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衣摆不时被大风吹得扬起。看到窗户前突然多了个人,他霎时变得激动,抹去脸上雨水,笑着对她用力地挥手。
“可恶!疯子!到底要这样纠缠到什么时候?”如栩紧扶着窗棂,拍拍自己的额头,“难道他真的爱上我了?不…不行不行,太奇怪了!”
她回到卧室继续清点衣服,整理行李。眼前不时晃过他的身影,随即被狠狠压下去。她干嘛要受影响呢?淋雨也是他自找的,关她什么事?
过了会,衣服叠整齐,清理完毕,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再三挣扎,终于忍不住再到窗边,悄悄拉开了窗帘。外面一片白色的雨雾,路灯下,哪有还有他的身影?
“就知道…是这样!”如栩哗地一声,将窗帘拉得更紧密了。
不久,她收到一条短信,谭少杰发来的。内容只有几个字,很简单:“早点休息,晚安。我爱你。”
手心被火灼似的,飞快将电话丢在床上。
这夜,她失眠了。
次日清早,开车回家。果然不出所料,踏进门口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母亲就开始推销她最新挖掘的“货源”。
“小栩啊,这次对方是个医生,只比你大两岁,专攻心脑血管疾病的,年轻有为。妈已经给你做个多方位考察,这小伙子确实不错,一点也不比韩琛差。对方一听说你是律师,也喜欢得紧…”汪母如意算盘不错,最好尽快相亲成功,那么过年串门走亲戚,自家女儿就有面子了。
“妈,你能不能让我先喘口气?你女儿就这么招你烦么?好像巴不得明天就让我出嫁一样!”典型的船上人不急,急死岸上人。
“妈怎么能不急呢?昨天电视里还在最剩女做专题报道呢,说这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你年纪不小了,现在那些稍微成功一点的男人,不是已有妻室,就是喜欢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妈要是不为你操这个心,就凭你那个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男人要?”
如栩被堵得说不出话,差点把“谭少杰”搬出来。幸好嘴巴抿得快,她可不想自撅坟墓。
“好了,妈,好女不愁嫁!我还想多陪你和爸几年。”
腊月二十八,欣宁和沈奕棠大婚,俨然是凌江市近期最热门的话题。云天集团这些年一直是商场上的企业明星,沈奕棠故意要把婚礼渲染似的,对采访的各大媒体来者不拒。有人说,欣宁是最幸福的女人,拥有最宝贵的真爱;也有人说,这是沈家商业的手段,想借婚礼炒作为云天集团做广告…不管怎样,云天旗下的五星酒店以及高尔夫俱乐部两大产业,就足够吸引市内外的权贵参加婚礼。
作为当事人,沈奕棠只要求欣宁每天吃好睡好,其他一切都不用操心。可是,她还是受到影响,感觉自己患了婚前综合症,加上怀孕引起的不适,她连续几夜睡不安稳。在婚礼前一晚,欣宁回到娘家睡,她想来想去,把如栩请过来相伴。
如栩求之不得,在家听母亲左一句“医生”,右一句“相亲”,她快要透不过气来。赶紧拎了两件简单的衣服,在沈家的客房住了下来。
欣宁好不容易摆脱沈奕棠,能跟好姐妹睡一起很开心。她双手捂住胸口,喃喃道:“奇怪,明明是再婚,我的心却像第一次嫁人那样激动。”
如栩既羡慕又感叹:“这是沈奕棠应该补偿你的。欣宁,好好珍惜吧!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并不是每个人女都能获得幸福重生的。”
欣宁侧躺着审视着她:“你也可以,但你不珍惜。”
如栩心脏微微一缩,想起了谭少杰的表白,说不出的酸涩,矛盾。“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或许有…但我没你那样的勇气。我仍然难以想象,从此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该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呵呵,产生这种勇气和决心的动力根源,就叫做爱情。如果结婚对象是逸辰,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想象?”
“逸辰…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他是我多年来唯一愿意付出感情的男人,但我从来没跟他在一起生活过。所以有时候我会想,爱情真可以克服一切吗?如果他也爱上我,我们若是结婚,是不是也会吵架,闹矛盾,最后破坏原本甜蜜的爱情?”
欣宁握住她的手,嘴角荡漾着温柔的笑。“呵,你说的没错,爱情和婚姻紧密相关,却又是意义不同的两件事。爱情有酸甜苦辣,婚姻是柴米油盐,实实在在。爱情中充满无数美好的想象,对方可以是完美无暇,婚姻里却会看到对方身上最真实的毛病,有的甚至是你以前从没想到过的。所以,踏入婚姻的大门,就必须要接受多方面的磨合,各自放下一些骄傲和原则,求同存异。”
如栩沉默,突然叹道:“跟逸辰没有结果,会有所遗憾。但是,其实我也觉得庆幸,这样子,他在我心里将拥有永久的完美,一辈子都不会遭到破坏。”
“你这么说,我该要为你们高兴了。”欣宁拍拍她手背,“不过有件事我反省了许久。”
“恩?”
“是不是我跟奕棠曲折痛苦的爱情经历影响你太深,才让你对爱情如此谨慎?可是,我现在等到了幸福,你是不是也该放手去爱呢?”若说欣宁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最好的两位朋友都还在感情的旅程中孤独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