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熟睡的少蛇女被马车过沟壑的颠簸震醒,她向窗帘外面一望,现在已是中夜,漆黑,没有一丝星光月光。
“月黑杀人夜……”少蛇女心头一颤,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她召过近侍来问,昔日毕恭毕敬的近侍只是以“小人不知”推脱。
事有反常必近妖,在不知道将要去哪儿的马车里,少蛇女手心直冒冷汗,心里也像这颠簸不已的马车一样七上八下。她暗中向“星艖”发信号,正在她焦急地等待“星艖”到来之际,车队突然停下了,火把将外面往来穿梭的人影投射到车窗悬挂的帛帘上,人影在向“秦始皇”的王车外面聚集。
少蛇女选择的这辆诏车底部厢板可以挪开,她假意让内侍进车,突然暴起,勒死内侍,她换上内侍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套在尸体上。少蛇女趁着诏车没有挪动,搬开厢板,披上黑斗篷一矮身从车底爬出去,匍匐爬过几辆车,只听见李斯在后面朝着队伍大喊:“陛下被徐福毒死了!”
少蛇女闻之心尖一颤:李斯,只能是李斯杀的!不是我!
随行的军官捶胸顿足,群情激昂地疾呼:“杀徐福,为陛下报仇!”
几十杆锋利的马槊向少蛇女原来所在的诏车刺去,车厢顿时被刺得如同蜂窝,内侍的尸身被刺得刃透后背、千疮百孔!
护卫大部分调去围住那辆诏车,少蛇女趁机跳上一匹马拔腿就跑,李斯查看尸体,发现不是“徐福”,怒火陡起:“周围屠灭三里!若是走了妖人,提头来见!”
秦军铁骑四散搜寻,这里是一片沙丘,没有可疑藏身的树木、岩石,少蛇女很快被盯上,身后秦军的战马四蹄翻飞,如同敲击着钝响的鼓点袭来,骑士手中的火把影影绰绰,像饿狼的眼睛。他们抬起手中的弓弩,一时间箭如飞蝗,狂奔的少蛇女突然感到膝盖如同被铁锤重击,扑地翻倒在地,随即剧痛传来——膝盖上竟然中了一箭!
她嘴里满是沙子,艰难地向前爬着,少蛇女突然想起来南方一个摸金发冢世家的三公子说过的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骑士们起初忌惮“徐福”仙术了得,因为听闻秦始皇被她毒死、一时激愤追击而来;此时看到她膝盖中了一箭、在地上艰难爬行,觉得仙使“徐福”不过和凡人女子无异,纷纷掣出长剑、打马围拢过来。一时间,甲片摩擦的铿锵声、战马喷响鼻的气息一并袭来,少蛇女甚至能感到马蹄刨起的几颗沙砾打在她身上,活了两千多年,手操生杀予夺大权的少蛇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会死的!
骑士们将少蛇女困在核心,下马围成一圈,或以剑遥指,或用弓弩瞄准少蛇女,等待丞相李斯到来之后作出判决。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沙丘上夜风蚀骨的冷,少蛇女感到这短短的几分钟,竟然比她度过的两千多年岁月还要漫长。
李斯和赵高匆匆赶来,骑士们对赵高侧目不已——你是秦始皇的贴身内监,却防不住“徐福”杀了皇帝,难辞其咎。不少骑士察觉事情蹊跷,但是李斯是目前整个秦国权势最高之人,只好把疑心压进肚子里去。
李斯拿出宰相的矜持劲儿,背着手慢慢踱到少蛇女跟前,稍稍俯下身,一手拈起她的下巴,脸上带着嘲笑:“仙使,仙师,蓬莱仙岛的仙人怎么不来救你了?”
少蛇女尚未回答,李斯就歇斯底里地大吼:“因为你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凭着一点鬼蜮伎俩招摇撞骗、魅惑陛下,可恨陛下一直信任你,而你却将我大秦财物恣意挥霍,将我大秦百姓如同奴隶般驱使!儿郎们,杀了这妖妇,给陛下报仇!”
“诺!”侍卫长将长剑望天画个半弧,抡圆了就要砍下,少蛇女甚至感觉到剑刃的森森寒气逼近了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半空中一束蓝紫色的光线袭来,十几道细小的闪电像毒蛇一样在侍卫长身上蜿蜒爬行,闪电消失时,侍卫长已经是眼窝空洞、皮肉像烧焦的胶皮一样贴在骨头上,尸体慢慢碎成数块。趁着其他侍卫大惊失色之时,一架小型飞船垂直悬浮在少蛇女身前,正是少蛇女和秦始皇先前乘坐的“星艖”,一个半人半蛇、四条胳膊的女子从星艖上下来,拖起少蛇女就往星艖上跑。
幺蛾子一出,其他的骑士一边发射弩箭一边护着李斯后撤,幸亏星艖上的人并不恋战,一直往“蓬莱仙岛”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