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宪益到了编译馆,梁实秋问他,想译些什么?他的回答凸显他的个性,令梁实秋不禁莞尔,竟是:“随便。”梁实秋想了想说,“《资治通鉴》至今还没有英译本,你是否就来译它?”杨宪益答应下来。
杨宪益与夫人合作,翻译了《资治通鉴》从战国到西汉的部分,翻译了《老残游记》;翻译了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散文集《朝花夕拾》、小说集《呐喊》与《彷徨》;翻译了当代诗人艾青、田间等人的诗;当代戏剧家郭沫若、阳翰笙等人的戏剧作品,翻译了英国散文家查尔斯·兰姆的代表作《伊利亚随笔》中的两篇、爱尔兰剧作家约翰·米林顿·辛格的几部独幕剧、英国骑士派诗人罗伯特·赫里克以及其他英国近代诗人作品。
工作之外,杨宪益还翻译了陶渊明、李贺等人的诗、温庭筠的词、唐代说唱佛经的底本(变文)、从佛经典籍《法苑珠林》里选出的梁武帝时代沈约、范缜等人有关“神灭论”的辩论、苗族神话叙事创世诗等古籍。
杨宪益的小妹杨苡后来回忆起杨宪益夫妇翻译时的情景,非常生动:
“他们是一个人对着书不停地打着字,一个人不停地念着,有时两人各自坐在书桌前埋头写着,有时他们又拿着书本在严肃地讨论,我早在四十年代就曾看见我哥左手捧着一卷线装的古书,右手用手指顺行一行行地往下溜,嘴里用英语飞快地口述,我嫂嫂不停地打着字,好像他们在比赛速度,有时停顿一下,但很快地又在埋头‘比赛’。这样就完成了他们的初稿。我也见过杨宪益独自坐在书桌前,眼睛看着左手旁边一本中文书,右手一只手指在打字,这样就打出译稿的初稿。初稿出来后,两人反复研究推敲,修改,辩论,往往反复多次,最后由乃迭打出定稿。”
1947年,杨宪益的英译本《老残游记》由南京独立出版社出版,翌年,又由伦敦Allen and Unwin出版社出版,同年中华书局出版了他的《近代英国诗抄》。总是因为战乱,杨宪益又与他人译了《资治通鉴》的南北朝部分,就未能继续下去,后来也未见出版。
抗战胜利后,国立编译馆回迁,杨宪益偕妻子来到南京。在此他们一直待到解放。
1950年,出于对外文化交流的考虑,对外文化联络事务局局长洪深建议创办一个外文版杂志,向西方社会系统介绍中国文学作品,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周扬也极表支持,即由刚刚从英国回来的作家叶君健负责筹备。
1951年10月,英文版《中国文学》杂志创刊,受叶君健之邀,杨宪益夫妇开始为该杂志提供译作。杂志虽然名叫“中国文学”,但实际内容却是“中国文艺”。文学之外,还有古今绘画,只不过文学的内容更多,除了译载新中国看重的以鲁迅为代表的现当代文学作品,还有译自《诗经》以来的古典作品,还有一些译自国内报刊书籍的文艺评论。
这年,杨宪益自称给他一生留下美好印象的国立编译馆被撤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