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斜披后面是一片乱葬岗。看到我们慌不择路跑进来,几只正在撕咬腐尸的野狗四散而逃。这里到处是挖开的荒冢、被撬开的棺材、四散的尸骨,磷火并萤火虫齐飞,枯骨并白幡一色。
还是赵翼伶俐,他往远处一指,说道:“那边有几处荒冢,咱们先躲到里面去!”已经有几个身影站在斜披的顶端,手电筒的光束向这边扫来。我看看身后逐渐逼近的光束,急忙和赵翼来到一处荒冢前面。那墓已经破败倒塌,露出了小半个棺材,延明手忙脚乱将棺材里面的枯骨抛到一边,倒出空间来,身子往里面一躺,任凭我们怎么拉扯都不愿起来。他振振有词:“我先在这里躲一躲,你们去引开他们!”
我们哭笑不得地将棺材板盖上,又在上面胡乱撒了几把土,匆匆去引开追兵。延明躺入棺底,却感到棺木底部不是平的,而是倾斜成一个角度,脚底似乎还有给洞穴。
延明已经被汗水朦胧双眼,棺材板盖上后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来,入鼻都是潮湿的土腥气。野坟乱冢间弥漫的森严鬼气让人毛骨悚然,他连喘气声也不敢太大,抽出一把匕首、按在胸口给自己壮胆。
这时延明感到有什么东西滑滑腻腻,攀上她的脚腕,他忽然想起来——棺材底部还有一个洞穴,莫不是什么东西从那里面出来了?他下意识缩起腿脚,用手去拂那东西,只感到一丝一丝、潮湿湿滑,延明顿时吓呆了——这是人的头发!他将匕首向下面扎去,还没来得及叫喊,就听见棺材外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翻车了,还能跑到哪里去?快追快追!”
就听另一个男人接着说道:“说不定藏到棺材里面去了,用枪上的刺刀一刺就知道了!”说不多时,延明就听着一阵阵钝响,那是刺刀刺入一个个棺材的碎裂声,几个人的脚步向这边走来。延明顾不得理会脚腕缠上越来越多的诡异头发,只能一手捂住嘴,一手攥住匕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原本透过棺材板映入的月光忽然不见,棺材里面暗黑一片,延明知道是有人站在棺材傍边、遮住了月光,极度紧张之下,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就听有人说道:“你看此处,尸骨怎么会散落在旁边?还有新土翻出来,这个棺材板有人动过手脚!”话音未落,旁边举起步枪连带刺刀向下刺去,这一下使出了十二分劲道,去势凌厉,延明只听到棺材板发出骇人的碎裂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人拔出刺刀,刚想看看上面有无血迹,就听同伴喊道:“看!那边有人!咱们快去!”那人急忙去追,将延明藏身的棺材撇在身后。
话说六叔、赵翼和我引开一部分追兵,看看没有被追上,又摸黑绕道回来。才一会儿的功夫,乱葬岗里不见了延明,六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延明藏身的棺材旁边,首先看到棺材板上刺刀扎出来的黑洞洞口子,周围还有拔出的裂痕。
“莫非延明中了一刀?”我顿时感到五雷轰顶,慢慢瘫坐下去,口中兀自说着:“延明……”这次出来虽然诡异丛生、遇险无数,但是没想到牺牲了一个好朋友!六叔刚想拉住我,就看到我蹦起来,发了疯一样要去掀棺材板。
六叔更冷静一些,他怕我看到延明遇害的样子失去理智,一撑地面跳入荒冢,先掀开棺材板一角看一看,狠狠的“咦”了一声,这才将棺材板完全打开。我定睛一看,顿时犹如石化,僵在当地不得动弹!
原来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延明不知去向!这时乌云散开,月光照的棺材里面清清楚楚,只有延明一支随身的匕首落在里面,人却没有了。
刚才那一刺刀扎透了棺材板,在棺材底部扎出裂痕,但是半点血迹也没有,那一枪竟然根本就没有扎在延明身上!
我瞠目结舌:“这支匕首是我送给他的,人呢?竟然没影了!?”
六叔看我关心则乱的样子,稳住心神、借着月光慢慢查看,他看到有棺材底部有一线拖拽的痕迹,而那痕迹在棺材脚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消失了,于是对我说:“棺材脚部的位置有个洞,莫非延明钻到里面去了?”
我二话不说,也往那吞噬延明的洞口里面钻,发现里面有个渐渐变宽的甬道,坡度颇为陡峭,直通地下。六叔和赵翼也跟下去,三个人手脚并用,还算顺利的下得底部,里面竟然有一个深深的洞穴。
我下到洞穴底部,只听“扑通”一声踩入积水,我拔出水淋淋的脚来,只觉得积水几乎到了脚踝。六叔和赵翼点亮狼眼手电,仔细勘察洞**部,我们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三魂去了两魂,七魄飞了六魄——只见洞穴四壁上,悬挂着一张张蒙着头发的人脸,不住有地下水滴滴答答滑落,将一缕缕头发粘到人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不清面目。赵翼说:“这里四壁都是人脸,就像是十二宫巨蟹宫的黄泉比良坂……”
我们举着手电向四周望去,透过葡萄架一样悬挂的人脸,望见洞穴正中有一副硕大的棺材,延明躺在上面,衣服湿了大半,兀自昏迷不醒,六叔急忙赶过去扶他坐起身,掐人中、按摩手脚,延明悠悠转醒,看到我们三人,再看看周围皮笑肉不笑的一张张人脸,“哇”的一声哭出来:“诸公,莫不是在黄泉底下相见?”六叔和赵翼将他从棺材上抬下来:“这不是在梦中,我们来救你了!咱们这就上去!”
六叔背着延明、蹚着积水向来时的甬道走去。延明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悄悄说道:“小心,这洞穴有蹊跷!我正躺在上面的破棺材里,感到脚腕被头发缠住了,把我往洞穴里面拉。这时外面追兵到了,他们有步枪,但在黑夜中不敢开枪,而是用刺刀挨个去扎棺材。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们似乎识破了我的行藏,就在刺刀狠狠扎下时,我被那头发卷住双脚、拖进这个洞穴。说来惭愧,刚才我惊吓过度、昏了过去。虽然躲过那一刺刀,又不知怎地会躺在洞穴正中的棺材上!”
我和赵翼听他这么说,又惊又喜,惊的是刚才兔起鹘落,延明阴差阳错躲过一刀,也没被追兵发现。喜的是延明平安无事,现在追兵已经走远,好歹躲过这一劫。
六叔却极度紧张,他听延明如此说,这洞穴之中必然有一个臂力强劲的怪物,能把延明从甬道里拖进来,还能把他放在离地三尺的棺材之上,在这黑漆漆的洞穴之中,人类并不占优势!怪物不知道何时还会出现,我们掏出匕首,警惕的望着四周,特别注意这个棺材,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六叔已经把延明背到甬道旁边,那里过于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好在并不太倾斜,延明自己也能爬上去,赵翼帮着六叔把延明推入甬道。这时就听身后传来“格格”的笑声,六叔不高兴地说:“孔宣,你不过来扶一把,在那里笑什么?”
我拿狼眼手电向周围一照,“格格”的笑声消失了,我诧异地道:“我没笑啊,不是你们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