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玫本想牵着他们继续穿过花海,突然却似感觉到了什么,抬首望向院子旁边植满树木的山坡。这山坡不同于方才的假山群,似乎并未特意雕琢,地势却算得上是整座别院最高之处。重阳有登高的习俗,将饮宴安排在这附近也有便于活动的心思。此时,山坡一侧红枫似火一侧银杏如金,竟比这底下的菊花海更美得动人心魄。
王玫赏景之余,却也在那片枫林下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因离得远,她瞧不清楚崔渊此刻的神情。不过,那似有似无在她身上流连的目光,却仿佛比他身后的火红枫叶还更炽热一些。她心中微甜,半垂下眼,勾起嘴角,带着三个孩子继续走进了院子里。
而立在枫树下的崔渊一直紧紧地凝视着她,直到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又似是专注、又似是出神地望向底下的菊花海。他身后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走出了穿着一身大红圆领袍的崔滔。
崔滔有些漫不经心地瞥了瞥下头,嗤笑道:“还当你真是来看菊花的,却不想你竟对一个女冠起了心思。不愧是崔子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不过是偶遇而已。”崔渊回道。
“啧,偶遇?不如我也去里头与她偶遇一番?”崔滔懒洋洋地接道,想了想,“想起来了,这不是十三娘那远房的表妹么?太原王氏女。一个落魄世家的女儿,又是和离之妇,偏你居然瞧得上眼。”
“和离之妇又如何?我也不过是鳏夫而已。”崔渊淡定地回道,也不再否认了,“且不论王家落魄与否,不论崔家煊赫与否,与她,与我,又有何干?崔子竟想娶的是王九娘,又不是太原王氏。她想嫁的也是我,不是博陵崔氏。”
“你这话可不对了。婚姻结两姓之好,怎么就不是博陵崔氏子娶太原王氏女了?”崔滔挑起眉,与他辩驳起来。
崔渊想了想,继续道:“我想娶她,只因是她,而不因她是太原王氏女。她嫁我,也只因是我,而不因我是博陵崔氏子。纯粹只想着结两姓之好的那些婚姻,又何须顾虑谁娶谁、谁嫁谁,只需有一位博陵崔氏子娶一位荥阳郑氏女、范阳卢氏女、陇西李氏女、赵郡李氏女、太原王氏女便足够了。”五姓七家之间的联姻,通常为的是家族,为的是联姻本身。而他,不想再一次让自己的婚姻沦为利益的交换。然而,就算不愿意沦为利益的交换,高门世族的婚姻,也会带着利益的影子。他身处其中,无法变更这些想法与规矩,就必须利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