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之车“前车后车,同循一迹”即车同轨。“所谓同轨者何?轴之距两轮之间也。两轮之间不违恒式”。
中国之车,使用得非常普遍,“沿道千里,日阅万车”;“关陕、川蜀、江浙、闽广之远,巨商大贾及絮眷赴官者,车毂相击,如履门庭,訇訇轰轰,白日常闻雷霆之声”。看到中国社会发展的状况,朴趾源好像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中国之货财殷富,不滞一方,流行贸迁,皆用车之利也”。
除了载人载物之车外,农业灌溉,还有“龙屋车、龙骨车、恒升车、玉恒车;救火,有虹吸鹤饮之制;战车,有炮车、冲车、火车”。“康熙所造耕织图”,以及《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书籍都有关于车的记载。
朝鲜不是没有车,而是“轮未正圆,辙不入轨”,当然数量也不多。朴趾源从朝鲜的实际情况出发,认为急需推广使用中国之车。他说:朝鲜“岭南之儿不识虾盐,关东之民沉楂代酱,西北之人不辨柿柑。今夫六镇之麻布、关西之明绸、两南之楮纸、海西之绵铁、内浦之鱼盐,俱民生日用而不可阙者也。然而此贱而彼贵,闻名而不见者何也?一言而蔽之曰:车不行域中”。朴趾源呼吁:车对一国社会发展至关重要,“有国之大用,莫如车”,“至于乘车、载车,尤系生民先务”。
除了车之外,朴趾源还提出要学习和利用中国的用磨技术、缫车技术、制陶技术等等。
中国之“转磨为大牙轮二层,以铁轴串之,立于屋中,设机而旋之,牙轮者如自鸣钟龃龉互当也。屋中四隅,亦以两层置磨盘,盘沿亦为龃龉,以互当大轮之牙。大轮一旋,八盘争转,顷刻之间,面如积雪”。而当时的朝鲜使用的是徒面之法,“我东妇女,一徒数斗之轮,则一朝鬓眉皓白,手腕麻软”。两相比较,“其劳逸得失,”是明显的,因而,朴趾源认为应当学习此法。
中国的“缫车尤妙,宜可效也。缫车两头亦为牙轮,龃龉互当,不息自转。缫车者,大籆之盈数抱者,烹茧于数十步之外,而中间设数十层架,渐次为高下之势。每架头,坚铁片穿孔,仅如针耳。纳丝其孔,机动耳轮旋。轮旋而籆转,交牙互齿,不疾不徐,慢慢抽引,不激不浊”。朝鲜也可抽缫,但其“抽缫之法,惟知手汲,不识用车。人之运手,已失天机自然之势,而疾徐不适。触激有时则怒丝惊茧,腾跳骈进,抽积缫板,棼杂无绪,凝干成块,既失光泽,沙压核缠,且断且续”。质量无法与中国相比。因此,朴趾源认为也需要学习。
朴趾源也关注中国的制陶技术,认为它与人类的物质生活关系极其密切。他发现,中国的民居多为砖筑。“为室屋,专靠甓。甓者砖也。长一尺,广五寸。比两砖则正方,厚二(尺)[寸]。一匡拓成,忌角缺,忌楞刓,忌体翻。一砖犯忌,则全屋之功左矣。是故,既一匡印拓而犹患参差,必以曲尺见矩,斤削砺磨,务令匀齐,万砖一影。其筑法,一纵一横,自成坎离,隔以石灰,其薄如纸,仅取胶贴,缝痕如线。其和灰之法,不杂粗沙,亦忌粘土。沙太粗则不贴,土过粘则易坼。故必取黑土之细腻者和灰同泥,其色黛黧如新燔之瓦,盖取其性之不粘不沙而又取其色质纯如也。又杂以口丝,细锉如毛,如我东污土。用马矢同泥,欲其韧而无龟。又调以桐油,浓滑如乳,欲其胶而无罅。其盖瓦之法尤为可效。瓦之体如正圆之竹而四破之。其一瓦之大恰比两掌。民家不用鸳鸯瓦,椽上不构散木,直铺数重芦簟,然后覆瓦。簟上不藉泥土,一仰一覆,相为雌雄。缝瓦亦以石灰之泥,鳞级胶贴,自无雀鼠之穿。屋最忌上重下虚。大约立屋,砖功居多。非但竟高筑墙,室内室外,罔不铺砖。尽庭之广,丽目井井,如画棋道,屋倚于壁,上轻下完,柱入于墙,不经风雨。于是不畏延烧,不畏穿窬,尤绝雀鼠、蛇猫之患。一闭正中一门,则自成壁垒城堡。室中之物,都似柜藏。由是观之,不需许多土木,不烦铁冶漫工,甓一燔而屋已成矣。”
由于房屋多为砖筑,因此,砖窑随处可见:“数家相聚,必有一座大窑以烧砖。范印晒曝,新旧燔烧。处处山积,盖甓为日用先务也。”也。夫砖,一函出矩则万砖同样,更无费力磨琢之功。一窑烧成,万砖坐得,更无募人运致之劳,齐匀方正,力省功倍,运之轻而筑之易,莫砖若也。今夫石,剧之于山,当用匠几人。辇运之时,当用夫几人。既运之后,当用匠几人以琢治之。其琢治之功,又当再费几日。筑之之时,安排一石之功,又当再用夫几人,于是,削崖而被之,是土肉而石衣也。外似峻整,内实臬兀。石既参差不齐,则恒以小石,撑起尻跗。崖与城之间,实以碎砾,杂以泥土,一经潦雨,肠虚腹涨。一石疏脱,万石争溃,以易见之势也。且石灰之性,能粘于砖,而不能粘石。”
三、畜牧业、商业等实业
(一)畜牧业
在农业社会,畜牧业同样是非常重要的。牛马等牲畜既可以做耕地之用,又可以骑乘,还可以食用。在一定意义上说,畜牧业发展得好坏,制约着农业、运输业的发展,乃至社会的全面发展。
在朴趾源看来,当时中国畜牧业是较发达的。朴趾源记录了其在热河看到的一幕:一日,“余偶出门外,有马群数百匹,过门而去。一牧童骑绝大马,持一蜀黍柄而随之,又有牛三四十头,不穿鼻不稽角,角皆长尺余,半多青色,驴数十头随之。盖朝日放牧也。于是闲行察之,家家开门,驱出马驴牛羊,辄不下数十头”。
相比之下,朝鲜的畜牧业存在许多问题。其一,数量少。当时的朝鲜,宿卫壮士只能骑“果下款段”;“陪扈之班、百官多相借骑”;“文臣乘轺以上无所事骑”;“百夫之长也,贫不能备骑”。其二,品种退化。当时,朝鲜的“马皆元世祖所放之种也,四五百年之间,不易其种,则龙媒渥洼之产”。朴曾半开玩笑地预言:不过若干年,“当喂马枕边,以火铁筒为槽”。言其将越来越小。其三,喂养失当。马本来是不戒生冷的动物。而朝鲜牧马之人为了让其重载,不得不多喂热粥。结果造成“胫脆蹄软,一风则失后”的结果。
鉴于以上,朴趾源提出向中国学习,发展畜牧业的主张。第一,改良品种。既然品种在退化,就要积极地改良品种。朴认为:“马要大不要小,宜健不宜弱,求骏不求驽。”怎样改良品种?首先,从中国进好品种。朴认为可以借“今两国生平之日,诚求牝牡数十匹。大国必无爱此数十匹。若以外国求马私养为嫌,则岁价潜购”;“以易其种”。其次,选择“马及骡生而雄骏者”做种马,避免马骡之间随意交配。“生而不骏,且毛色不佳、性不驯调,则必攻去其睾子,令毋得易种”。第二,熟悉马性。“凡物之性,亦与人同,劳则思逸,郁则思畅,曲则思舒,痒则思剧。虽饮吃待人,亦有时乎自求喻快,故放之水泽之间,以散其愁郁之气,此所以顺物之性而适其意也”。然而,朝鲜当时的牧马之道不是这样。“吾东牧马之法,唯恐绊系之不固。驰骤之时,不离牵控之苦;休息之际,未获展剧之乐。人与马不相通志。人轻呵叱,马常怨怒”。此外,朝鲜的牧马者,为了让马承载重物,还常常喂马以热粥。其实“马之性,最忌熟食,为其病热也”。饮冷,才能“胫劲而蹄坚”。因此,朴指出,要熟悉马性,改变过去牧马之道。第三,培养牧马之人。相马与牧马,都是学问。古今都有因相马和牧马而有成就者。然而,朝鲜当时对此却重视不够,牧马之事,“付之仆隶之手,虽职居监牧,人是流品,而固不识牧马之方”。朴呼吁,此种情况必须改变。朴指出,中国历代牧马之人都是对马经有研究者:“昔唐初得马牝牡三千匹于赤岸,徙之陇右,使太仆张万岁掌之。自贞观至麟德,马蕃息为七十万匹。武后时马潜耗。明皇时又有马二十四万匹,以王毛仲、张景顺为闲厩使,十余年之间,有马四十三万匹。开元十三年明皇东封泰山,以马数万匹,从色为队,望之如锦,此官得其人也。诚得癖于马而晓其牧养之方者,任之以攻驹之政。可谓得人矣”;“国俗所以贫者,盖由畜牧未得其道耳”。
(二)商业
商业也是朴趾源“利用厚生”主张的内容之一。历史上,商业一向被视为末业;商人被看成奸商。商人子女是不能与士人子女通婚的,商人没有正当的社会地位,商业本身不受重视。朴趾源不满意历史上的这种世俗观念。他认为“农工商贾,各有其学”;“古之为民者四,曰:士、农、工、贾,士之为业尚矣。农、工、贾之事,其始亦出于圣人之耳目心思。继世传习,莫不各有其学”。即认为,士、农、工、商等业当初都是圣人所创立。他们之间“各有其学”,本没有什么高下的差别。但是后来,人们的观念在“士”的引导下渐渐偏离了圣人之学,把士看成了最高等级的职业,把农看成了“本”,把商视为了“末”。他说:“后世农、工、贾之失业,即士无实学之过也。”朴趾源在此既正本清源,指出了士、农、工、商四种行业的来历,更主要的实际是为商业正名,说明商业同样是当初圣人创立的行业、正当行业、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离不开的行业。
朴趾源在中国期间,很注意考察中国的商业情况。在其《热河日记》中,有许多关于市场、集市、商业街、商队、当铺、商店、酒楼、商人的记载。同时,朴趾源也把商业活动当作了一个地区繁荣与否的标志。如,在看到沈阳街貌后,朴趾源记道:“入外郭门,郭内民物之繁华、市肆之侈盛,十倍辽阳矣”。到新民屯时,朴又记道:“新民屯,市肆闾阎,不减辽东”。到小黑山时,朴又记道:“小黑山,野中平坡稍阜而有拳大小山,故名,闾阎栉比,市肆繁华,不减新民屯”。趾源在后来总结时说:“今行千余里之间,所经市铺,若凤城、辽东、盛京、新民屯、小黑山、广宁等处,不无大小奢俭之别,而盛京为最,皆纹窗绣户,夹路酒肆,金碧尤盛。”朴提出要向中国学习,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因为商业所致。因而商业也是朴提出的“利用厚生”主张的内容之一。
由以上可见,朴趾源的“利用厚生”主张是以中国为参照,试图在学习中国的基础上,大力发展朝鲜经济,快速解决朝鲜社会问题的一种积极主张。“利用厚生”主张是朴趾源实学思想的重要内容,对朝鲜历史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