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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午后的咖啡馆

午后的咖啡馆心理学家艾里克森将个体的发展划分为八个阶段,第六阶段是成年早期,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该阶段的发展任务是获得亲密感以避免孤独感,体验着爱情的实现。第七阶段是成年中期,从二十五岁到五十岁,该阶段的发展任务是获得繁殖感而避免停滞感,体验着关怀的实现。这一年二十一岁的卢梦属于第六阶段,而李晓红已经二十六岁,应归于第七阶段。

几天前,李晓红为卢梦争取到了一笔不菲的情感补偿金,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感情故事算是落下了帷幕。那么李晓红呢?她的情感世界又有怎样的归属?

一个月前,班主任宋老师打电话来找李晓红,说是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宋老师是一位很热心的老教师,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个子瘦小的她深得学生爱戴,可谓桃李满天下。上学时,李晓红经常帮助宋老师做事情,所以她们私下关系很好。

宋老师给李晓红介绍的这个男朋友是李晓红和卢梦的校友,大她们五届的师哥,叫程鹏,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在京郊现有二百多平方米的跃层式结构的楼房,还有一辆宝马汽车,年长李晓红三岁。程鹏老家在安徽农村,靠自己不断努力进取,已经在北京打拼出了一片天地。宋老师说他很实在,唯一缺陷就是长得不好看。

宋老师的好意难以推却,李晓红和程鹏两人相约见面一起吃了顿饭。程鹏的言谈举止的确让李晓红感觉到他确实很实在,整个见面过程他对李晓红照顾得很周到。西装革履的他五官挺端正,但是看上去有点粗糙之感,这也许可以用“粗犷”一词来形容。他在公司主要是负责业务和公关,可能因为长期与人打交道之故,他的口才很好。他对李晓红说,他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个人奋斗,小时候家里很穷,来京上学的一切费用都是课余时间在餐馆打工赚来的。毕业后,他同时兼着多份职,几乎什么都干过,在当前的广告公司是从业务员干起的。谈话之中,李晓红深刻地体会到他奋斗过程的艰辛和耐力。他说他同一届的同学中至今还有没找到正事的,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还经常向他借钱,他对他们充满了鄙夷和同情。李晓红对他的初次印象挺好,但她希望先和程鹏建立起一份真诚的友谊。

第一次见面之后,宋老师又打电话来问:“两人聊得怎么样?”

“目前先做朋友吧,友情那种。”

“怎么了?对他不满意?”

“也不是。他的话中有急于成家的意思。我现在还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

“哎呀,不早了,你也该考虑这方面的事了。男人嘛,‘实在’最重要!”

“可我现在对他还没有那种感觉呀!”

“你们年轻人啦,就喜欢讲感觉。我们家楼下原来有一对夫妻刚结婚好得不得了,卿卿我我,整天形影不离腻得不行!我当时就想这种婚姻迟早会出问题的,果然半年不到就离婚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能帮的也就这样了。”

“那就接触看看,随缘吧。”

“嗯,哪天结婚的话,别忘了通知我呀,到时一定亲手给你们送上红包。”

“哈,会的,会的。您放心吧。”

“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啊。”

“谢谢宋老师。”

挂断电话,李晓红心潮此起彼伏。难道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就是程鹏吗?不是他的话会是另一个“他”吗?

李晓红心里的这个他接近四十岁,身材适中,保养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是李晓红的老乡,在H省有一家颇有规模的中型有限公司,他是董事长兼总裁,姓赵,名子君。他最初是靠开赌场起家的,后来搞起了医疗保健品的生产和经营。去年,也就是李晓红上大四的寒假,经另一位老乡的介绍,他和李晓红认识了。两人见面,彼此感觉都还不错。他想请李晓红来他的公司当产品包装设计主管,但李晓红婉言谢绝了,因为她还是想留在北京。

赵子君和妻子感情不和已分居多年,两人一直闹离婚但没离成的原因是,他们有一个正上小学的女儿,女儿跟他妻子住。赵子君很喜欢李晓红,他多次表示对李晓红一见钟情。寒假之后,李晓红回到了北京,赵子君为了见李晓红还特意从H省飞到了北京,待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回去。就在那一周时间内,赵子君每次见面都会送给李晓红昂贵的礼物,比如:钻石耳环、珍珠项链等等。李晓红对他的好感并不完全因为物质的虚荣心,最让她意想不到和感动的是,他不仅小提琴拉得好,而且还写了不少诗送给她。一个临近中年的商人能有如此激情和才情,特别是在这个诗歌匮乏的时代,他还保留了一份难得的浪漫。尽管李晓红认为自己是个实际而不太讲究情调的人,但是,赵子君给她的这些有形无形的珍贵礼物,把她的心俘虏了。她渐渐喜欢上了他,他急于想离婚,急于让她嫁给他,他说只要她答应,他就送她一套空中别墅和一辆适合女性驾驶的名车。他对李晓红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婚后要接他的父亲和女儿在身边住。李晓红当时没有答应他,因为当时的她认为“结婚”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而且不想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他离开北京那天,她去机场送他,临别时,他交给她一个信封,里边是一首诗:

《玫瑰苑情怀》

京都的冬夜

是那么的寒冷

心如止水的我

独自坐在玫瑰苑的一角

静静地等待……

你来了

伴随着优美的乐章

带着微笑

在朦胧中慢慢地向我走来

恍如严冬过后的春风

温暖了整个玫瑰苑

你的微笑

掩映着

爱情的欢畅与美丽

明知道那将是爱的险地

可那一刻爱火正将我吞噬

任何抵抗都无济于事

我不能再犹犹豫豫

我愿再赌一次

“玫瑰苑”是一个咖啡馆的名字,这个咖啡馆是他们每次见面的地点,这种地方和这种命名弥漫着浓烈的小资情调,散发着一种令人心荡神移的浪漫气息。李晓红曾问他:

“你的人生达到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梦想?我指的是,除了家庭之外。”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参加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新年音乐会。”

这个看似简单的想法似乎道出了他的人生意境。那次离开北京之后,他再没来,他说很忙,因业务发展去了几个国家。也许是时间冲淡了记忆,偶尔联系时,电话那端的声音也渐渐地变得不再那么亲切。

就在和程鹏约会前的一个星期,李晓红还和赵子君短暂见了一面。赵子君从美国回来,他顺道拐到北京办了点儿事情,然后回H省。李晓红去机场送他。这次见到他,李晓红发觉他的精神状态略显萎靡和疲惫,面容清癯。简短谈话之中,李晓红了解到近一年来,他在生意上遇到了很多麻烦,去年签署的几个项目都因各种原因搁浅了,他为此投入的巨额资金也难以收回,为了偿还其中的贷款,他还卖掉了一套房子、两辆奥迪和一辆凌志的私家车。他说,他的公司变动很大,由于亏损严重,几个跟随他多年的助手也都相继跳槽了。他希望李晓红能回到H省帮他。李晓红当时答复说考虑考虑。他认真地表示可以等她!李晓红真的会回H省和他在一起吗?现在绝对是个未知数。

爱情让心灵有了层次感,有了层次感,生命才如此美丽。分享这份美好,如果有人值得并愿意与你一起分享,那么你是快乐的;如果有人希望并让你来共同分享,那么你是幸福的。这是李晓红对爱情的认识。尽管在农村长大,但是她的骨子里是向往城市式的爱情的,咖啡馆、购物中心、名车和洋房等等。她不是太在意对方的年龄,她认为两个人相处的感觉很重要,其次是不可缺少的物质基础。其实,李晓红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女孩,她的第一段恋情是发生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那是一个很明媚的周末的午后,顺利考完试的李晓红从老家进城来找姐姐玩儿。二姐李晓兰带着她在一条商业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她们看见一家装修很时尚很有特色的服装店,然后走了进去。可能因为大热天逛街的人不多,店内只有老板自己一个人。老板属于那种时尚的都市男孩。他穿着一件桔橙色的T恤和一条蓝白的牛仔短裤,趿着一双皮凉鞋,皮肤晒成古铜色,头发很短,几乎是贴在脑袋上。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李晓红,并找她说话。李晓红感到内心慌乱,面颊泛红,她感觉他是她一见钟情的男孩或者是梦中的白马王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李晓红来说,爱情还是一种很新鲜的东西。李晓兰则独自在一旁试穿衣服,并没有留意到妹妹的这一幕。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看上去不像本地人,这里虽是省会城市,但在几年前,像他这样打扮的人还为数不多,李晓红问道:“你是香港人吗?”

“我是本地人,不过在香港待了几年。”他摇摇头回答。

二姐拉着李晓红准备回家,那男孩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电话通讯录,翻到后面空白的其中一页,递给李晓红一支笔:“交个朋友,留个联络方式吧。”

李晓红迟疑片刻,写上了二姐住处的电话。临走时他也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他对李晓兰姐妹俩说了一句:“欢迎你们以后常来。”

李晓兰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回到家之后,她对李晓红说:“这种人花心得很,你看他那通讯录上有那么多人的电话,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二姐的话也许是对的。当天晚上,他给李晓红打了电话,约她去咖啡馆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彼此的基本情况。李晓红从中了解到,他叫徐景松,他的姑姑在香港,中专毕业后,他就去了香港,在一家成衣厂工作。他从未对她谈起他在香港的那段生活,他只给她看了他手机上那时拍的一些照片,每一张上都印着笑颜,但都显得那么疲惫和不舒展。李晓红只是看看而已,没有多问。

从这以后,徐景松几乎再也没有主动给李晓红打过电话。李晓红总是在揣测期待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直到暑假结束,她上了高中。那时候,由于少女的羞涩,她想见他又不敢给他打电话,只是一次又一次刻意地从他店前骑车经过,不管他在或不在都让她的心跳加速。每当她看到有另外的不同的女孩坐在他身边,心灵的花瓣便一片又一片地剥落,平时不容易找到打电话的理由,于是,她就逢年过节打电话向他问好。她曾经想考上北大、清华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跟她无意中提了一句,他觉得北大、清华是神圣的地方。

来北京上大学前的一个晚上,徐景松约李晓红去了他家。他送她一块质地上乘的生肖玉佩,他说,这是不久前特意请人雕刻的。他还让她听了很多张学友和张信哲的歌,他说:

“这些歌,把我这三年想对你说的都说了!”

“那你平时为什么不找我呢?”

“你还在上高中呀!”他拨弄着她的长发,温柔地凝视着她说,“我比你大六岁,你那么年轻,我不敢给你承诺,你那么单纯,我怕伤害你。”

可他不知道,曾经他已在无形当中无数次刺痛了她的心,但在这一刻她已忘却那一切了。她柔顺地被他拥入怀中,任他轻抚她的脸,就这样他们平静地度过了一个离别之夜。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你去,等你回来。”

临走前她也送给他一个风铃,她说:“你只要听到风铃的声音,就一定会想起我的。”

在京上学期间,她给他写过两封信,可不知为什么他从未回信,只是偶尔发个短信。他送的玉佩,她仍完好地收藏着,她已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的了。她只记得他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手机短信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段感情只维持到李晓红上大二。让李晓红决定与他一刀两断的原因是,二姐李晓兰告诉李晓红,她多次看见徐景松与不同的女孩在街头搂搂抱抱。起先,远在北京的李晓红不相信,后来也就是大二那年寒假,她回家后亲眼所见得以证实,这让她彻底死心了。

自从卢梦把自己与黄立强的遭遇告诉李晓红之后,李晓红也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过去跟卢梦坦白了,这也让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

这是圣诞节的午后,程鹏约李晓红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李晓红征得他的同意把卢梦也一起带上了。起先,程鹏有些不悦,他是想单独和李晓红在一起,但是,当他见了卢梦之后,心情完全不同了。这个小师妹,楚楚动人,眼神里还藏有些许忧伤。这不由自主地使他产生一种大哥哥保护小妹妹的感觉。

“你在哪儿上班?”程鹏问卢梦。

“我……”卢梦看了一眼李晓红,不知如何是好。

“哦,她不久前离职了。”李晓红代替卢梦回答,“她正在找工作。我今天把她带出来与你见面的一个原因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让她到你公司去过渡一下?”

“瞧你说的,怎么叫过渡呢?你以为我公司很差吗?”显然,程鹏对李晓红的话有些不满意。

“哎呀,不好意思,我有时候就是乱说话。大师哥,请您多担待点啊!”

“没事,没事,宋老师也跟我说了,她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宋老师就会说好话,其实我这人有很多臭毛病的。”

“一般说自己不好的人,心眼都挺好的。”程鹏笑着说,看着旁边不做声的卢梦,他想起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他对卢梦说:“如果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公司,你就来我这干吧。”

“我……”卢梦又看了一眼李晓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吧,你先去咱们大师哥的公司干吧。”李晓红对卢梦说。

“嗯,好的。”卢梦点点头。

“你在之前那个公司是干什么的?”程鹏问卢梦。

“网页设计。”

“我们公司可没有做网站的业务,”程鹏说,“不过,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一定是没问题的。是吧?”

“卢梦原来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呢。她不行,谁行?”李晓红插上一句。

“那就好。你想什么时候来上班呢?”

“我都可以。”

“那这样吧,元旦之后如何?”

“好的。”卢梦的嘴角向上翘起,她笑了。

这个下午,他们还聊了很多,关于学校、关于宋老师。他们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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