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老人便视若无睹的看着林辉处理这一切,直到他们的迈步离开,走入小道之中时,方才开口。
“林辉,今后我不想看到你在动用任何手段对付叶寒,你明白吗?”
林辉身子一颤,纵然背对着老人,他也能感觉到那抹如海般深邃的眼神。
“是……”苦涩应声,林辉明白,老人这般平淡的语气,才是最不可违逆的命令。
一旦自己敢再犯一次,除非弑父,否则必定会丧命在老人震怒之下。
而他虽然颇有野心,但对自己的老父,却是一直都不敢有半点不敬。
这是他心中的神!
拉住面色狰狞的林耀,林辉眼神一冷,一道真气如锥,传递过去,给了他一个警告,背影逐渐消失在小道。
在老人身旁,容貌普通,神色却颇为傲气的林墨,眼神复杂的看着几人离开,心中有些莫名情绪在翻滚。
她知道,这个一向自负的大伯,在没了任何翻身的可能,输得一塌糊涂。
哪怕此刻老爷子只是一个病重的老人,但在整个林家,他的话,就是天。
没有人敢反抗。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敬重。
更是因为……
在整个落云城内,实力强横的城主,乃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阁阁主,都与他这个没有丝毫修为的老人平辈相交,甚至颇为尊重的这一重身份。
“你也下去吧。”老人忽然开口。
“……是。”思虑中的林墨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她看了眼一旁的叶寒,眼神复杂中夹杂着一些很难显露的爱慕,恭敬地退了下去。
待到林墨走远,叶寒才上前扶住老人,目视着他脸上的疲惫,叹道:“老头,今日之事,你会怪我做的太过分吗?”
“怪你?……怎么会?”
老人沉默少顷,涩然道:“你逼我做出决断也好,林辉那份度量,的确不足担当一家之主的位置。”
“况且,一个家族的争斗便是如此,今日只能说在正常不过,真正的夺权之争,又是如何的残酷。”
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当初我何等自傲,可还是败在了那一直受我庇护的亲弟弟手上,落得这真元尽废的下场,狼狈从京都的大舞台上退出。”
叶寒眸光闪了闪,平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叶小子,你知道的,我没有丝毫怪罪他的意思……以我的性子,当初我即便不败在他手,也会败在对手的手上,虽然他废了我,但却没有剥夺我的肉身根基,而且事后也并未在刁难于我,反倒让我来到这破落的落云城内打拼,有得一席之地。”
“而若是当初我没有被他夺得手中掌权,落在其他对手掌中,恐怕,如今我的下场更惨,早就化作了一坯黄土。”
“我的性格,不适合这江湖,京都林氏,何等风光的名号,却不是我的容身之地……所以,你不必惦记着这份仇恨,这也谈不上仇恨。”老人很是平静。
叶寒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些许莫名的情绪。
这个老人,曾经傲气狂放,豪迈不羁,但现实却给他上了一课。
这一课的代价,也大到他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从绝世天才的神坛跌落,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顺利爬起来的,也不是每个敌手,都会给你爬起来的时间与……机会。
老人便是这般,他或许傲骨嶙峋,天资纵横,但这个世界,永远是拿实力说话的,纵使你天赋绝伦,傲视群英又如何?
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谋略,亦是可以让他永劫不复。
哪怕,只是一个由至亲之人手中使出来的小小阴招。
叶寒目光闪烁,缓缓道:“我没有替你报仇的意思……只是你知道的,幼时你便是我的骄傲,我只是想看看,能败我这份骄傲的人,到底如何。”
“哈哈……能成为小叶寒的骄傲,老头子我是不是该小小的荣幸一下呢?”老人哈哈大笑,似乎颇为自得。
叶寒没有说话。
老人揉了揉他的头发,哪怕这个弟子自幼便早熟的骇人,但在他眼中,依旧只是个后辈。
“家族内斗,到底还是又发生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也罢,林辉心胸太过狭隘,虽然腹有谋略,但性格太过阴沉,且小肚鸡肠,不是家主的最佳人选。虽说我这落云林家,只是小打小闹,但好歹也成了一方大户。这一家之主的位置,没有心胸阳谋,空有诡计,也只会令大厦坍塌。”
他如是道,像是说给叶寒听,又像是说服自己。
叶寒只是静静聆听,并未插口。
老人沉默了一阵,又道:“现在林耀、林辉已然排除在家主之外,那你认为,如今谁能挑起我林家这幅烂摊子?”
叶寒沉吟少顷,道:“若说家主之位,我认为林家倒是林墨最适合。”
此刻,若是林帆在此,定会心惊胆寒。
整个家族中,林墨最为不屑的,便是林帆与他堂兄,若是林墨掌权,恐怕林帆的日子,将会生不如死!
“林墨?”老人皱眉。
“不错,虽说林墨是第三代,且心计也不够成熟……但她那天生残脉的父亲却是大才之士,能很好的辅佐她,而且她的天赋也是三代中最好的一个,勤奋踏实,多年后,迈过登阶之位,达到武境绝对不难。”
叶寒分析道:“她父女二人合力,掌管林家,虽不说如何蒸蒸日上,但绝对能够保住根基了。”
老人默然,似乎在沉思,片刻后方才怅然道:“是了,我诺大的林家,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男子。”
瞥了眼老人沉重的表情,叶寒扬了扬眉,有心打破这种氛围。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子能顶半边天,你总不能这般重男轻女。”他语含少许揶揄。
老人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心情舒缓不少,很是不以为然的道:“重男轻女怎么了?”
“你这小东西,若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老头我又岂会将这一身所学传授给你……给我家小雪不是更好。”老人哼了哼,显然爱屋及乌,对于叶寒那年岁尚小的妹妹,也颇为宠溺。
叶寒笑而不语。
之后,两人一面随意闲聊,说些生活琐事,一面走进了阁楼之内。
叶寒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病情之事,因为凭他如今的望气之法,虽不能说隔空窥病,但这么亲近的距离,他早就将老人的状况分析的一清二楚,了然于胸。
没有严重……但因为昔日功力被废,肉身强度也退到最低点的缘故,恐怕也很难恢复了。
扶着老人日益消瘦的身子,叶寒眼神略显波动,眸光忍不住瞟向那遥远的皇城京都所在。
那个林紫云的人……
他一直在期盼着,期盼着与他见面。
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这个苦心庇护了亲兄弟十几年,最终却被偷袭暗算,落得修为尽废的老人,争上那么一口气。
……
步入阁楼深处,便传来更加刺鼻的药味,哪怕没有进入老人身居的病房,只是在其旁的书房内,那股药草味,依旧浓厚的如同近在眼前。
老人倒是如若未闻,先前沉重的情绪也很快就摆脱了,显得很是开朗。
说来也是,他的人生虽然称不上华丽,但那段早年的大起大落,绝对是刺激性十足。
故而,如今哪怕面对生死,他也看得淡了。
聊了家常之后,老人便问起的医道之事,这是他无法修炼后,最大的爱好以及工作了。
“我给你传授的那五套针法,你现在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不理解?”
叶寒苦笑:“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只能使用九宫针法,而且还是不完善的施展,又谈何去说理解与否呢?”
“额……”老人面色一滞,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只是个理论大师。
虽然创造出五套以针演阵的针法让他颇为自傲,但可惜的是,这所谓的惊世五针,目前只是从理论上来说,神奇且效用惊人。
至于是否有预算中那种效果……
一切未知。
因为,除了老人自己,就只有叶寒掌握了施针之法。
而这几套针法,又偏偏对修为要求很严格,没有强横的修为根基,想要施展……免谈。
自己这残废之人,自然无法施针了,而叶寒虽然天资不错,但毕竟年岁尚小,也没有达到那等修为浑厚的境地。
老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从你施展九宫针的成果来看,效果如何?”
“这个…”叶寒面色一肃。
“怎么?效果没有推演中那么强?”老人急忙问道。
叶寒依旧不发一言。
“还是……我推演的完全错误?”老人心中咯噔一声。
叶寒还是不说话,就在老人一颗火热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之时,他忽然哈哈大笑,“老头,你是个天才,无论是武道还是医道,你都是无可争议的天纵之才!”
“臭小子。”老子这才知道,被这个弟子给刷了,恼羞成怒,噔的就往他头上来了那么一下。
叶寒也不去躲,反而很是享受与老人的打闹,“老头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当初你忽悠我学这几套针法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这五针,必然惊世。”
老人无言,他当初这么一说只是想提高叶寒学习针法法的兴趣而已,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叶寒打趣的源头。
叶寒面色严肃起来,“老头,实话跟你说吧……这五套针法,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强。”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叶寒神色中的敬重,让老人心中一震。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了拍叶寒的肩膀。
很快,他的情绪稳定下来,道:“不过现在只有九宫针得到验证,一切还不好说……我们再来推演一下其他的针法运行之法吧。”
叶寒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随即,两人便投入的共同的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