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正在宽衣,闻言一哂,一边吩咐让他进来,一边对郑夫人道:“今日贵主的赏菊宴,他没闹出什么事罢?”自从回来之后,幼子便安分守己得很,连规矩都重新守起来了,让深知其本性的他禁不住想瞧一瞧他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而今,可算是盼来了这一天。
郑夫人自是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着回道:“他倒是没使什么脾气,只是让阿实去评点那些贵女的画作。让阿实出足了风头,也得罪了不少性情高傲的小娘子而已。”她说到此,也只是弯了弯嘴角。自家孙儿自己心疼,那些个掩饰不住不悦的小娘子当然早便已经被她剔除出媳妇候选人之外了。
崔敦眉头一挑,隐约发觉了些许不对劲:“不过是四郎续弦而已,暗地里相看几个也就罢了,怎么去了那么些人?”
郑夫人刚要回答,外头便传来崔渊的声音:“阿爷有所不知,我欲续弦一事已经传遍了长安城。上回叔母行宴,客人们便携了近百少女前来赴宴。这一回叔母只邀了三五知交,也带来了二十来个小娘子,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崔敦披上衣裳,快步走了出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可真是声势浩大得很。”
“确实浩大得很。”崔渊浅笑着盘腿趺坐下来,“指不定哪一天,那些个御史便抓着这件事不放,给阿爷造出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罪名来,那我可担当不起。”他含笑望着自家阿爷,竟是格外气定神闲。
郑夫人在里头听了,心头微动:“阿郎,是妾身的不是。”她原想着借那些传闻逼得王家知难而退,自行与四郎了断。却不想王家人淡定得很,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根本不觉得此事与他们有关一般。结果风闻传开,反倒是招来了那么多小娘子,挑也挑不过来。确实是她一时心急,做得差了,连当年四郎初婚时也不曾掀起这般盛况,岂不是故意惹人注目么?若是真有御史看不过眼,参奏一本位高而骄,恐怕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
崔敦在长榻上坐下来,靠着旁边的凭几,睨视着底下的幼子:“这么说,确实是夫人将四郎续弦的消息放出去的?”
郑夫人仍旧隔着屏风回道:“妾身确实暗示过那些相熟的世交。”
崔敦却冷哼道:“这件事能传成这样,想必也不是你一人的功劳。子竟,你怕是也做了不少事罢!”
崔渊却是一脸无辜:“我还能做些什么?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阿娘将婚事定下来不成?自然是搅乱了一池子水了。”他顿了顿,又道:“本以为先前我已经提过,若不能娶心仪之人,便宁可不娶,阿爷阿娘也答应婚事暂缓。但阿娘罔顾我的意愿,又是三番四次邀请卢十一娘,又是接了郑氏表妹二人入府,我便只有多给她找些媳妇人选,让她好生挑一挑了。以她挑媳妇的眼光,这长安城里随便一抓便有一大把。”
郑夫人听了,一时竟无言以对。崔敦则气得笑了:“你不提你那心仪之人是哪家女子,反倒怨你阿娘一门心思给你挑个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