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道:“那便都交给你了。”他敏感地发觉妹妹在崔氏面前仍有些拘谨,想起过去这姑嫂二人的关系也很是寻常,心中不禁微叹。不过,来日方长,一起生活得久了,渐渐地便会亲近起来。
“阿翁阿家都已是等得急了,我们这便进去罢。”崔氏把起王九娘的手臂,带着她往二门内走去。王七郎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含笑随在她们身后。落在最后的,便是一群静默无声的侍婢了。
越过内门,眼前赫然是一个偌大的回字形宽敞院落。院落里遍植葱茏花木,或幽香阵阵,或树荫婆娑,几条青石铺就的小径湮没其中,弯弯曲曲,颇有意境。院落正中央建有一座轩阔的二层小楼,便是女主人起居或待客所用的内堂了。由于天气渐热,楼上楼下都悬挂起了竹卷帘,半放不放地垂在中间,既可遮阳又显得精巧美观。
王九娘随着崔氏、王七郎踏上内堂的台阶,正要推门而入,门便突然由内打开了。几个侍婢匆匆退到一旁,里头快步走出了一位中年丽人。她梳着高髻,身穿茶色宝相纹绞缬广袖衫、青翠色撮花高胸裙,体态微丰、肤色白嫩,尤显雍容。但她此刻的神情却与雍容毫无干系,满面急切焦躁,蹙紧的眉头在望见王九娘时,才渐渐舒展开来。紧接着,她眼中便已盈盈泛起了泪光,伸手将女儿紧紧地揽入了怀里:“玫娘,我的儿,你可真是受苦了!”
或许因血缘的关系,王九娘甫见到她便觉得格外亲近。如今听得她忍不住啜泣起来,心中亦是又酸又涩,泪水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阿娘,儿回来了。”至于“玫娘”这个称呼是否意味着她有个大名,她也已经暂时没有心思再细究了。
“早便该回来了。若知道我儿过的居然是那种日子,阿娘早便让七郎接你家来了,哪里会让我儿受那么多委屈?”李氏眼见着女儿消瘦得略有些脱了形,又想起儿子先前信中所言,越发怜惜心疼,竟哭得更厉害了。
母女二人就这样在内堂外头相拥而泣,崔氏在一旁看得双目微红,侍立在侧的婢女也无不落泪。只有王七郎劝解道:“阿娘,九娘回来便是好事,应觉得欢喜才是。过去之事不必再提起,徒增伤怀而已。”见母亲、妹妹、妻子都已哭得眼睛红肿,他一叹,又劝道:“阿娘,九娘随着儿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已是累得狠了。如今又哭了这么一场,恐怕身体便更虚了。儿子好不容易才让她养了这般好气色,若是病倒了岂不是白费了功夫?到时候,又累得阿娘阿爷担心了。”
崔氏也拭泪道:“阿家近来心火略旺,七情上头也需注意一二,大喜大悲恐有些伤身。九娘的身子尚未完全养好,也该小心才是。”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劝得两人收了泪,这才一同进了内堂。
内堂一楼以一架巨型的花鸟人物屏风分隔成内外两间。外间中,一张长榻紧靠那架屏风放着,长榻东西两侧则置有几方短榻,上头都铺着厚实软和的茵褥,角落则摆放着香炉、铜灯座等物。
李氏携着女儿坐在了长榻上,王七郎在右侧短榻上坐了,崔氏侍立一旁,低声吩咐了侍婢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