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寒心丹的毒不能致死?”这个声音颇为阳刚,并且感到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什么是寒心丹,但是,易水湄没有死……”苏璃的声音有一些隐隐的怨愤,似乎更希望易水湄一命呜呼。是的,然而此刻,已经不止是易水湄一命呜呼,她才觉得解恨了。
江白曲和易水湄的间隙修复之后,第一个要收拾的,自然就是花已然了。那日,他看到辰霄殿外的梅花,十株九折,余一乃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贤妃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的。或者说,水湄是众矢之志的事实再一次被肯定了。
林寒汐和花已然不顾方法一明一暗的前仆后继给江白曲敲响了警钟。而左右两相送来的苏璃,他又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更加让白曲担心的是,那夜,苏璃消失了,苏璃的情形,又会如何?
江白曲此刻顾及不了这么多事情,只能一件件得来收拾,人就朝着贤妃那里兴师问罪去了。
江白曲的神色肃然,冷冷的坐在偌大的宫殿里面,花已然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她心知肚明,江白曲是来做什么,却是处变不惊,霓裳展开,依旧夺人、倨傲。
江白曲笑的很冷,拿着茶杯不说话。只是淡淡的喝茶。花已然坐在边上,却见他一言不发,也是难以自处的样子。两三次想开口,却咽下去了。
江白曲还在喝茶。终于,花已然忍受不住了,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奉茶的侍女还有其他人躬身行礼,把那个茶壶留在了那里。然后徐徐退了出去。
花已然闭上眼睛,拿起茶壶,给江白曲续水。水想的声音如同泉水滑过石头,很清楚,仿佛有生命的在流动。
江白曲冷冷的端起那个注满水的杯子,水居然迸溅了出来,是江白曲轻轻催动了内力。却是花已然终究绷不住了,慢慢的道:“白曲,你我毕竟做了六年夫妻,当年,已然与白曲也曾花前月下过。纵然,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我,可我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偏偏有个贤妃的位子就是好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一点塞住,江白曲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她又道:“论门第,相貌,才学,这后宫里的女子又能相差几何?即便不说我自己,那么德妃,淑妃,良妃妹妹呢?我与她们入宫皆早,与白曲不也都有过誓约么?可是你……”
江白曲冷冷笑了:“是我变心么……”但这句话却像自言自语,只是淡淡的没有感情,却没有十足的底气。这是多么可笑,花已然不过也是一个如同礼物一样的政治牺牲,江白曲的心,怎么可能给一个自己不曾爱的人呢?尽量的爱怜,并不是付出了全心全意。
江白曲闭口不言了几秒,却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可是我把后宫交给你,你却何必去要为难一个更小的妹妹?你真的把她当做妹妹么?这对你我,本来都是一个机会,也是我为什么没有把后宫交给林寒汐的缘故吧,是的,都曾花前月下过吧,那你若记挂着这花前月下过的情分,又怎么忍心叫人砍了那我派人种的梅树?”
花已然听到这话,朗声笑道:“你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吧,毕竟你与她相差七岁……更何况他父亲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臣妾这么做,无非是帮陛下解除隐患罢了,曾经得到你盛宠的颜妃如今也落的冷清,陛下对辰妃的宠又能多久呢?你真就为了她,割断我们六年的情分?”这一刻,她也是那么娓娓动听的道来,也是那么情真意切。
这些话说的江白曲心中一动,隐隐的一疼。叹息道:“是啊,六年了……”他的声音很低,花已然没有听到。
江白曲也慢慢回击着,毕竟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知道他对水湄的情分,知道水湄心底的事情:“哎……已然……我们是差七岁,可是这又如何?我爱的是她易水湄,而不是别的……权势滔天,对她而言,却是一个特例,他爹,不是她。你不会不知道吧?樱然真的没跟你说么?”江白曲的声音,有一些像是质问,却是那么巧妙的点出来花已然心底的愧疚。
果真,那件事情,樱然是告诉了花已然的,但是花已然还是抱了一线的希望,希望白曲不知道,因为如此,她或许还有生机,但是,白曲知道。
江白曲笑了,果然如此,她还是希望用这些故事来打动自己,然而她却也知道,水湄和她爹,根本不是那种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还在赌,赌自己顾念旧情,想到这里,白曲有一点不悦,继续道:“难道我当真没有顾虑这情分?”
他的这句话,如此直白,却比巧言辞令更让花已然心虚。因为,易水湄根本就不是易钧天的工具。
花已然心虚了。
“你若真的知道,当知道是颜儿自己退出的……我和颜儿的情分,也早早不拘泥在男女之情上了。而我,又何曾说过要割舍这六年的感情?”他的声音本来平缓,却是突然在最后这个疑问上,拖了长长的尾音。”
花已然也笑了,道:“哈,陛下,您今日到底是什么心思,不妨直说了吧,已然已然如此,若要用我来试刀子,何必要如此拖拖拉拉的,这里又没人,不消给别人看了。”
却是江白曲冷冷有一笑,手慢慢滑过那落桌上的水珠之上,飘起几缕云雾似的白烟。江白曲站了起来,走到花已然的身后,两个人就这样,都不看对方。
江白曲终于开口道:“兴师问罪!”
“不是我要割舍这情分,而是你逼我……我尚未开口,你却如此说,不就是说我要来割舍么……既然你是如此想的,我为什么不成全你,你自己去难为水湄,不也是要我成全你么?”江白曲的声音变冷。难以言喻的震慑人心。
“然而,然而我为什么要和她作对?”花已然的语气变得讽刺,她看不到江白曲的表情,反而无所畏惧。
“对,你为什么!”江白曲的声音变成了毫无转机的质问,带着深深地责罚。
“哈哈哈,不是你的意思么?”花已然笑的狂妄,大有已将白曲的喜怒抛诸脑后的意思了,是了,她早就输掉了,结局是注定的,也就不再在乎那么多的过程细节了。然而这句话,却是那么的犀利,毫不留情面的,打在白曲那个刚刚愈合的敏感神经上。
江白曲语塞。
花已然却穷追不舍道:“怎么了,我的陛下,你不敢承认么?”
江白曲挥袖,斥道:“住口。”他的容颜没有扭曲,而语气,却充满了肃杀。
花已然却扬起了头颅,大笑着道:“陛下,难道不是么?”
江白曲冷冷道:“你不怕我把你送进冷宫?且不论别的,就是今日你这是冒犯之罪,我看是在劫难逃了。”
花已然也随着他的声音,冷笑道:“哈哈哈哈,是了,易水湄,好一个清雅女子,你既如此待我,那么我又何必顾及这六年情分呢?我不是早就在这冷宫之中了么?这宫中,又有几个不在冷宫之中?”她的声音讥讽怨毒,却毫不留情。
江白曲却没有说话,政治的婚姻,女子成为牺牲品,已经在多少年来,见怪不怪了。却是花已然又道:“治我的罪吧,只可惜,你却没胆入林寒汐的罪,不是么?”
她的声音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暗暗竟又以易水湄不肯侍寝来刺激白曲的心。
江白曲的软肋,恐怕就是易水湄拒绝侍寝的这件事情了,但是此刻,他却笑了,虽然涣然冰释了前嫌,让他尽量看淡这件事情,但这却始终是别人不可以碰触的逆鳞。
江白曲道:“已然,既然你如此想去冷宫,我变成全你。”江白曲说完,拂袖而去没有回头,甚至是一丝犹豫。
而花已然却笑得恣肆:“哈哈,臣妾谢陛下恩典。”然后竟跪在地上。那声音却如泣如狂。甚至是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呜呜的掩盖在衣裳下面,却久久不绝。
那一天,花已然被打入冷宫,后宫中不甘寂寞的传言,下一个,可能是林寒汐。
而林寒汐听到这个话,却是置若罔闻般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